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三)
舒芙這一覺睡得并不久,一刻鐘左右過后便清醒過來。 醒來后,占搖光把她抱到浴房里洗漱了一番,再回正屋時正好是阿箋送來哺食的時候。 占搖光已輕車熟路地躲好,甚至順走了她一冊傳奇去看。 舒芙:“……” 舒芙在食案前坐定,便傳喚阿箋進來。未料門一推開,踏進房來的竟不是阿箋,而是個高挑明艷的女子。 女子云髻高聳,膚色潔白,眉目流轉若含情凝涕,正是她的長姊舒薇了。 她此刻容色正好,比早晨出門時更加嬌艷三分。 舒芙卻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起第一樓里她嫵媚的吟哦,不免有些不自在起來。 “聽車夫說你身上不舒服先回家了,”舒薇親昵地在她身邊坐下,“我那時略歇了歇便感覺好多了,于是下車走了走,在附近的首飾鋪子里逛了一會兒,阿芙不怪阿姊沒有及時找你去吧?” 舒芙僵硬地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阿箋姍姍來遲,見到舒薇之后略略訝異,然后不動聲色地開始布菜。 舒薇自詡尚算了解這個meimei,如果真的得知她與那人的事,一定會覺得一番姊妹情誼被踐踏,會忍不住質問出聲的。 而現(xiàn)在見到少女面色平靜柔和,她也就放了心,起身道:“如此我便不打擾meimei用食了。此番玩得不夠盡興,改日我再邀你出去。” 舒芙目送她離去,心想再沒有下次了。 確認舒薇已走遠后,阿箋“噗通”跪在了地上,倒把舒芙嚇了一跳。 “婢子剛剛領著丫鬟去廚房領哺食去了,院里留下的小丫頭們也不敢攔大姑娘,想來這樣才會讓大姑娘進來叨擾了姑娘,請姑娘責罰。” 舒芙連忙扶她:“你干什么呀?我又沒怪你,你趕緊起來!” 阿箋卻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姑娘還要留我在身邊做事么?” “自然?!?/br> 阿箋悄悄松了口氣。 從前姑娘眼里只看得見阿杏一人,什么事也是交給阿杏去做。 替姑娘守好房門是姑娘交給她的第一個任務,要是連這也沒做好,她還怎么去競爭姑娘身邊第一丫鬟的位置! 阿箋進行了一番深深的自我檢討。 阿箋擺好碗筷正要離去,忽然瞥見窗外天色,便道:“婢子看天色有變,怕今晚有一場大雨要落,姑娘入睡前將帳子合攏些,被子掖實些,莫著涼了?!?/br> 舒芙心中想著舒薇的事,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 飯后,占搖光主動攬下點燈的活計,舒芙自然感激不盡,坐在小榻上對他回以一個笑。 占搖光將最后一盞燈點好便朝小榻方向走來。 舒芙正在看書,忽覺一道人影遮住些許光亮,她抬頭看去,恰好與他四目相對。 占搖光往她身邊靠了靠:“我有件事同你說。” 舒芙合上書,占搖光便糾結著開口了:“這幾天好像是倒春寒了,我今早在榻上是被冷醒的?!?/br> “我床上恰好有兩床被褥,你待會兒抱一床過來就是。”舒芙立即道。 占搖光卻搖了搖頭,面上浮起薄薄一片紅。 “我不是說這個,我想問的是,我晚上能不能去你床上跟你一起睡?” 少女心跳一漏,面上自然地勾上緋紅:“占搖光,你在胡說些什么?你一個男兒郎,怎么、怎么可以跟我……” 聽她叫他全名,他便知她是拒絕的了,可他仍抱有一絲憧憬,希望她憐憫自己:“可我真的被冷到了,要不是我身體底子好,今天臥在榻上動不了的就是我了。” 舒芙動搖了片刻,很快便堅定了拒絕的決心:“不行!” …… 這夜,舒芙早早就熄了燈上床,卻有些輾轉難眠,耳畔不斷回響著舒薇與那人的對話,又不受控制地去揣摩那男子的身份。 正是思維激烈斗爭之際,她忽聽到些微的聲響,如同掬起一捧敲得細碎的冰糖往玉盤里撒,漸次更為濃重密集。 雨,是雨。 春天夜晚的第一場雨。 她恍惚間想起傍晚時阿箋交代的天色有變,原來指的是這個。 雨水落在庭院中高樹上的片薄花間,又在瓦檐上積留壓重,最后匯成一串琉璃雨幕,不輟地往下墜。 而這點滴雨聲在她耳邊不斷放大,隱約昭示著什么。 舒芙的手掌慢慢浸出細汗,小小的羅帳此刻顯得格外悶熱逼仄。 她慌亂地從被窩里探出手,往床沿摸去,卻攏了一把濕潤的空氣。 沒有人,沒有人……對了,阿杏早就被她趕走了,阿箋根本不知道她會害怕這個。 雨聲愈發(fā)急促,舒芙靈光一閃,想起屋里還有個人。 “胐胐?你睡了么?我,我有些冷,你過來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少女的嗓音已然染上哭腔,可雨夜苦深,琳瑯的夜雨聲中,占搖光并未覺察到她的哭意。 少年想起自己對她幾次三番無甚底線的遷就依從,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為何在她面前就沒有半點氣性兒。 他決心這次晾她一會兒,等她叫了第二聲再過去,也不至于顯得他回回都屁顛屁顛。 舒芙繃著身子等了片刻,依舊沒有人回應,她一顆心登時落入谷底。 窗外飛火走蛇,鼙鼓喧雷,天地一時俱被驚醒,滿庭滿室都為之一亮。而后不多時,雨又窸窸窣窣地落起來。 舒芙不由自主地把自己蜷縮起來,臉埋在錦衾之中低低抽噎起來。 占搖光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他心心念念的第二聲,心里暗自揣度她脾氣可真硬,到底還是得他去迎合她。 他唾棄自己沒骨氣的行徑,認命地翻身下榻往床邊走去。 ——— 我的眼皮就像男主的脾氣一樣軟,你們跟我互動,我會高興到熱淚盈眶的≡^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