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夢里虞檸就和這個夢境第一人稱的主人一樣, 凌望今能聽到什么, 她就能聽到什么。

    可是這次什么聲音都沒有。

    沒有呼吸的聲音, 也沒有心跳的聲音。

    警察：“叫救護車！”

    很多人聲混到一起，還有好幾只手從畫面外伸進來，有警察的手, 也有她mama的手。

    但凌望今伸手，他打開了所有靠近的手。

    他捏開了‘虞檸’的嘴唇。

    這個‘虞檸’的嘴里還含著藥片。

    凌望今將這些藥片全都掏了出來，接著快速又輕柔地將‘虞檸’側(cè)過身。

    在側(cè)身的同時, ‘她’腦袋直接倒到一邊, 一點支撐力都沒有。

    而在此期間, 警察也伸手在‘她’脖邊貼了一下。

    凌望今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而虞檸卻在這個第一人稱的畫面中看到了其他人的反應。

    收回手后，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

    而她的mama跪在了一邊。

    所有人在這一刻竟然都安靜了下來。

    不, 不是他們沒有說話。

    而是這個畫面失去了聲音。

    虞檸意識到這個夢竟然從聽覺上開始向她輸送凌望今此刻的感受。

    她看到她的mama嘴唇開開合合, 臉上有淚，警察蹲下身似乎是在對凌望今說著什么。

    可這些聲音都沒有了。

    ——嗞

    她忽然聽到了一串電流的嗡鳴聲。

    一開始只是一下, 接著是兩下。

    那些電流聲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

    然后猛地炸開。

    ——嗡

    伴隨著強烈的耳鳴, 虞檸看到畫面里周遭的其他人影開始模糊。

    她只看得到‘虞檸’。

    和夢中的凌望今一樣, 只看得到‘虞檸’。

    可躺在地上的‘虞檸’沒有動。

    ——嗡

    電流聲再次炸開。

    他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臂從小臂到手掌都在發(fā)抖, 他將‘虞檸’翻了過來，兩手重疊著按在‘她’的胸口。

    是心肺復蘇啊……

    虞檸看著凌望今猛然下壓，伴隨著他一聲又一聲呼吸聲。

    “呼……”

    ——嗞

    “呼……”

    ——嗞

    電流的聲音的頻率越來越急促，合著他按壓的速度。

    可‘她’沒有反應，腦袋隨著凌望今的動作上下輕微地晃動著，那雙眼睛直勾勾地朝向這一邊。

    虞檸看到‘她’的眼瞳特別黑，瞳孔已經(jīng)散開了。

    他低下了頭，湊近了‘她’。

    虞檸聽到了吐氣的聲響。

    是人工呼吸嗎？

    ——啪

    一滴水珠打在了‘她’的臉上。

    接著越來越多的水滴打了下來。

    可‘她’還是沒有反應。

    那些水滴是如此之多，多到打進‘她’的眼眶里都能再從眼角滾出一滴來。

    “……救護車……”

    嗡嗡的耳鳴以及電流聲中忽然冒出了幾個人聲。

    仿佛是由遠至近，那些人聲越來越響。

    金妙：“醫(yī)生來了！”

    ——嗡

    聲音又回來了。

    一道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從畫面外跑進來。

    他這才退到一邊。

    凌望今：“心肺復蘇……十分鐘……”

    他說話的聲音都在抖，話也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沒頭沒尾的。

    說完之后，他又重復了一遍。

    金妙：“……別說了，醫(yī)生聽到了。”

    凌望今停了下來，他抬了一下手，又垂下來。

    電流聲還是一道接著一道。

    醫(yī)生繼續(xù)做了會兒心肺復蘇，隨后把‘她’抬上了擔架。

    虞檸的mama跟著醫(yī)務人員一起。

    凌望今往跟著前走了幾步。

    一同跟著的護士說道，“家屬跟一個就行了?！?/br>
    虞檸原以為他會大鬧一通，畢竟這個夢從開頭到現(xiàn)在，他都處于一種不太清醒的狀態(tài)。

    但出乎意料的，他很安靜。

    安靜地目視護士醫(yī)生出門后，才低聲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

    “我開車跟后面。”

    兩個警察再次對視了一眼，看了他幾眼，“你先去醫(yī)院處理傷口吧?！?/br>
    凌望今沒有說話，他直接繞過了警察出門下樓，一開始還是在走，但下了幾級臺階后腳步越來越快。

    他跑回到車旁，彼時救護車開出了小區(qū)大門。

    金妙：“帶我一程！”

    凌望今動作停滯了一秒，他緩緩地轉(zhuǎn)過頭。

    金妙脖子向后縮了下，她眼周一圈都是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對不起?！?/br>
    凌望今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上吧。”

    轎車很快跟上了救護車，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還在不斷滲著血。

    凌望今卻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金妙：“……要不等會兒去醫(yī)院，你把傷口先處理一下吧?！?/br>
    虞檸有點懷疑現(xiàn)在的凌望今能不能聽進去金妙的話。

    金妙：“對不起……我以為檸檸回到她爸媽身邊會好一些……”

    “我現(xiàn)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绷柰裢蝗婚_口，“請閉上嘴。”

    虞檸看到這里，都想嘆氣了。

    她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壓抑的氣氛，可夢做起來，又沒有快進鍵，于是她嘗試著在夢里觀察其他東西轉(zhuǎn)移注意力。

    于是她在凌望今的視角里看到了車內(nèi)后視鏡。

    這個不算大的后視鏡照出了他的臉。

    他在哭。

    凌望今會哭早就不會讓虞檸感到驚訝了，更何況他之前做心肺復蘇的時候就哭得很厲害。

    可此時此刻，他也在哭。

    明明臉上的五官都保持在面無表情的范圍內(nèi)，可雙眼卻像是浸泡在水里一般，每眨一下便有淚珠子滾落。

    他就這么沒有表情，又沒有聲音地哭著。

    不會是哭了一路吧？這可太能哭了。

    虞檸感到了心酸又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