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有些鄙夷，有些玩味，有些看好戲。

    孔老爺聽了這些話，心底一把火狂燒，即將入門的兒媳婦驕縱至此，日后后宅肯定雞飛狗跳。

    正當(dāng)他思索著如何善了之際，親家柳老夫人開口冷笑道：「親家，我還不曉得你們孔家有狎妓這等癖好。我看親也甭結(jié)了，省得日后委屈了我的閨女。

    孔老爺心中怒罵誰稀罕和你們柳家結(jié)這個親？

    但柳家票號和他們孔家聯(lián)合募資開銀行，光是孔家就占了四成的股分。柳家分得三成，其余資金由幾個洋行平分兩成，吳芙則是插干股白白占了一成。  如果柳家為了區(qū)區(qū)一個西?；诨橥顺鐾顿Y，他損失不起。

    孔老爺咬牙忍讓，勉強勾笑道：「一切都是誤會，老夫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br>
    管家來到孔老爺身后，附耳說了柳老爺為了一名西桑拋家棄子，因此柳老夫人從此恨極西桑、長三的秘聞。

    孔老爺聽了簡直想抽死管家。既然知道這個傳聞一開始就不該請西桑過來助興，也就不會有這場風(fēng)波了。

    孔老爺對管家使了眼色，管家得了授意，陡然提高聲音說，「何西桑擾了儀式進(jìn)行，惹得眾人不快，打算要怎么賠罪？」

    夏荷華沒料到孔家翻臉如翻書，賠笑道：「一切都是我不好，何婳在此向各位誠摯道歉。對不起，打擾了各位，我這就離開，明日必會備禮登門道歉。」

    「明日？現(xiàn)在就能賠罪為何拖到明日。你馬上脫下高跟鞋，赤足膝行過來向我家老爺和柳老夫人磕頭賠不是！」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夏荷華臉色劇變，這和與負(fù)荊請罪沒兩樣。

    她并不是傳統(tǒng)裹在層層迭迭衣裳里頭，一寸肌膚也不敢露的女性，但也從未在人前展露裸足。更別說她身穿合身旗袍，要她膝行無異于要她撩高裙襬至大腿任眾人觀看，和赤身裸體差不了多少。

    這般無禮之至的要求前所未見。倘若今日她答應(yīng)了，她的名聲就毀了。即便書寓先生在達(dá)官貴人眼中只是玩物，但她卻沒想過要被人踐踏至此，毫無尊嚴(yán)可言。

    夏荷華僵在原地，背沁冷汗，艱難地說：「遲到是我不對，但這個要求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事關(guān)我的名譽──」

    「區(qū)區(qū)一名下賤妓子還談什么名譽？」

    人群中忽有一聲高呼，眾人掉頭看去，正是白少奶奶簡雯。

    此時，吳芙正和闕扶蘇踏入宴會廳，聽見這聲尖嚷，不由自主往聲音來處瞧。

    簡雯掙開被白石紀(jì)的箝制，輕蔑地譏嘲夏荷華，「誰不知道你們這些娼妓到處勾引有家室的男人？」

    「我從未做過這種事?！瓜暮扇A擰緊眉心，握緊雙拳，咬牙道：「西桑賣藝不賣身，眾人都知曉。」

    「眾人？你是說嫖客吧！誰不知道現(xiàn)在書寓先生也賣身？」

    簡雯并非無中生有。

    近幾個月長三也開始自稱先生，出賣rou體，書寓先生無法與長三競爭，為了生計，暗自賣身消息時有所聞。

    但是這盆臟水一潑，夏荷華想洗清也難。

    白石紀(jì)蹙眉勸阻妻子，「簡雯，快別說了，她和我真的清清白白，你沒有必要落井下石?！?/br>
    簡雯看向緊緊扯住她袖子的丈夫維護(hù)其他女人，越發(fā)歇斯底里，「清清白白？白石紀(jì)，你還真敢說！每次叫她的局都夜不歸宿，你敢對天發(fā)誓你和她之間沒有關(guān)系，沒有和她胡搞廝混？！」

    她的話粗鄙至極，引得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夏荷華羞憤難堪，啞聲辯解，「我沒有！我真的和白公子沒有任何瓜葛！」

    但她的辯解是如此蒼白無力，在場女人們充滿敵意與蔑視的眼神宛若利刃，一刀刀剜過她的皮rou，似要她神形俱滅才肯罷休。

    站在旁邊做壁上觀的公子哥兒們的眼神更是復(fù)雜，落在她身上，像是她已經(jīng)被他們脫個精光，徹底意yin。

    夏荷華雙眼泛紅，無法承受那些審視與情色的眼光，想轉(zhuǎn)身離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無力，且孔家的仆傭早有準(zhǔn)備，站在不遠(yuǎn)處虎視眈眈，就差過來動手強押她下跪道歉。而跟局的大姊不知何時被趕出宴席，她身邊無人保護(hù)，連想逃離都難。

    一時間進(jìn)退不得，卻還要聽著那些刻薄惡毒的奚落，聽得她面紅耳赤，惶恐不安，手足無措，難堪得渾身發(fā)抖。

    「現(xiàn)在演的哪一出?。俊箙擒教裘紗柌苊貢?，鄙夷笑道：「扶蘇啊，你的眼睛可得睜大瞧瞧，不管是那個少婦或西桑都不是好妻子的人選……咦？人呢？」

    吳芙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闕扶蘇不知何時不見蹤影，眼前的狗血大戲還在上演。

    簡雯火力全開，宛若潑婦罵街，「少裝了！我就問你一個西桑哪來的錢買洋樓？要不要跟大伙兒坦白洋樓原本的主人是誰？」

    夏荷華臉色倏地刷白泛青，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簡雯是如何得知？

    簡雯見她神情有異，當(dāng)她心虛，冷笑一聲，對眾人說：「大家可記得德西先生？」

    德西先生在黃浦灘赫赫有名的人物，來自英國，家族曾是東印度公司的經(jīng)營高層，后來東印度公司被剝奪了行政執(zhí)行權(quán)和軍權(quán)后，德西家族沒有衰敗反倒利用龐大財富在英國扎根。

    德西先生則是來到亞洲成立了德西洋行，在天津、上海、香港、臺灣都有分行，專營生絲和茶葉和各式商品的進(jìn)出口貿(mào)易和物流，也包含人力中介，當(dāng)然也有臺面下的人口及鴉片販賣。

    倘若夏荷華如果和德西有所關(guān)連，人品如何不言而喻。

    此等落井下石的好機會簡雯怎么可能放棄。冷哼一聲，指著夏荷華輕蔑地罵，「她是德西先生包養(yǎng)的情婦，一個拜金女！德西死了，她沒人仰仗，出來重cao舊業(yè)罷了！稱什么先生，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