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于曼以為這就是她們之間爭鋒相對的終點了，在健身房的那個下午，看上去是一種「終于敞開心房」后的快樂結(jié)局。天曉得她是從哪里得到這種過度的正向思考。

    不到幾天后，她發(fā)現(xiàn)丹野蕾再次開始了在各種場合躲著她的相處模式。起初她以為這是個錯覺，然后她讓carol去提供那女人一些很棒的下午茶邀約。

    而結(jié)果，以carol的話來說就是——

    丹野蕾完全地在社群上封鎖了你。

    ouch.

    這件事刺痛著她的心臟，儘管樂于曼更傾向于抓住一些錯誤的事實，在關(guān)于丹野蕾的事兒上，她已經(jīng)學到必須適時地聽從她經(jīng)紀人的話。因為那大部分都是清晰的實話。

    「記好你的臺詞?！?/br>
    在真正開拍后沒多久，這是樂于曼一陣子以來難得重新跟這位陰晴不定的紅發(fā)影后說上話的一次。

    之后，丹野蕾便字面意義上地重擊了她的鼻子。這讓樂于曼是有點欣慰的，她試著去想，至少這意味著她們并非全然的陌生人——丹野蕾對她懷著某種沒有先說出口的信心。

    而且的確，她還是挨得了一些小痛的。

    「她恨你?！?/br>
    中場休息，在樂于曼溜出去抽完一支菸后，她的冷面經(jīng)紀人湊過來說道。

    「我知道。」

    聳聳肩，樂于曼將手里捲著的劇本夾在上臂與身側(cè)之間，很快地把一頭柔軟的金發(fā)重新扎成高馬尾。然后露出一個適合凌晨的燦爛笑容道：「她是一個好演員，肯定是為了更好地入戲吧?！?/br>
    carol毫不客氣地在她面前翻了圈白眼。

    「我會為你祈禱她別在盧導家的晚餐上把你撕成兩半的。」

    「什——什么晚餐？」

    「姑且說是你們第二次的官方約會。」

    然后，嗯。

    其實樂于曼一點也不介意這件事。真的，她不介意丹野蕾在兩人的打斗戲上展現(xiàn)了太過高度的熱情，這讓她意會到carol的警告可能真有跡可循。但即使如此，她享受著丹野蕾用那兇狠的眼神將她拉進一次又一次的纏斗中。

    直到這一次，算是情節(jié)扭轉(zhuǎn)。她必須以一種不公平的方式擊垮丹野蕾的角色，以達到一些劇情發(fā)展的需求。很久以前她便讀過這段劇本，但實際下手又是另一件事。

    這是她們今天的最后一場拍攝。照理來說，劇組里上下都為著提早下班和稍晚的晚宴瀰漫著雀躍的氣氛，在樂于曼和丹野蕾兩位女主角身上卻又是另一回事。

    『抱歉，親愛的?！?/br>
    她自暗處迅速竄出，在丹野蕾的角色反應過來前緊緊鉗制女人的雙手，讓自己的音色聽著是喪心病狂又興奮的。

    然后樂于曼朝她的頸子打了設(shè)定為昏迷藥劑的道具針，她感覺丹野蕾的肌rou在她的懷里放松下來，照著劇本軟跌在她的懷里。

    樂于曼緊摟住了紅發(fā)女人，露出一抹平靜的微笑，眼神看上去又是那么地復雜。不必入戲她都討厭這段，討厭必須傷害這個女人的任何原因。

    在喊卡的瞬間——天知道那有多尷尬，丹野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又掙脫了她剛松開的雙臂，輕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場地。

    「你覺得她晚上真的會過來嗎？」

    carol靠過來接她的時候，樂于曼喃喃著問道。她看見不遠處的紅發(fā)影后正在跟經(jīng)紀人爭辯著什么，雖然他倆總是那個樣子，但樂于曼還是很羨慕那高挑的男人能跟丹野蕾如此親近。

    「她必須來。」

    只是用拳頭輕輕打了下她家金發(fā)演員的手臂，carol提醒著樂于曼回到還有其他人存在的現(xiàn)實，趕緊準備好應對即將到來的另一場大型社交場合。

    ＊

    「我真的搞不懂千禧世代的年輕人們?！?/br>
    盧導說著這句話時，他的太太正好又端上來一籃新烤好的奶油麵包，香氣在餐桌上四溢。他端起紅酒杯，還在起勁地向眾人談論一些想法。

    「老是把『這個人是我的靈魂伴侶』掛在嘴邊，即使他們并不是真的擁有標記或什么的。要知道，在我年輕時，說了這句話可是要負責一輩子的?！?/br>
    「真的該來個人教這些孩子怎么好好運用適合的形容?！?/br>
    年輕一些的金牌編劇笑了笑附和。樂于曼在餐桌的另一側(cè)，百無聊賴地切著一塊烤牛排，她想起了這男人曾經(jīng)在丹野蕾的父親底下工作，只不過他們倆在片場里看上去又不是那么熟。

    她試探性地看向餐桌另一頭的紅發(fā)女人，想要在那冷淡而禮貌的微笑中尋找一絲關(guān)于這個話題的反應。但丹野蕾的心神似乎根本不在這里，更別說正經(jīng)地去試想盧導那個年代的「靈魂伴侶」又會是什么樣子的。

    似乎注意到了鎖在身上的視線，丹野蕾突地對上了她的一雙眼眸。然后，并沒有主動移開。

    令樂于曼感到驚訝的并不是被逮到正盯著這女人看，而是她的表情很快地變了。丹野蕾看起來......這么說吧，明顯被某些事情困擾著。她略微蹙起柳眉，堅持不住前幾分鐘那樣得體優(yōu)雅的模樣，看進樂于曼的眸子里有著不容易被忽視的驚惶。

    以及，一種近似于渴求的情緒。

    樂于曼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終于在印記的作用下產(chǎn)生了什么教科書式的情迷意亂。而答案顯然不是這樣的，她看見丹野蕾用力地強迫自己將臉轉(zhuǎn)回去，喝了口酒平息著自己。

    「我要去，呃，抽根菸。」

    當她正在想辦法給予紅發(fā)女人一點關(guān)心時，盧導忽然站了起來，并招呼幾個工作人員一起走出這棟別墅稍微放風一下。當然他也問了樂于曼，而她只是禮貌地塘塞過去：「我喝酒時不太適合抽菸?！?/br>
    藉著這個空檔，她看見丹野蕾在眾人輕松的移動中也站了起來，然后往盥洗室的方式移動。

    即使可能不被歡迎，樂于曼張望了下后，也扔下餐巾跟了上去。

    盧導家一樓的盥洗室分別在平面的兩端，而紅發(fā)影后快步越過走廊，朝著離餐廳較遠的那一間走了過去，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后頭還被其他人跟著。

    當樂于曼來到這間稍大一些的盥洗室前，那扇木門被保留了一道小縫，看起來只是隨手地被帶上。她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后，敲了敲門，聽見里頭的女人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響，一種近乎啜泣的聲音。

    那是一種在她心里，接近本能的東西驅(qū)使了她。

    「嘿?！?/br>
    丹野蕾驚訝地看向走進來的樂于曼，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著「現(xiàn)在誰都好但別是你吧」，靠在洗手臺的邊緣，她抱臂又退后了一步。

    「我只是想確認你沒事?！?/br>
    樂于曼走進導演家偌大的浴室時順手帶上了門，確保她們的隱私。儘管丹野蕾馬上露出不悅的表情，語氣堅定地強調(diào)：「我沒事。謝謝你的關(guān)心，現(xiàn)在可以出去了?！?/br>
    但下一秒，紅發(fā)女人的眼眉便因痛苦而糾結(jié)在一起，緊咬住了下唇，彷彿在隱忍著某些痛苦的哀嚎。

    「你的臉色看起來真的很糟——」

    一股陌生的恐懼涌進樂于曼的胸腔，她依然在盯著丹野蕾的眼睛，然后猛地開始回想起她曾經(jīng)學過一切關(guān)于靈魂伴侶的知識。在一些焦慮的狀態(tài)下可能產(chǎn)生共感、連結(jié)會影響彼此的心理狀態(tài)、部分伴侶之間出現(xiàn)的週期問題......

    「天啊，」

    樂于曼有些遲疑，看著丹野蕾的頰緣逐漸染上一種深色的粉紅，跟飲酒過后的那種漲紅不同，是更加帶著情欲的。

    「這不會是你的週期吧？」

    「什么？」

    丹野蕾看起來茫然得很，這讓她忽然想笑。

    「不，這不是什么該死的月經(jīng)。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我不是說那個週期?！?/br>
    試探性地走近一步，儘管她們之間更大的謎題已經(jīng)讓丹野蕾放下了防備，樂于曼也不愿意cao之過急。她知道這只會讓兩人都更難受。

    「你高中的時候沒有修一百小時的靈魂伴侶課程嗎？我說的是，另一個週期?！?/br>
    「......我沒有?！?/br>
    咕噥了聲，丹野蕾的頸子完全地紅了起來。

    「我沒有讓學校知道我有標記，那個位置也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br>
    「什么？你是怎么——噢我的天?！?/br>
    「聽著，我從來都不想要靈魂伴侶好嗎？」

    丹野蕾輕輕低吼了一聲。

    這句話讓樂于曼感到受傷，即使她知道這不全然是針對她個人。那時候的丹野蕾不會知道自己的靈魂伴侶是誰，她們都沒想過有這一天。

    「......無論如何，」

    試著當更冷靜的那一個，樂于曼收起自己片刻的低落，她伸出了掌心。

    「假裝你沒有靈魂伴侶跟你真的沒有顯然是兩件事?！?/br>
    「蕾，讓我?guī)湍恪！?/br>
    樂于曼抿起唇，語調(diào)放柔，看著紅發(fā)女人緊皺著眉，冷汗自她的太陽xue滑了下來。

    在一陣天人交戰(zhàn)中，丹野蕾極為小心地伸出了手，安到了樂于曼的上頭。她的手心很冰冷。跟外表看起來被熱潮染紅的樣子不一樣，樂于曼發(fā)現(xiàn)，然后稍微捏緊了一些女人的手，給予更多熱度。

    「這有用嗎？」

    丹野蕾在她的問話下極不情愿地點點頭，似乎逐漸將分崩離析的自己重新拼湊好。

    樂于曼又走近了一些，她知道丹野蕾現(xiàn)在需要她的存在。她們之間有一個冷靜的人跟一個被生理現(xiàn)象影響的人，這就是事情如何運作的，丹野蕾需要她的慰藉與安撫。

    在丹野蕾的默允下，樂于曼挨得更近一些，讓紅發(fā)女人被夾圍在光亮的瓷磚與她的身子之間。她轉(zhuǎn)而以手掌掩住女人的背，輕輕摩挲，一邊低聲問道：「你的經(jīng)紀人呢？」

    「......他被一個愚蠢的經(jīng)紀會議叫走了，說是很緊急的?！?/br>
    丹野蕾聽起來不再那么咬牙切齒，放松了不少，看向她的眼神倒依舊蘊含著一份倔強。

    「時間點抓得真好?！?/br>
    樂于曼苦笑，透過鏡子看了彼此的狀態(tài)一眼，這才慢半拍地開始心跳加劇。

    「你覺得，」

    靠在她的懷里，樂于曼聽見紅發(fā)影后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抬手用力揪住了她的襯衫衣領(lǐng)，好似在攫住自己最后的主導權(quán)。

    「你能讓我們倆安全的離開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