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們釐清這一切后，丹野蕾對于樂于曼口中的「紅發(fā)女粉絲」很是有意見，尤其當她再次在自然光下見到了本人——銬著手銬的年輕女人，薑紅色短捲發(fā)，對她邪魅一笑?？瓷先ミ€比稍早被當場抓到成為現(xiàn)行犯時來得從容。

    天，真不敢相信她的靈魂伴侶會被這種膚淺的招數(shù)騙走。走進病房，丹野蕾的太陽xue都疼了起來。這比任何有三部續(xù)集以上的電影還要容易預(yù)測。

    這是從影視圈里一個地下論壇的爭斗開始的。兩位影后的粉絲互看不順眼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合作電影更成了導(dǎo)火線。種種聳動標題「飯局災(zāi)難？樂于曼疑動手拉人致傷」、「丹野蕾夜半討醫(yī)藥費用，樂于曼狠心奉上閉門羹」、「拍攝現(xiàn)場頻傳意外，丹野蕾誓言讓樂毀容」等的陰謀論和完全回避事實的偽報導(dǎo)，讓兩位影后本人都懷疑這些論壇用戶是否活在平行時空。

    「最精彩的是，這些極端黑粉還混進了片場?！?/br>
    拿回手機，麥氏又多看了一眼這些難以理解的內(nèi)容，然后勺了一口希臘優(yōu)格含下。天曉得他是怎么在徹夜未眠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這般清醒自律。

    「真不敢相信我對maeve一點印象都沒有?！?/br>
    話語里甚至還有點可惜的語氣。丹野蕾因此在身旁的樂于曼搶答后瞪了她一眼，嚇得女人趕緊改口：「——我是說，這也難怪了。我的眼里都是另一個紅發(fā)女人?！?/br>
    看著她的靈魂伴侶連忙對她安撫般地陪笑，丹野蕾更加確定了這女人是一隻大型黃金獵犬。很漂亮，看上去蠢，但又因此得人憐愛的那種。

    「攝影助理audrey嗎？她也是紅發(fā)?！?/br>
    此時本來一直用冰袋按著腦袋解宿醉的carol突然出聲了，對自家金發(fā)演員得逞一笑。

    「carol！」

    樂于曼看來是完全恢復(fù)精神了。

    「好了，我還沒說完呢?！?/br>
    被岔話的男經(jīng)紀人咳了一聲，塑膠碗里的優(yōu)格勺得快見底了，他又接下去：「首先，maeve經(jīng)查證后被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工作人員。順帶一提，現(xiàn)在片場正浩浩蕩蕩地進行整頓，我猜至少還要再停機一個禮拜?！?/br>
    丹野蕾瞥了眼身旁坐得端正的靈魂伴侶，樂于曼的神情有些復(fù)雜——得了吧，作為一線影后還能這么單純好騙也是挺不容易的。

    「而那間俱樂部，以盧導(dǎo)的原話來說，是『令人發(fā)指的騙局』。他根本沒投資過那個地方?！?/br>
    「然后，蕾，你記得之前吵著要讓菲姐幫她們化妝的那群蠢千金嗎？」

    過程起伏跌宕，連平時優(yōu)雅的男人似乎也在說故事上來了興致，不安份的雙手開始比劃。

    「結(jié)果不只她們這一群樂于曼的死忠粉，還有你的死忠粉也混進現(xiàn)場片場里當臨時演員和助理職，他們私下爭得可激烈了?！?/br>
    丹野蕾的黑粉還要是比較激烈的那一方，大部分是菁英主義的白領(lǐng)男性。

    在近一次爭執(zhí)后，以其中一位極厭惡樂于曼女權(quán)形象（且又諷刺性地認為丹野蕾是幻想中的完美妻子）的男人為首，僱了今晚這三個人計畫要讓樂于曼身敗名裂，再也無法與丹野蕾甚至是她的粉絲抗衡。

    「……其中一個男人偽裝成是片場助理把俱樂部的名片給了carol，再把來意包裝成是盧導(dǎo)的意思?！?/br>
    丹野蕾轉(zhuǎn)而看向病床另一頭的carol，那女人平常過于冷淡的臉上先是露出恍然的表情，而后是一絲愧疚，撞上她的目光。

    抱歉——我服了你。

    「幸好你那時還在恨我?！?/br>
    她又聽見樂于曼輕聲喃喃著，于是偏過頭去看回床上的金發(fā)演員，那人正低頭在想著什么。儘管病房里的燈光并不是她們平時能有的最好選擇，樂于曼微勾嘴角的側(cè)顏在蒼白的燈光下依舊靦腆。

    「什么？」

    當麥氏剛開口在吐槽女經(jīng)紀人的疏忽時，丹野蕾向樂于曼問道，身子也不自覺地向女人挨近。

    「噢。我是說，」

    樂于曼欲言又止，精緻的鼻樑在光線行經(jīng)下泛了一條白線，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她想起兩人的初見面。開口前是一回事，開口后她的靈魂伴侶又總能在誠懇和傻勁的氣質(zhì)之間保持一種迷人的平衡。

    「我本來想帶你去那間俱樂部。你知道的……像個認真的約會?！?/br>
    原本丹野蕾該說些什么的，說這「不切實際」或者「如果我真去了結(jié)果可能就不一樣」，但她沒有。說實話，她就是傻住了。從小到大引以為傲的演技訓(xùn)練和儀態(tài)管理都幫不上忙，她就這么看著樂于曼的雙眼，好似那是問題的答案。

    所以這就是現(xiàn)在的她們了嗎？認真的，約會。

    「蕾？」

    在金發(fā)演員小心翼翼地喚聲后，丹野蕾終于意識到該稍微收斂自己的表情。雖然這房里都是彼此熟悉的朋友，但那不一樣，她并不打算讓自己再對靈魂伴侶以外的人做到這種程度的情感坦率。

    樂于曼的眼神還是柔軟極了，比起期待，似乎更多的是等待的決心。

    「如果是這樣的話，」

    丹野蕾也決定不再當總是深不可測的那一個了。所以她對女人回笑道。至少她還做得到讓自己的酒窩泛起至最美的狀態(tài)，而眼前的金發(fā)女人馬上轉(zhuǎn)為一種慌張而迷戀的目光。

    「我還是喜歡你家的店?！?/br>
    「呃，你們知道我們還在這吧？」

    在氣氛開始變得微妙之前，男經(jīng)紀人摸了下鼻子，尷尬地打斷。然后接道：「總之，好吧我忘了本來要說什么去了——盧導(dǎo)晚點也會過來。你們自己收斂一點?！?/br>
    「好了，還有別的事嗎？」

    carol倒是先出聲的那一個，將冰袋移開太陽xue，上頭已經(jīng)有了淺淺的紅印。她朝男人轉(zhuǎn)了圈眼珠，像在督促著什么，又道：「因為我真的很需要有個人載我回去，我的眼皮快闔上了?！?/br>
    「我很不愿意這么說，公關(guān)還在等我們——」

    「半小時就好，」

    carol的厭世程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連丹野蕾都對她產(chǎn)生了同情。

    「我只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半小時。再說，報導(dǎo)細節(jié)都確認過幾百次了，反正結(jié)論就是人沒事，電影還會拍?！?/br>
    聽到關(guān)鍵字，金發(fā)女人哀嚎了一聲。丹野蕾這才意識到，她們在今天之內(nèi)有百分之百的機會要上鏡頭過個場，她們的公關(guān)團隊不可能放過這種女英雄形象的題材。

    「……現(xiàn)在離開的話，」

    思考片刻后，麥氏還是無奈一笑，走向門口熟練地拎起女人的包，兩人的身高差竟讓畫面有些溫馨了。他另一手將冰袋包在掌心里，一手在開門后對carol說道：「我讓你在車上睡四十分鐘。我們繞個路，讓公關(guān)等一下不要緊，他們上次還放我們鴿子?！?/br>
    上次。想起夜宿樂于曼家后，隔天早上馬上被偷拍到的那次，丹野蕾沒忍住自己唇角上的快意。她現(xiàn)在還是對樂于曼感到很抱歉——其實那晚，她從浴室試著偷溜到臥室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小心和樂母對上眼了，但她們最后什么都沒表現(xiàn)出來。

    這或許能夠很好地解釋樂母稍早聽到她關(guān)于靈魂伴侶的那段話時眼神里的欣慰，而不是過多的驚訝或難以預(yù)測的情緒。雖然沒了驚喜，至少結(jié)果還是讓樂于曼和她的家人感到放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真不敢相信幾個月前的她還恨不得樂于曼只是她惡夢里的配角。丹野蕾不禁想，她們的心路歷程很有潛力成為好劇本。

    「這種關(guān)係太不健康了。」

    在carol半推半拉還嘮叨著要兩演員今天多補充營養(yǎng)的男人離開病房后，丹野蕾聽見她身旁的金發(fā)女人忽地感嘆。

    「我知道。」

    想起自己過往的敵意，她甚至感到有些難為情。但在樂于曼面前，她還是想維持住自己搖搖欲墜的人設(shè)，最后一次。所以她故作從容地對女人回笑道：「所以我在努力改變了，好嗎？我甚至答應(yīng)麥麥會去找他的自我成長導(dǎo)師談?wù)??！?/br>
    「……我是指我們粉絲的關(guān)係，太相愛相殺了?！?/br>
    樂于曼倒笑得坦率，淺金發(fā)絲隨性扎成一個松馬尾的模樣讓人想起她上一季為dior拍的春季形象，還要用特別溫柔的音調(diào)追問道：「我以為你才是拍了兩部影片教人達到心靈平衡的那一個？」

    「事實上是三部?！?/br>
    挑眉，丹野蕾似笑非笑地將金發(fā)女人今晚穿過的便服扔到她懷里，催促道：「穿上吧，我知道你沒事了。我們離開這里。」

    她可能會后悔——哪一次不呢。丹野蕾的確總是在她們之間的各種荒唐發(fā)生后才后悔沒早一點做出更好的決定。例如在週期開始前先了解所有關(guān)于靈魂伴侶的知識、在去樂于曼家吃晚餐前換掉自己的純白胸罩和對雙女主角的事兒做事實查證……所以，沒錯。她該在這成為更大的問題之前做出改變，女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

    「等等、離開？盧導(dǎo)不是要來嗎？」

    樂于曼滿臉疑惑的模樣倒是挺可愛的。丹野蕾將眼睫前的紅發(fā)順到耳后，壓抑著不將自己的心癢表現(xiàn)在臉上。

    「別擔心，我會先跟他的助理說一聲，他肯定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得處理……」

    而下一秒那女人便將臉蛋埋進看起來過份柔軟的一團外套里。

    這讓紅發(fā)影后終于坐不住了。

    「跟上，louise。」

    起身，丹野蕾象徵性地板起臉孔，在手心貼上門把的瞬間還是繃不住上揚的唇角，屬于兩人連結(jié)的標記在她的上衣下熱烘烘的。

    「你不會想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