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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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都下著綿綿細雨,仔細傾聽,瀝瀝淅淅的聲響在耳畔環(huán)繞。 進入雨季,翱都總能見著薄薄一層迷霧,在空中罩籠。 今日,是她的出殯日。 結(jié)束繁雜的下葬儀式,江寒獨自滯留在墓地,繼續(xù)祭奠剛下葬的她。 他疲勞過度,俊眸里布滿血絲。滿臉蓄著微刺的胡渣,莫名徒增幾分滄桑。 他屈膝跪在墓前,目光揣摩著碑前的照片。 眼角殘留著水跡,他揚手拭去。也只有他深知,那究竟是雨,還是淚。 “舒文...”,喉頭哽咽發(fā)緊,他的嗓音伴著微微顫抖。 他撫摸著她的遺照,嘴里念念有詞,“愿你在另一個世界里再無病痛...” 也不再被夢魘纏身。 可他并不知曉,她的魂魄已離了體,如一縷清煙徘徊在人間。幽幽涼風(fēng)吹得柳枝搖擺,也牽引著她來到墓地。 她緩緩飄向他身旁,欲伸手替他擦淚,但如煙的肢體卻似半透明般,穿透他的身軀。嘗試幾回,卻怎么都觸摸不到他的臉。 風(fēng)勢漸大,陣陣冷意襲臉。 江寒忽感涼意,匆匆側(cè)過頭,左手撫觸自己的臉。 他明明不信怪力亂神之事,卻又自我慰籍地問,“是你嗎...?舒文...” 無法焦距的視線停留在半空,惟見墓園里空無人煙,如斯警示著他,她已溘然走了。 他深愛的秦舒文,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眸色悲涼,嘴角強撐微笑,痛入心扉的苦澀盡顯在臉。 “江寒...”她痛聲地喚他,可他始終未能聽見。 塵寰里的他,與她隔著冥間,就此游走在平行線上。 江寒盯著碑前的遺照看了良久,淚不禁順著眼角滑落,與雨水混為一體。 雷聲陡然隆隆作響,細雨綿綿也漸次滂沱。 靈識貌似被豪雨打散,魂魄浮在半空,無法聚攏。她擺渡在墓地的魂靈也慢慢殆盡。 恍惚間,渾身上下襲來陣陣刺疼,她頭疼欲裂,眼前突然閉上黑簾。 她彷若做了一個很悠長的夢。 夢境里各個情節(jié)連環(huán)曲折,卻也真實得栩栩如生。 她夢見十四歲的自己,坐在琴凳上練著鋼琴。 因彈錯一個音階被喜怒無常的父親破口大罵,“秦舒文!彈錯了!又彈錯了!” 他憤怒地抓起那把頗長的鐵尺,往她的后背上放肆揮打。她跪地哭著,小手拉住他的褲腳不停地求饒,卻又不慎激起他的怒火,打得更兇... 鏡子里的女孩唇色泛白,臉色發(fā)青。背上道道淤痛使她直冒細細冷汗。 她抬手擦拭著淚痕斑斑的小臉,視線漸而模糊,又再次進入幽幽混沌。 一睜眼,夢境又將她帶到十六歲。 她站到半掩的琴室門外,聽見房內(nèi)有滴滴水聲,聲聲落地。 滴,滴,滴... 她步伐悄然,緩步行走,小心翼翼地推開那扇厚重的房門。 琴室內(nèi)有些昏暗,且滿溢著血氣的咸腥。父親渾身血淋淋地趴在鋼琴臺上,一動也不動。 他的胸前插住鋒利無比的短刀,右手卻仍緊握住刀柄。創(chuàng)口處的血液順著刀柄溢流,半干涸的血跡看似黏稠膩糊。 一大片深赤色濺在了黑白色的琴鍵上。 她猛地愣坐在原地,恐慌得身軀顫抖,渾身的麻痹感壓迫得她無法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母親才抱著她。洗腦式的勸說娓娓道來,但她的語態(tài)卻冷似十月霜雪。 “不管是誰人問起,都不能說你爸是自殺的...” 隔日,鋪天蓋地的報章上寫著【著名作曲家秦嶺森,猝死在家中?!?/br> 她合上眼,努力強迫自己忘卻他自殺時的殘影... 夢境的畫面又匆匆轉(zhuǎn)變。此時的她剛滿十八。 幻覺的作祟下,她拿著美工刀誤傷大學(xué)同學(xué),被關(guān)進霧都的精神療養(yǎng)院。后來,江寒將自己接回季月臺悉心照料,但病情的反反復(fù)復(fù)下,她經(jīng)常傷人傷己... 悠悠長夢如同跑馬燈。她又回到了,最后一次出現(xiàn)幻覺時的情景。 她錯手割斷了手腕上的動脈,失血過多,被傭人送院急救。 一輪搶救,她撿回一命,臥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未料,沉婉婉溜進她的病房,在她的點滴液里施加一劑不明的藥劑。 隨之,沉婉婉湊到她的耳旁輕笑,“你放心走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寒哥哥...” 秦舒文欲抬手抓住她的衣角,卻怎么也使不上力;她放聲大喊,卻只發(fā)出薄弱的氣音... 意識恍惚,目簾中人皆成黑影。她無力掙扎,再也掀不起沉重的眼皮。 待江寒趕到她的病床前,沉婉婉早已提前離去。 彌留之際,她依稀聽見江寒的挽留。 他在床邊哭著求她別走,而那凄疼的哭聲,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過量的藥物完全吞沒她的意識,五感逐漸薄弱,氣息漸而全無。 她,從長夢中徹底解脫了... “嗶—————” 加護病房里的病人血壓急速上升,醫(yī)療器械發(fā)出了警示的響音。 醫(yī)生與護士聞聲后,匆忙地趕進病房為患者急救。 經(jīng)過一連串的施救過程,病人的情況由危轉(zhuǎn)安,血壓也穩(wěn)定下來。 秦舒文的意識仍處于模糊階段,她緩緩睜開眼睛,微眨數(shù)次,看見了茫茫暖光。 眼前那縷縷晨光,刺眼得不太真實。 “江...寒...”她隔著氧氣罩吐出了第一句話后,眼角卻止不住的一片濕冷。 心坎的位置,不知為何有種鉆心的疼。 ——— 秦舒文醒來時,躺在公立醫(yī)院的病床上。原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可當她看著玻璃窗的倒影時,她差一些以為自己又有了新的幻覺。 她伸手揉捏著自己的臉蛋,輕輕地眨了眨眼。玻璃窗上的倒影與她的動作完全相符,但離奇的是,她的臉上卻綴著另一人的容貌。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她...借尸還魂了? 秦舒文搜著病床柜內(nèi)的私人物品,身份證,證件之類的東西...也花了些時間去了解身體的主人。 她姓舒,單名一個言字,今年二十。舒言上個月遭遇了一場嚴重車禍,一直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tài)。 昏迷期間也就只有一位很好的閨蜜來探望過她,就連醫(yī)藥費也是她幫忙墊付著。 吳可瑜又特地來熬了滋補的湯水來醫(yī)院探病。 “言言,你多喝點這湯。”又補了一句,“補腦的。” 秦舒文的識海里絲毫沒有關(guān)于舒言的記憶。醒來后的許多事情都是靠吳可瑜告知她。吳可瑜也只當作她發(fā)生車禍后,記不清從前的事,喪失了以往的記憶。 秦舒文禮貌地接過那碗暖湯,“謝謝你啊?!?/br> 她勺起了一口湯,緩緩地喝著,鮮甜的湯水頓時暖進心底。 吳可瑜的關(guān)懷總讓她想起江寒,那個前生對她無微不至的男人。她嘗試靜下心,想喚起屬于舒言的記憶,但腦際內(nèi)卻只得到空白一片。 她喝過半碗湯,便緩慢放下匙羹,抬眸望著眼前的吳可瑜,卻又一語不發(fā)。 她定睛細看著吳可瑜,眼眶也不禁紅了一圈。 她掙扎了幾番,才微聲道,“可瑜...對不起?!?/br> 莫名其妙的道歉,讓吳可瑜很是憂心。 吳可瑜立即上前擁著她,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未答。 吳可瑜順著她的背,努力安撫著她。半響,又繼續(xù)問,“干嘛跟我說對不起呢?” 秦舒文認為自己在霸占著舒言的身體,但又無法拒絕吳可瑜待她的好。 罪惡感,在內(nèi)心漸漸泛開。 吳可瑜待她這般的好,但可能這輩子都等不到她的舒言回來了... 秦舒文抱緊著她,被內(nèi)疚又自責(zé)的滋味吞噬著自己。 內(nèi)心掙扎了許久,待她情緒冷靜下來,她才意識,吳可瑜未必能接受得了事實的真相。 她是秦舒文的這個秘密,只能一輩子爛在肚里。 她抿緊的嘴唇,又緩緩抿開,看似欲言又止。 她最終還是對吳可瑜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對不起。我可能...永遠都記不起你是誰了...” 吳可瑜聽了這番話后,并沒有生氣。 她緩緩松開舒言,雙手捧著她的臉,“你說你是不是傻??!記不起就記不起了吧。最重要是你還活著!” 秦舒文傾前身軀摟住吳可瑜,發(fā)自肺腑地感激她,“謝謝...” 既然上天讓她重活一次,那她必須得好好地替舒言努力地活著。 她瞇上雙眸,思緒卻回蕩著江寒在她彌留之際,哭訴的字句。 “舒文,你怎么不等我回來...” 秦舒文下意識收緊雙臂,將吳可瑜摟得更緊,像是在她身上尋找到少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