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煙柳冷笑：「幾位大爺把我這兒當(dāng)成什么地方了？浮翠園有浮翠園的規(guī)矩，能任憑你們想找誰就找誰的么？」

    朱選沒好氣道：「我們又不是要她伴客，難道還得把你這兒坑冤大頭的花招都跑過一輪才能見到人？快叫她出來把事交待清楚?！?/br>
    江煙柳望向朱選：「我們開門迎客指望的是和氣生財(cái)，但也不能讓人欺到了頭上。朱公子如果想在這兒找麻煩，我只有送客?！?/br>
    朱選當(dāng)然很清楚多數(shù)妓館都養(yǎng)著護(hù)院圍事，真要槓上了，不止場(chǎng)面難看，恐怕對(duì)方人多勢(shì)眾，自己也討不了好，便冷笑道：「你不肯讓紅藥出面，足見心里有鬼，我們也不同你歪纏，只要告將官里去，還怕臨安知府不帶人把你這兒翻查個(gè)徹底。」

    「朱大爺好威風(fēng)啊，難道只有你認(rèn)識(shí)臨安知府？」

    江煙柳和朱選箭拔弩張，互不相讓，蕭子逸只有在一旁嘆氣，輕道：「朱大頭你也別難為她了，我看她也交不出紅藥的?！?/br>
    「交不出紅藥是什么意思？」

    蕭子逸定定看著江煙柳：「你不讓紅藥出面對(duì)質(zhì)不是因?yàn)槟阕o(hù)短，而是因?yàn)槟阋膊恢浪嗽谀膬喊伞愕降锥嗑脹]見到紅藥了？」

    江煙柳看著蕭子逸許久，失笑道：「你何以認(rèn)定紅藥不在浮翠園？」

    「像浮翠園這樣的地方，只怕紅藥還難登大雅之堂?！故捵右輷u搖頭：「就拿方才替我們點(diǎn)茶的海棠來說好了，論才論色，紅藥只怕連給她提鞋都還不配。這里的賓客非富即貴，連海棠都只能做點(diǎn)茶的活兒，你根本不可能讓紅藥在這兒侍候，所以她才只能和其他札客在西湖邊的畫舫上攬客吧。」

    江煙柳笑了：「看來你的眼光還是在的，這個(gè)小浪蹄子入不了浮翠園賓客的青眼，但在西湖招客倒還綽綽有馀?！?/br>
    「再者我方才開口問你紅藥的事，你想了好半天才想到我在問的人是誰，這也說明你真的很久沒見到她了?！?/br>
    江煙柳嘆了口氣：「我的確很久沒見到紅藥了，在你的女人掉進(jìn)西湖那天之后紅藥就沒了消息，我們也在找她。」

    「為什么不報(bào)官？這都過了十日了?！苟≡彶唤猓骸杆悄氵@兒的人，不管是違約私逃還是畏罪躲藏，你都可以報(bào)官的?！?/br>
    江煙柳冷淡睨了丁詮一眼：「我們這樣的地方當(dāng)然不愿和官府有所牽扯。再說了，不管她是違約私逃還是畏罪躲藏，官府又能替我們做什么？與其花錢在衙里打點(diǎn)上下關(guān)節(jié)，還不如私下找人處理來得痛快。橫豎紅藥這樣的札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浮翠園在她身上落的本錢不多，儘可慢慢尋訪，只要她還在臨安城里，就不怕找不出人來?！?/br>
    張定問道：「她最后接的客是曾敬，你就沒想過去找曾敬問問消息？」

    「當(dāng)然問過了，曾敬說西湖一別之后他就沒見過紅藥，」江煙柳冷哼：「他一口咬定如此，那也就是如此，我們難道還能到壽安坊搜他的宅子？」

    蕭子逸沉思道：「曾敬是曾覿的義子，想來也是你們這兒的貴客，為什么會(huì)是由紅藥來接待他？」

    「貴客？曾敬算哪門子的貴客？」江煙柳不屑道：「他也不過就是跟著他義父來過一次浮翠園嘗了滋味，之后就三天兩頭遞了拜帖想再過來，我們哪里耐煩應(yīng)付他？只好打發(fā)了紅藥她們幾個(gè)札客在西湖邊接待他，之后他才不來囉唣，倒也兩下便利?！?/br>
    蕭子逸又問：「你這里除了紅藥還有其他札客接待過他？」

    「還有丁香和鳳仙，不過他和其他人都是淡淡的，倒是紅藥接待得最多。」江煙柳媚眼橫波：「你想和紅藥對(duì)質(zhì)，我也想找出這個(gè)小蹄子來，不如你幫幫我，只要能幫我找出紅藥，我什么都能依你。」

    蕭子逸卻淡淡道：「我也不是非要找出紅藥不可，你這里既然交不出人那也算了，叨擾江老闆這么久，我們這就告辭?！?/br>
    江煙柳幽怨地望向他：「天色尚早，你就不肯再多留一會(huì)么？」

    「實(shí)在不便，」蕭子逸道：「家里還有人等著，不好太晚回去。」

    江煙柳又變了臉色，勉強(qiáng)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也就只有改日再邀大少一敘了。」

    蕭子逸卻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香詞不會(huì)再到妓館來的，今日來找江老闆純?yōu)檎f事，我不會(huì)再踏足浮翠園一步，以后各自珍重便是?！?/br>
    「……那我送你們出園子?！?/br>
    「不勞煩江老闆，讓陳媽或海棠帶路就行?！?/br>
    終究還是陳媽將四人送出浮翠園，離了園子，朱選吁了口氣。

    「浮翠園的老闆竟會(huì)是曲瑤心……」朱選道：「我作夢(mèng)都沒想到還會(huì)再看到這個(gè)女人?！?/br>
    「你感慨什么？」丁詮取笑道：「蕭大少爺還沒說話呢，有你什么事？」

    「你還好吧？」張定看向蕭子逸：「其實(shí)事過境遷，倒也不用太過感懷。」

    「我沒事，」蕭子逸輕嘆道：「就像你說的，事過境遷了?！?/br>
    「你能這么看開就好。」朱選自顧自想了想，忽又一拍巴掌：「怪不得小丁拜帖一送，三天內(nèi)浮翠園就肯接待我們，原來是看在你蕭大少爺?shù)拿孀由?。?/br>
    「看來這女人對(duì)你還真是舊情難了啊，」丁詮揚(yáng)眉問道：「你心里怎么想？」

    「我什么也沒想，我有香詞了?！?/br>
    張定尋思著：「只沒料到浮翠園竟也沒有紅藥的消息……」

    「我想紅藥應(yīng)該這十日都和曾敬在一處?！故捵右莩了嫉溃骸付医瓱熈彩沁@么認(rèn)為的?！?/br>
    朱選挑眉：「何以見得？」

    「方才小丁說紅藥失蹤可能是違約私逃也可能是畏罪躲藏，」蕭子逸搖搖頭：「違約私逃的可能不大，畢竟江煙柳才說了，紅藥在西湖邊的生意很不錯(cuò)，所以她這次失蹤最可能還是畏罪躲藏?！?/br>
    張定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是這么想，香詞當(dāng)日在西湖那一跳，湖邊的游客都是見到的，我們?nèi)羧ジ婀?，曾敬背后有人或許不怕，紅藥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她能不逃么？」

    「而她這一逃沒了浮翠園的庇護(hù)，最可能收留她的人恐怕還是曾敬，」丁詮想了想：「怪道那個(gè)女人方才提到搜宅子的事，還順口帶出曾敬的宅子就在壽安坊，看來她也覺得紅藥是被曾敬藏起來了?！?/br>
    「偏偏曾敬是曾覿的義子，在情在理江煙柳都不可能真的撕破臉去得罪曾敬，」蕭子逸道：「所以她膩著我們幫她查紅藥的下落倒不是對(duì)我有什么舊情，只是她自己不便出手而已?！?/br>
    「你倒是看得透徹，」朱選笑道：「真的放下啦？」

    「早就放下了。」蕭子逸卻又忽地一笑：「我倒是擔(dān)心你?！?/br>
    「擔(dān)心我什么？」

    「你好像對(duì)那位海棠姑娘很有點(diǎn)意思啊，」蕭子逸正色問：「真的不要緊么？」

    「這你就別瞎cao心了，」朱選哼道：「歡場(chǎng)來去誰都知道分寸，又不是毛頭小子，誰會(huì)像你當(dāng)年那么傻?。俊?/br>
    「是我多慮了，既然你那么坦蕩，我就幫你和嫂子說一聲，也好安她的心?！?/br>
    「別別別……是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還不行么？」朱選苦著臉：「你蕭大少爺擔(dān)待些，別在月華面前渾說，那就是顧念我們這幾年的兄弟之情了?！?/br>
    「三兩句話就把朱大頭嚇得這么屁滾尿流的，蕭大少爺還是有一手啊。」丁詮悠然道：「那這事就這么算了？」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香詞不會(huì)去找曾敬，所以這事也就只有算了?！故捵右葑匀恍囊怆y平，但也聳聳肩：「再說曾敬就算窩藏紅藥也不可能真藏在他壽安坊的宅子里，我們又不是捕快，去哪搜他的窩藏處？只要曾敬不再來找麻煩，這事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