破陣子 第39節(jié)
朱海通道:“章侍郎,我們那邊近來接到三起婦女失蹤案,我派人查過這三名女子失蹤當(dāng)日的行蹤,似乎都是在清暉橋附近失蹤的。清暉橋一帶你也知道,一半歸我們管,一半歸北城兵馬司管。我問過北城兵馬司,他們也接到兩起婦女失蹤案,我疑心是同一人所為。案涉兩司,我想還是交給刑部更便宜?!闭f著將一沓卷宗放在桌上。 章衡拿起來翻了翻,道:“我會派人去查,若有問題,你們莫要相互推諉。” 朱海通道:“你這話說的我可就不服氣了,別人我不知道,我朱某人幾時(shí)推諉過?” 章衡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朱海通卸下?lián)?,告辭而去。 晚詞躍躍道:“大人,讓卑職去查罷?!?/br> 章衡看著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心想你是嫌失蹤的婦女不夠多么?面上淡淡道:“我自有安排,你去忙你的罷?!?/br> 晚詞悻悻而去,章衡叫來陽主事,命他盡快破案。陽主事頭腦聰明,經(jīng)驗(yàn)豐富,很快便發(fā)現(xiàn)這五名女子都是在下雨天失蹤的。 清暉橋在北門外,周圍阡陌縱橫,一片空曠,能避雨的地方只有一座破舊的土地廟。陽主事在廟里找到一塊沾滿灰塵的絲帕,上面繡著一個(gè)杏字。失蹤女子韓氏閨名中正有一個(gè)杏字。 陽主事將這方絲帕拿給韓氏的丈夫辨認(rèn),她丈夫認(rèn)定這就是妻子的帕子。 陽主事思量一番,計(jì)上心來,向手下人道:“若要從衙門里挑一個(gè)人男扮女裝,你們覺得誰最合適?” 要男扮女裝,少不得樣貌清秀,身材瘦削,刑部這樣的人很有幾個(gè)。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是誰先道:“小范主事!” 其他人眼睛發(fā)亮,紛紛附和,道:“小范主事那個(gè)模樣,扮成女子怕是比行院里的姑娘還俊呢!” 原來晚詞年紀(jì)輕輕,風(fēng)頭太過,十分招人妒忌。大家都想看她笑話,陽主事也不待見她,捻了捻胡須,笑道:“那我去找小范主事商量商量?!?/br> 晚詞正在值房整理敕令,陽主事進(jìn)來,走到她面前,道:“小范主事,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晚詞道:“陽主事但說無妨?!?/br> 陽主事坐下打量著她,道:“小范主事你儀表出眾,我想請你委屈一下,扮成女子幫我破案?!?/br> 晚詞默然片刻,道:“莫不是清暉橋附近的婦女失蹤案?” 陽主事道:“你也知道?正是這樁案子,已經(jīng)有五名女子失蹤了,章大人命我盡快破案,我怕找個(gè)女子做誘餌,萬一出了什么岔子,不好交代。男人嘛,畢竟安全得多?!?/br> 晚詞道:“你怎么知道賊人幾時(shí)會來,又在何處出沒?” 陽主事面露得色,道:“這個(gè)我早就摸清楚了,他總在下雨天出沒,而清暉橋一帶能避雨的地方只有一座土地廟。那些女子必然是半路遭雨,在土地廟避雨時(shí)被拐的?!?/br> 晚詞點(diǎn)點(diǎn)頭,對他的推測表示認(rèn)可,想了想,為難道:“陽主事,男扮女裝畢竟不成體統(tǒng),恕我愛莫能助?!?/br> 陽主事也沒多勸,從椅上站起身道:“既如此,我只好去找別人了?!?/br> 等章衡問起案情進(jìn)展,陽主事知道他最看不慣拿腔作勢,不干實(shí)事的人,便回道:“大人,卑職這幾日苦思冥想,早出晚歸,勘察現(xiàn)場,走訪苦主,鞋都磨破了幾雙,終于找到線索,定下一條捉拿賊人的妙計(jì),只可惜有人不配合?!?/br> 章衡道:“誰不配合?” 陽主事便將范宣不肯男扮女裝的事說了,章衡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看他,不咸不淡道:“主意是好的,但衙門里能男扮女裝的又不止范宣一個(gè),為何偏偏找她呢?” 第六十六章 押不蘆(中) 陽主事一愣,聽出這話是護(hù)著范宣的意思,深感意外,急忙解釋道:“其他人卑職也考慮過,終不及范宣合適?!闭潞獾溃骸胺缎眢w不好,我看張春更合適,你去叫他過來?!标栔魇聸]想到他這樣護(hù)短,只好答應(yīng)著去了。章衡有個(gè)毛病,凡事都想親力親為,交給別人便覺得不放心,無奈精力有限,很多事必須放手。放手了又時(shí)時(shí)過問,稍有不滿便接過來自己做。他叫人去附近的成衣店買來一套女裝,等張春來了叫他換上。張春是一名書吏,個(gè)頭比晚詞略高一點(diǎn),眉清目秀,皮膚白皙,換上女裝,用帕子裹住頭,很像那么回事。 陽主事一愣,聽出這話是護(hù)著范宣的意思,深感意外,急忙解釋道:“其他人卑職也考慮過,終不及范宣合適。” 章衡道:“范宣身體不好,我看張春更合適,你去叫他過來?!?/br> 陽主事沒想到他這樣護(hù)短,只好答應(yīng)著去了。 章衡有個(gè)毛病,凡事都想親力親為,交給別人便覺得不放心,無奈精力有限,很多事必須放手。放手了又時(shí)時(shí)過問,稍有不滿便接過來自己做。 他叫人去附近的成衣店買來一套女裝,等張春來了叫他換上。張春是一名書吏,個(gè)頭比晚詞略高一點(diǎn),眉清目秀,皮膚白皙,換上女裝,用帕子裹住頭,很像那么回事。 章衡道:“你在院子里走一圈,讓我瞧瞧?!?/br> 蘇景期和姚尚書都出來看熱鬧,張春不走則已,一走便露餡了,步子邁得老大,手臂不會打彎,直挺挺地?cái)[來擺去,分明是個(gè)男人。 沒走幾步,蘇景期便笑彎了腰,姚尚書也笑得胡須亂顫。 章衡皺眉道:“張春,你沒看過女人走路么?” 張春想了想,一臉忍辱負(fù)重地走起了小碎步,腰和屁股亂扭,每走一步,屁股送出去老遠(yuǎn),扭得不像良家女子,也不像妓女,倒像是中了邪,看得章衡只想給他一腳。 蘇景期笑得肚子疼,擺手道:“行了行了,你這樣犯人見了都嚇跑了,還抓個(gè)屁!” 張春停下那折磨人的表演,看著章衡委屈道:“大人,這差事卑職實(shí)在不能勾當(dāng),您另選高明罷。” 章衡不明白自己一看就會的事,別人做起來怎么這樣難。這種困惑自從懂事起,時(shí)常伴隨著他,當(dāng)下沒好氣道:“換了衣服,出去罷。” 話音剛落,劉密走了進(jìn)來。因他常來,門口的兵士也沒有阻攔。見院子里站著一名女子,他先是一愣,定睛細(xì)看,道:“這不是張春么?怎么打扮成這樣了?” 章衡道:“有一樁婦女失蹤案,我們這里正打算挑個(gè)人男扮女裝去做誘餌?!?/br> 劉密笑道:“好個(gè)出其不意,虧你們想得出?!?/br> 章衡道:“這也是沒法子,女人膽小,路上容易露怯,況且出了事不好交代?!?/br> 兩人說著走進(jìn)屋,張春換了衣服出去了,劉密道:“要男扮女裝,我看范宣比他合適多了?!?/br> 這話別人說都沒什么,從他嘴里說出來,章衡不能不多想,莫非晚詞那日在集賢殿上的表現(xiàn)叫他起疑了?怎么可能呢?他決計(jì)想不到晚詞還活著。 心里疑慮重重,面上只是淡淡一瞥,道:“范宣體弱多病,受不得驚嚇。” 劉密道:“難怪那樣瘦。”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去做誘餌罷?!?/br> 章衡笑道:“你若愿意,再好不過了?!?/br> 這日一早,天便陰慘慘的,密云如厚重的棉絮堆在頭頂,風(fēng)吹云動,越聚越多,像是醞釀著一場大雨。陽主事急忙派人去大理寺通知?jiǎng)⒚?,自己帶了兩名兵士乘船前往清暉橋?/br> 晚詞不愿錯(cuò)過這場好戲,雇了頂轎子,比他們更快一步到了清暉橋附近的土地廟。 土地廟一般很小,堪堪容得下土地公和土地婆的神像,像一只大衣箱。這座土地廟雖然破敗,卻有普通人家的兩間屋子那么大,孤零零地矗立在田野間。 晚詞打發(fā)了轎夫,走到廟里,躲在一幅臟得辨不出顏色的垂幡后。 那廂陽主事等人到了清暉橋下,棄船登岸,讓船家離開。此時(shí)天色愈發(fā)昏沉,三人迎著風(fēng)向土地廟走去。 晚詞聽見他們來了,也不作聲。三人各自找地方躲好,只等劉密引那賊人過來。 土地廟北面是靈山,山腳下的白燕河宛如一條玉帶,穿過清暉橋。載陽主事等人的船離開不久,一只烏篷船緩緩而來,停在橋洞下。戴著蓑帽,身披蓑衣的男子坐在船頭,一雙鷹眼向岸上逡巡。 忽然,他看見一抹高挑孤立的倩影走在空蕩蕩的路上,目光立時(shí)將她鎖定。 她戴著帷帽,輕紗遮面,身穿杏色春羅衫,下腰系白絹裙兒,款款走來,好像沒有腳,乘船一樣。疾風(fēng)中,她衣袂鼓起,裙裾飛揚(yáng),像一朵迎風(fēng)招展的鮮花。每一搖,每一晃,都牽引著他的視線。 男子平生未曾見過這等尤物,心中大喜,期盼著快點(diǎn)下雨。 嘩的一聲,瓢潑大雨從天而降,那女子環(huán)顧四周,提起裙子向土地廟跑過去。男子看著她進(jìn)了廟,方才走過去,從懷中取出一只竹管,伸入窗欞縫隙,向里面吹氣。 晚詞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異香,心知不好,忙用手帕捂住口鼻。她想提醒其他人,又怕出聲驚跑了賊人,廟里光線暗淡,也沒法做手勢,使眼色,正暗自著急,一聲悶響,躲在神像后面的陽主事已經(jīng)暈倒在地。緊接著又是兩聲,兩名兵士也倒下了。 劉密聽這動靜,心知不對勁,屏住呼吸,身子一歪,倒在旁邊的草垛上。 窗外男子估摸著差不多了,心急火燎地走進(jìn)來,見美人嬌弱不勝地倒在那里,喜滋滋地上前。 “站??!”一個(gè)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男子吃了一驚,暗道怎么還有人在?這人怎么沒中迷香?尋聲望去,見垂幡旁站著一個(gè)模糊不清的黑影。 劉密也沒想到還有人在,趁機(jī)翻身而起,拔出藏在袖中的刀向男子背心砍去。 男子猝不及防,蓑衣被劈成兩半,背上多出一道血口,吃痛之下,慘叫一聲,拔足逃向門外。 晚詞看呆了,見劉密追到門口,身子一晃,急忙上前扶住他,道:“劉大人,你中了迷香,莫追了!” “范主事?”劉密四肢發(fā)軟,渾身無力,右手猶緊攥著刀,一雙眼睛透過輕紗狐疑地看著她,道:“你一直在這里,為何未中迷香?” 晚詞道:“我兒時(shí)機(jī)緣巧合,服過一味草藥,之后便百毒不侵了。” 劉密默了默,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藥,范主事真是有福之人?!?/br> 晚詞扶著他在一條破板凳上坐下,從袖中摸出火絨,點(diǎn)起供桌上的蠟燭,看了看陽主事等人,都昏死過去了。 “劉大人,你想睡便睡罷,我守著你們。” 劉密靠著冰冷的石壁,眼皮似有千斤重,卻不想睡。燈光中的范宣是重影兒,兩副單薄的身板兒,兩張姣好的容顏,疊在一起界限不明,像個(gè)謎團(tuán)。 “范主事,你會武功么?” “不會?!?/br> “那你方才站出來,我若沒有醒,你打算怎么對付他?” 晚詞沒想那么多,這會兒偏著頭想了想,笑道:“我就說我是唐門大弟子,有獨(dú)門暗器,他若不束手就擒,休怪我手下無情?!?/br> 劉密笑起來,拿帕子擦干凈刀鋒上的血,遺憾道:“差點(diǎn)就捉住他了,此番打草驚蛇,他日后必定更加小心了?!?/br> 晚詞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總會有機(jī)會的?!?/br> 劉密道:“可是晚一日,那些失蹤的女子便多受一日苦,叫人于心難安?!?/br> 晚詞嘆了聲氣,怕說多了惹他疑心,不再言語。雨點(diǎn)沙沙打在屋頂上,從破洞處漏下來,滴答滴答敲擊著桌面。困意一陣強(qiáng)似一陣,劉密撐不住,閉上眼睛睡去了。 燭火在冷風(fēng)中搖曳,兩人的影子在墻壁上搖曳。 晚詞仰頭看著色彩斑駁的神像,感慨萬千,心中酸甜交雜,還泛著一絲苦味。 忽聞馬蹄聲近,似有十萬火急,眨眼間便在門前停下。晚詞唯恐是賊人的同伙找來了,一顆心都吊了起來,只見一人頭戴蓑帽,身披油衣疾步而入,帶進(jìn)來一股凌厲的冷風(fēng),幾乎將燭火撲滅。 晚詞看清那蓑帽下沾滿雨水的臉,驚喜道:“大人你怎么來了?” 章衡打量著她,眉頭微松,又看了看沒有反應(yīng)的劉密,道:“劉大人怎么了?其他人呢?” 第六十七章 押不蘆(下) “賊人用迷香偷襲,劉大人和陽主事他們都暈倒了?!蓖碓~說著指了指陽主事和兩名兵士藏身的位置,又解釋道:“卑職因兒時(shí)服過一味靈藥,百毒不侵,未被迷倒?!闭潞猱?dāng)然知道這是瞎話,她嗅覺靈敏,異于常人,必是早早地聞到了,有所防范才沒中招。賊人對付一名弱女子還需要迷香,章衡著實(shí)沒料到。 走過去看了看,見四人都昏睡不醒,心想若是亡命之徒,晚詞一人如何是他對手?一陣寒意不禁冒將上來,對隨從道:“你去叫兩輛馬車來?!彪S從應(yīng)聲而去,章衡轉(zhuǎn)頭看住晚詞,臉色比外面的天還陰沉,語氣逼人道:“范宣,此案與你無關(guān),你為何在此?”別看他年紀(jì)不大,官威倒是足,刑部不怕他的人屈指可數(shù),晚詞正是其中之一,她頂著范宣的身份,懷著趙晚詞的心,趙晚詞何許人也?他授業(yè)恩師的愛女,他曾經(jīng)的心上人,憑什么怕他啊。 “賊人用迷香偷襲,劉大人和陽主事他們都暈倒了。”晚詞說著指了指陽主事和兩名兵士藏身的位置,又解釋道:“卑職因兒時(shí)服過一味靈藥,百毒不侵,未被迷倒?!?/br> 章衡當(dāng)然知道這是瞎話,她嗅覺靈敏,異于常人,必是早早地聞到了,有所防范才沒中招。 賊人對付一名弱女子還需要迷香,章衡著實(shí)沒料到,走過去看了看,見四人都昏睡不醒,心想若是亡命之徒,晚詞一人如何是他對手?一陣寒意不禁冒將上來,對隨從道:“你去叫兩輛馬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