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我該怎么稱呼你？”

    利奧定了定神，將意識從泥潭般的回憶中拔出，看向肩膀的淡紅光團。

    雖然他知道她是圣靈，可仔細一想，她也許有自己的名字。

    “啊啊啊??！”

    利奧身后傳來兩名強盜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們雙目赤紅，臉龐充斥扭曲的憤怒，“你把神明的寶物摧毀了！你這個罪孽深重的入侵者！”

    飽含怒火的聲音在陰冷的石殿里回蕩，利奧肩膀上的淡紅光團悄然隱去。

    “我要殺了你！”

    他們掙扎著起身，瘋狂地撲來，利奧冷冷一瞥，使用森咒將他們劈成兩半，鮮血濺滿墻壁與石像。

    無力的殘軀重重摔倒，解決麻煩后，淡紅光團重新在利奧肩膀處浮現(xiàn)。

    “你現(xiàn)在很冷酷?！?/br>
    稚嫩的聲音掠過耳畔，光團輕輕躍上利奧的頭頂。

    “冷酷？”

    利奧對圣靈的評價感到意外，他看向地上的強盜，“...你覺得，我不該殺死他們？”

    “你原本可以早些殺死他們，在剛踏進石殿之時...然而你并沒有這么做?！?/br>
    仿佛在剖析利奧的內(nèi)心般，稚嫩的聲音平靜地敘述，“因為你需要宣泄你心底的憤怒——盡管你自己沒意識到這點，但實際上，你令他們無助，令他們憤怒，在他們歇斯底里，崩潰之刻殺死他們，這是一種冷酷的懲罰?！?/br>
    圣靈的話語直擊內(nèi)心，利奧眉頭微蹙，他沒有反駁。

    “你想說什么？”

    利奧呼吸有一瞬的不平靜，但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語氣平淡，“告訴我這么做是錯誤的嗎？”

    “對錯很重要嗎？”

    圣靈反問一句，令利奧陷入沉默。

    她繼續(xù)道：“重要的是，你需要直面你的內(nèi)心...你現(xiàn)在是我的新主人，我認為，我需要幫助你看清內(nèi)心的角落——這是通往內(nèi)心強大的必經(jīng)之路?！?/br>
    說到這里，她突然頓了頓，“抱歉，也許我表達的方式并不好?！?/br>
    “但是，內(nèi)心的強大是必要的...對你而言。”

    她又一次強調(diào)了這點。

    幾乎所有人的內(nèi)心皆有黑暗一面，而圣靈試圖讓利奧清晰地認識到這點。

    只有清晰的認知自己的內(nèi)心，才能真正地強大。

    盡管圣靈以不近人情的方式表達了她的好意，但利奧也勉強接受了。

    很快，利奧移開停留在尸體上的視線，收起手中的森咒，纏上布條，負于身后，大步朝著石殿的出口走去。

    剛踏出石殿的大門，外面的景色與微暗的光線便映入眼簾。

    濃霧遮蔽的樹林天空，有些潮濕的碎石小路，安靜的草叢，沾上露水的枝葉。

    前方的道路有人影晃動，應(yīng)該是拓拓曼人中的婦孺，他們察覺到利奧走出石殿，便立刻消失在兩旁的樹林里。

    “...你似乎擅長看穿人心？”

    利奧一邊走著，視線掃過一片樹林，突然問道。

    在石殿里，圣靈捕捉到他內(nèi)心的不易察覺的變化——貝拉米變?yōu)槭竦膽嵟?，是令他冷酷的根本原因。能捕捉到這點，已經(jīng)可以用洞悉人心來形容。

    “你之前詢問我的名字?！?/br>
    圣靈巧妙地避開話題，“莎莎·森之靈·繁星·拉恩威爾斯，你可以稱呼我‘莎莎’或者‘繁星’?！?/br>
    “哦...莎莎?！?/br>
    利奧眨了眨眼睛，等待著圣靈的后文。

    “...”

    稚嫩的聲音沉寂片刻，仿佛嘆了口氣，才繼續(xù)道：“圣靈擁有與生俱來的，親和能量的天賦，我們能感受到能量的細微變化...而情緒，是各系能量的一種，憤怒，悲傷，愧疚，遺憾，它們皆是情緒能量中的不同色彩。”

    圣靈并非擁有窺探內(nèi)心的力量，它們只是感知十分敏銳。

    “嗯?！?/br>
    利奧微微點頭，表示理解，便沉默下去。

    他內(nèi)心有些意外。

    本以為異神洛絲交給他的圣靈會是天真，好奇，如她那稚嫩的聲音般的單純存在。但簡單的接觸后，利奧發(fā)覺，名為莎莎的圣靈或許比他更懂得揣測人心，更擅長言語，更成熟，更理智。

    她能把握問題的重點，掌握言語的分寸，邊試探邊與他交流。

    仔細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

    從污蝕襲擊的災(zāi)難中幸存，離開圣靈之鄉(xiāng)“拉恩威爾斯”，背負復(fù)興的重任...苦難能使人快速成熟，不僅是人，任何擁有智慧的生物都是這樣。

    不夠成熟，活不下來。

    這很現(xiàn)實。

    在無言中，利奧走至泥路的盡頭，樹林間拓拓曼人的細語也拋在身后，他重新走進濃霧彌漫的又一片森林，試圖尋找出去的道路。

    “你對這片濃霧感到好奇嗎？”

    莎莎那稚嫩的聲音出現(xiàn)在利奧耳畔。

    她不會說廢話，利奧思索著，試探著問道：“濃霧藏著秘密？”

    實際上，烏鴉森林的濃霧與自由神毫無關(guān)系，這點很容易看出——利奧殺死了自由神，烏鴉之心破碎于石殿，污蝕的氣息已經(jīng)從森林中離去，然而大霧毫無消退的跡象。

    “濃霧的變化有種規(guī)律，那是能量的律動?！?/br>
    莎莎直截了當，點破秘密，“在人類大陸南方，能放出覆蓋大型森林的濃霧的‘魔法物件’并不多...‘霧詠之杖’被人魚所得，放置在‘闊海之都’，而細劍‘塵?！辉鼐`守護于‘花苑古樹’...只?！渲洹@一種可能?！?/br>
    她也不再試探，直接說出重點：“顯然，污蝕們將北方藍葉樹人的瑰寶‘失落之戒’搶走，隨后留在了這片森林里，濃霧因此產(chǎn)生...你沒有理由留下‘失落之戒’，它是污蝕們的罪證，也可以是你對抗污蝕的助力?！?/br>
    莎莎的閱歷令利奧暗暗吃驚，看來這位圣靈知曉比“色羅拉獵魔筆記”更多的事情，不論是污蝕的消息，還是這個世界里，各片大陸，各個國家，各個種族的秘聞。

    “好?！?/br>
    利奧點點頭，“你來告訴我方向，我去取‘失落之戒’?！?/br>
    “這里?！?/br>
    莎莎輕笑著，紅光射向濃霧中的某處，她能感受到利奧對她的信任，心想這人真是與眾不同。

    在紅光的指引下，利奧穿越數(shù)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樹林，眼前的濃霧卻漸漸淡去，露出一片鮮花盛開，樹木茂密，有著清澈天穹與綠草如茵的純凈坡地。

    一棵枝葉泛黃的高大西姆樹，在嬌艷鮮花的簇擁中，立于坡地的最高處，亦是蔚藍天空下的中心。

    這是一片永不會被濃霧侵擾的凈土。

    “那便是失落之戒?！?/br>
    莎莎話音剛落，利奧順著紅光看去，高大西姆樹那棕黃色的樹軀上鑲嵌著一塊金黃色的圓環(huán)，幾根強壯的枝條將其圍繞，不易發(fā)現(xiàn)。

    雖說是“失落之戒”，圓環(huán)卻有足球大小，環(huán)身紋路精美繁奧，金色光芒微微閃爍。

    利奧不再遲疑，向前走去，還未走出幾步，莎莎的聲音再度傳來。

    “小心，污蝕的力量侵蝕這棵大樹，取下‘失落之戒’或許沒那么輕松。”

    細看，高大西姆樹的樹軀旁邊似乎有暗紅色的紋理，而盛開的鮮花的花瓣背后，是一片漆黑的，令人不快的顏色，并且，它們的根部涌動著暗紅的光芒，與樹軀的暗紅紋理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