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上) 誰誰妖妖
夜達中天,與玉晶宮相距兩宮的輿華園罕有地聚集了許多身份尊貴的人,眾人遠眺著躺臥在柴薪堆中的九皇子鞏羽,而守在他身旁的天師則起勁地舞動著手中極其詭異雕塑鐵棒,唸著任誰都聽不懂的咒語。 另一方向,離天師十步之遙的檀木盤龍長榻上,坐著當晚最尊貴觀眾,頭戴黑龍冠,鶴目炯炯有神,鼻如鷹嘴,雙唇寬長堅厚,下巴蓄著美髯,襲一身黑色游龍暗花的長袍,披著黑裘的北鄭皇帝鞏翰,正全神貫注諦視天師的一舉一動。 待半個時辰過去,天上浮云漸漸消散,露出皎潔明亮之圓月,就在此時,天師猛然板直雙手,高舉鐵棒,頭仰著天瘋狂咆哮,直到鐵棒兩端噴出熾烈火焰才安靜下來。 「火燄顯現(xiàn),證明九皇子已化成妖孽,務必誅之?!?/br> 既然大局已定,便無需考慮,鞏翰冷若冰霜地輕點著頭,擺擺手示意天師趕快把鞏羽燒毀,并沒察覺得悉無法扳回局面的蘭妃,頓失方寸,面色煞變青灰,全身放軟,兩腿無力站穩(wěn),顫抖抖的手壓著榻邊,一屁股跌坐地上。 而站在長榻另一方的麗妃此刻心情無比歡悅,笑靨如花地與身側(cè)的惞王鞏翔及其王妃元古娜交會視線,靜候火焰燃燒柴薪一刻。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陣呼嘯寒風直撲而來,風勢之大,把各人衣袖、披氅都掀起來,妃子頭上的步搖珠飾拂得哧哧作響,落葉灰塵乘風捲起,眾人見狀便不約而同地拉扯衣袖掩面以作遮擋,并沒有察覺到一名小女孩經(jīng)已順著強風疾走到天師身旁。 「來者何人?!」 守在皇帝背后的親衛(wèi)理所當然地成為第一群發(fā)現(xiàn)異樣的人,體型碩大,身穿玄色軍服的親衛(wèi)迅速拔出腰間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組成包圍圈,上臂挨近上臂,嚴密保護圈中的皇帝鞏翰。 「七品銅鐘鑄造師,來自北奧的范浮靈?!?/br> 對于范浮靈出現(xiàn),除了鞏天和鞏雋之外,皆無不驚訝,即使鞏翰這位歷盡滄桑的老皇帝亦稍現(xiàn)愕然表情,繼而下巴內(nèi)收,端直腰背,瞪開眼皮,緊盯著這位素未謀面的不速之客。 身穿宛如霓裳羽衣的櫻色輕紗裹胸襦裙,白色絲帶束著臉頰兩旁鬢發(fā),稚氣臉孔畫上艷妝,在月色輝映下,眼眸仿佛閃耀著光芒,嘴角上揚描繪著漂亮弧線,恬靜地站在原地,任憑眾人打量。 「鞏羽,殺不得?!?/br> 范浮靈從容不迫地抬臂疊手行禮,直視著鞏翰,氣勢凜冽地說話,從古至今,臣子都不可直視皇帝進言,否則必定背上辱君之罪,如此出格舉動,瞬間成為礙眼存在。 「呵!倘若孤非要誅殺,又如何?」 比起不遵從君臣之禮的范浮靈,胤哀帝更好奇此女童突如其來現(xiàn)身阻撓燒燬九子的原因,他側(cè)一側(cè)身,豎起單膝抵著前臂,微微扭頭瞟覷著不遠處的范浮靈,忖量她言內(nèi)之意。 「羽君為吾之所愛,欲將誅殺,吾亦將降罪于汝。」 當范浮靈正色嚴詞回應,周圍赫然寂靜下來,只有鄰近站著的天師急赤白臉般反駁小女孩之言,更激動得揮舞著手中鐵棒,意圖往對方腦勺敲擊。 「妖……妖女!別妖言惑眾!」 然而,鐵棒還沒敲下之際,頭頂烏云驟現(xiàn),雷聲轟隆作響,一道天頓時閃現(xiàn),不偏不倚地擊中這位肆意妄為之人,將其身軀灼得冒煙,衣袍亦燃起熊熊火焰,儼如懲處罪人一樣。 「到底誰屬妖孽呢?」范浮靈斜視痛苦得在地上捲縮的天師,妖嬈地捂口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