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 第77節(jié)
“你還關心這個,我以為你只關心吃呢!”章衡把手伸進被窩里,摸著又軟又暖的一片肌膚,道:“昨晚也不等我,便先睡了?!?/br> 晚詞被他手冰得一個激靈,抓住他的手腕,道:“這是別人的地方,我等你做什么呢?” 章衡笑道:“不做什么,咱們說說話不成么?” 晚詞翻他一眼,道:“你出去,我要起了?!?/br> 章衡道:“你起你的,為何叫我出去?” 外面畢竟不同于家里,做什么都覺得有人看著,晚詞一面出于小心,一面出于羞恥,在船上也不肯與他親近。 章衡知道她的心思,忍了十幾天,這會兒偏不肯出去。 晚詞無可奈何,起身扭扭捏捏地脫下里衣,拿著生絹一圈圈地裹胸。章衡假意幫忙,實則搗亂,鬧了半日,沾得滿手馨香,他低頭嗅了嗅,自去一旁吃茶。 晚詞忙不迭地系著里衣衣帶,心撲撲地跳,赤著臉下床梳洗,穿戴整齊,叫絳月把門打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船渡 早飯是一大碗鴿子湯熬的糯米粥,一碟水晶角兒,一碟茯苓餅,六碟精致南小菜。吃過了,章衡向楊云翼辭行,楊云翼再三款留不住,讓楊玄送他們去碼頭?;氐酱?,章衡的侍衛(wèi)莫涇遞來一封拜帖,道:“少爺,昨晚有個叫池珠的山東商人想見您,聽說您不在,便留下這個走了?!闭潞饨舆^看了看,原來這人要去杭州販貨,想借光同行。江浙水域是盜賊淵藪,商船圖平安,和官船同行是常有的事。章衡道:“他在哪只船上?”莫涇指著不遠處一只比官船稍小些的船,那名叫葛依花的胡姬正站在船舷上,彎著腰和賣花的小販討價還價。 早飯是一大碗鴿子湯熬的糯米粥,一碟水晶角兒,一碟茯苓餅,六碟精致南小菜。吃過了,章衡向楊云翼辭行,楊云翼再三款留不住,讓楊玄送他們去碼頭。 回到船上,章衡的侍衛(wèi)莫涇遞來一封拜帖,道:“少爺,昨晚有個叫池珠的山東商人想見您,聽說您不在,便留下這個走了。” 章衡接過看了看,原來這人要去杭州販貨,想借光同行。江浙水域是盜賊淵藪,商船圖平安,和官船同行是常有的事。 章衡道:“他在哪只船上?” 莫涇指著不遠處一只比官船稍小些的船,那名叫葛依花的胡姬正站在船舷上,彎著腰和賣花的小販討價還價。 “就是那胡姬在的船上?!?/br> 雖然是舉手之勞,章衡也不愿隨便答應,總要見見對方才放心,便叫莫涇去請池珠過來。不多時,一名有些駝背的長須男子穿著茶色團花綢長袍,拄著一根竹杖跟在莫涇身后上了船,走到敞軒外行禮。 章衡看他四十出頭的年紀,道:“池先生從山東哪里來?做的什么買賣?” 池珠低著頭,畢恭畢敬道:“小人從聊城來,做的藥材生意。船上有三百斤紅花,兩百斤黃芩,兩百斤紫萁,還有沙參靈芝之類的,總計三萬多兩銀子的藥材,不敢馬虎,文書都辦好了,只想沾大人的光,一路求個平安,到了杭州必有重報?!闭f著從袖中摸出文書,旁邊侍衛(wèi)接過,遞給章衡。 章衡翻看一遍,又問他幾句話,見他談吐清楚,彬彬有禮,不像個jian商,便答應同行。 池珠再三道謝,晚詞抿了口茶,問道:“池先生,不知今年山東的桔梗多少錢一兩?” 池珠一愣,張口答道:“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br> 晚詞道:“那半夏呢?” 池珠道:“比桔梗賤些,一兩總不過十幾文錢?!?/br> 晚詞喜歡擺弄草藥,又在濟南待了五年,對山東的草藥行情頗為了解,恐他是騙子,不懷好意接近章衡,故而如此問他。見他說的都是實情,便沒再言語,回房叫絳月燉六安茶吃。 章衡跟進來,在一把藤椅上坐下,絳月便給他也倒了一盞。 章衡道:“我和范主事有些要緊話說,你去守著門,別讓人偷聽了去?!?/br> 絳月看向晚詞,晚詞坐在另一把圈椅上,道:“什么要緊話,大人這樣小心?” 章衡道:“你不是問漕帥昨晚與我說了什么?” 晚詞撇撇嘴,向絳月使了個眼色,絳月便去守著門。 章衡啜了兩口茶,道:“你可知呂大學士現(xiàn)在何處?” 主張變法的大學士呂慈被排擠出京已有九年,晚詞道:“我聽說他在老家寧波?!闭f到這里,心中一動,脫口道:“你要去見他?” 章衡道:“是皇上要我去見他。” 晚詞睜大眼睛,愣了半晌,道:“皇上要請呂大學士回京?” 章衡點了點頭,道:“漕帥他們得到風聲,擔心新法實行,漕運鹽鐵有所影響,你知道,這里面油水甚多,故而來向我打聽消息,好早做準備?!?/br> 晚詞低眸喃喃道:“難怪他們如此殷勤,還想著給我做媒,其實是要安插線人,又怕你不肯要,便塞給我。” 又道:“那你透露消息給他們不曾?” 章衡站起身,走過來捏她的臉,道:“你吃了人家那么多東西,我能不透露么?” 晚詞心下自責:天下哪有白吃的宴席,怎么就忘記了呢?懊惱道:“你不早說,我若知道便不吃了?!?/br> 章衡看著她傻乎乎的樣子,笑出聲來,道:“逗你玩呢,我若不想告訴他們,便不會在淮安停留?!?/br> 晚詞又被他耍,蹙起眉頭給他一拳。章衡握住那花苞似的粉拳,裹在掌心里,眼中笑意更深。晚詞從那笑意中品出一縷春情,不覺紅了臉。 章衡一把將她從椅上撈起來,轉過黑檀泥金山水屏風,放在木床上。 木床靠著壁板,呀吱一聲,聽得晚詞心驚rou跳,忙推他道:“船上這么多人,你別亂來!” 章衡吻著她的眼角香腮,信誓旦旦道:“知道,我輕點?!?/br> 外面紅日當空,船已駛出碼頭兩三里遠,過道上巡邏的,打水的,造飯的,人來人往,腳步聲不絕。 晚詞咬著嘴唇,任他唇舌吮舔,手指揉捻,百般挑逗,一聲不敢出。越是緊張,越是敏感,墊在身下的汗巾子暈開一大片水漬,她自己也有察覺,羞得滿臉紅霞。 章衡徐徐入港,動作稍大,這床便尖著嗓子呻吟,像個沒臉沒皮的蕩婦,與身下緘默承歡,害臊至極的美人相映成趣。 晚詞見他唇角上翹,分明是樂在其中,氣得擰他大腿。章衡痛呼一聲,比她放肆多了,嚇得她急忙松手。 正是清明時節(jié),江南雨水不斷,俄而風起,烏云蔽日,豆大的雨點兒刷剌剌漫空飛來,一點點擊得芭蕉聲碎??耧L相助,河面波浪翻滾,掀得船只起伏顛簸。 四周人聲都被雨聲蓋住,章衡得以放開動作,在她體內興風作浪。晚詞身也搖晃,魂也搖晃,忍不住溢出一絲絲呻吟。 過了一歇,雨腳慢了些,綿綿密密潤澤田苗。橋邊紅藥在雨中綻放,繁復花瓣簇著一點嫩黃蕊心,受露色低迷,向人嬌婀娜。 河面泛起白沫,艙里昏黑,章衡披衣下床,點起一盞燈,涮了一大杯合歡花酒,回到床上喂她吃了一口,自己慢慢吃著,道:“明早便到揚州了,這一路不便過多停留,等從浙江回來,我再帶你去揚州城里看看?!?/br> 晚詞點點頭,側耳聽著雨聲,心中纏綿,道:“你小時候在揚州,可有什么趣事?” 章衡想了想,笑道:“我那會兒淘氣的很,夏天常常泅水去蘆葦蕩里尋鳥蛋。兩淮私鹽販子最多,尤其是揚州一帶,那些私鹽販子被先君逼急了,勾結水匪綁架我。不想那日李叔經(jīng)過,聽見我呼救,出手殺了那兩個水匪,救下了我?!?/br> 晚詞色變道:“竟有這等事,你當時不害怕么?” 章衡道:“倒也不覺得怕,只是羨慕李叔一身好武藝。先君正在衙門里著急,見李叔送我回來,感激不盡。我求李叔教我武功,先君也再三留他住下,李叔便成了我?guī)煾?。?/br> 晚詞伏在他胸前,手指勾著他的衣帶,道:“你恁般膽大,倒是個做俠客的料子。” 章衡提起她曳地的長發(fā),放在床里,道:“李叔要走時,我一心想跟他去闖蕩江湖,被先君攔下了。如今想想,幸虧沒去,不然怎么遇上你呢。” 晚詞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真是錯一步都不行呢?!?/br> 章衡想起昔日在留仙湖上未能與她同船,固然覺得遺憾,也不禁笑了。 河水上漲,船去如飛,次日過了揚州,兩岸青山重重,一程接一程,不日便到了杭州。 第一百二十九章 關中行 浙江按察司衙門坐落在靈隱寺后的一條街上,按察使姚寶漸正是姚尚書的長子,章衡見了他自是親切。晚詞吃著龍井茶,坐在廳上聽他們寒暄時,劉密帶著隨從騎馬走在渭北高原的川谷中。武安縣在關中,翻過前面的安定山便到了。此地群巒聳峙,溪澗環(huán)流,山上綠意盎然,不似陜北一片黃沙漫漫。路兩旁有一孔一孔的窯洞,當?shù)赝寥舜蠖嘧∵@樣的土窯,或一層,或兩層,正如《詩經(jīng)》所言:陶復陶xue。幾個婦人面戴黑紗,抱著孩子坐在院門前剝玉米。山坡上星星點點的白色,是放出去的羊群。本地羊最賤,一頭羊不過三吊錢,羊皮兩吊錢,則一羊才一吊錢。 浙江按察司衙門坐落在靈隱寺后的一條街上,按察使姚寶漸正是姚尚書的長子,章衡見了他自是親切。晚詞吃著龍井茶,坐在廳上聽他們寒暄時,劉密帶著隨從騎馬走在渭北高原的川谷中。 武安縣在關中,翻過前面的安定山便到了。此地群巒聳峙,溪澗環(huán)流,山上綠意盎然,不似陜北一片黃沙漫漫。 路兩旁有一孔一孔的窯洞,當?shù)赝寥舜蠖嘧∵@樣的土窯,或一層,或兩層,正如《詩經(jīng)》所言:陶復陶xue。 幾個婦人面戴黑紗,抱著孩子坐在院門前剝玉米。山坡上星星點點的白色,是放出去的羊群。本地羊最賤,一頭羊不過三吊錢,羊皮兩吊錢,則一羊才一吊錢。 荀知縣中午吃了一碗羊rou燉蘿卜,拿著一根銀牙簽坐在廊下剔牙,看看日頭偏西,正要出去轉轉,向師爺走過來道:“堂尊,大理寺正劉大人來了!” 武安縣天高皇帝遠,難得有個把京官駕到,荀知縣聞言一驚,忙整了整衣冠,出來接見。 劉密換了一身干凈衣裳,坐在縣衙的簽押房里,看著窗外的武牢山。客店掌柜說司空家就在那座山上,他已經(jīng)看見樹林間露出的樓閣高墻。 “下官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荀知縣滿臉堆笑地走進來,拱手行禮。 劉密轉頭打量著這位白白胖胖的地方官,站起身,微笑還禮。 兩人寒暄幾句,衙役端上茶來,荀知縣吃了兩口,道:“大人不辭勞苦,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劉密道:“為一樁人命官司,兇手似乎與司空家的前任家主司空觴有關?!?/br> “司空觴?”荀知縣詫異地睜大眼睛,身子往劉密這邊傾了傾,道:“他失蹤已有多年,至今音信全無,生死未卜,大人有他的消息?” 劉密知道司空家財大氣粗,世代盤踞在此,勢力不容小覷,這個荀知縣不像個有骨氣的清官,必然很想找到司空觴,好向司空家邀功領賞。因此要讓他配合查案,便要吊著他的胃口。 “我并未見過司空觴,無法確認那人是不是他,你先告訴我,司空觴是如何失蹤的?” 荀知縣脧他一眼,拈著頷下的胡須,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一種詭秘的神色,屏退左右,壓低聲道:“劉大人,這事古怪得很,你幸虧是問我,別人就是知道,也不肯告訴你!?!?/br> 劉密道:“怎么個古怪?” 荀知縣道:“司空觴失蹤不到一月,他夫人閻氏,一個比男人還結實的女子,暴病而亡。他們家不讓驗尸,急急忙忙地收殮入棺,閻老太爺要看看女兒,司空玳也不肯,說母親染了時疫,看不得?!?/br> 孟佑并未說司空觴的夫人已經(jīng)去世,劉密原本還打算向她打聽寧月仙的事,聞言既失望又奇怪,哪有這么巧的事,丈夫前腳失蹤,妻子后腳就染上時疫? “難道閻氏被人所害,司空玳在替兇手遮掩?” 荀知縣拍大腿道:“劉大人不愧是大理寺的人才,一聽便知道這當中的關竅。其實下官以為殺害閻氏的不是別人,正是司空觴,不然司空玳何必替兇手遮掩呢?且閻氏武功高強,一般人哪里是她的對手?” “閻家也是關中望族,司空觴殺了妻子,畏罪潛逃,兒子司空玳替他收拾殘局,您說這是不是合情合理?” 劉密點點頭,心想這人倒不糊涂,道:“可是荀知縣,查案不能光靠推測,你可有證據(jù)證明司空觴是兇手?” 荀知縣嘆了口氣,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道:“劉大人,不瞞您說,我兩年前才來武安縣,時過境遷,尸化白骨,連當年服侍閻氏的丫鬟都不知所蹤,哪里還有什么證據(jù)?就這些事,還是我千方百計查出來的?!?/br> “司空家在關中權勢極盛,我一個七品芝麻官,豈敢與他們作對?是以懷疑司空觴的話,我一直憋在肚子里,只因您是京城來的,我才敢對您說。” 劉密怔了怔,笑道:“我原以為閣下也是趨炎附勢的一員,不想閣下用心良苦,真是誤會了!” 荀知縣也笑,指著自己道:“怎么我長得不像個清官么?” 劉密笑道:“不是你長得不像,而是這世上清官太少了?!?/br> 荀知縣哈哈笑起來,拎起茶壺替他添了茶,道:“劉大人,您查到什么,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么?” 劉密吃了口茶,將寧月仙和龍王面具的事娓娓道來。荀知縣身為本地父母官,自然知道龍王面具是司空家的象征,也聽說過飛鵬幫三當家的赫赫威名,卻不想她和司空家有關,當下又驚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