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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是,將軍在線閱讀 -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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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月吟風寒,更深露重。

    韋彧一襲合身的虎袍,肩披雪色大氅,獨自立于馬廄前的小空地,右手棕刷,左手葫蘆瓢,不發(fā)一語地替自己的坐騎洗身。

    朦朧月光下,皓月女子雅致面容不帶一絲笑意,琥珀眸子沉定無波,頎長身影被月光拉得又細又長,更顯她周身云淡風輕的氣韻,雍容而尊貴。

    想起午后與李隼的談話,她手上一頓,飄渺地望向不遠處的榕樹。

    當她義無反顧道出自己所求,李隼楞了半會,慢條斯理地彈下她的額頭,似笑非笑:「好一句愿用一生功名換一個他,你還真是不要命了?!?/br>
    不是意料之內(nèi)的盛怒,她猛地抬頭,跟前染上水霧的黑眸中是欣慰,是悸動,是溺愛,好似透過她看見的是他想見卻再不得之的另一名女子。

    他再問:「你不會后悔?」

    韋彧搖頭:「不會。」

    「好。」李隼輕嘆口氣,像她幼時般單手環(huán)住韋彧肩頭輕拍,黝黑眸子閃爍著難以言明的瑩光,「無論如何,這大明宮都是你的家,朕永遠都是你肖筠的后盾?!?/br>
    北齊君王素來一言九鼎,開了口便再無轉(zhuǎn)圜的馀地。

    韋彧意會到李隼話中深意,難掩詫異道:「王上?」

    他彷彿肩頭一輕般莞爾,口氣悠遠:「朕欠你娘的,如今都還給你?!?/br>
    李隼那句「朕欠你娘的,如今都還給你?!躬q如在耳,她憶起掛在房中密室的那幅畫,畫中男女相偕坐于榕樹下,即便只是相望,也能感覺到徜徉在其中舒心的情意。

    小時候,她娘間來無事時最喜歡攀上這偏院的大榕樹上,一躺就是數(shù)個時辰,漂亮的眸子沉靜地眺望東邊的大明宮,目光專注地像注視自己一生所歸那般。

    韋彧乎感到喉間一陣澀然。

    「肖筠?!故煜さ牡统辽ひ粼谏砗箜懫?,韋彧聞聲轉(zhuǎn)頭望去,微頓。

    她很快歛回心神,喜怒未明地別開臉,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喜之日,委實不該讓郡主獨守空閨」

    李瀧灼灼地端詳一見到自己就渾身帶刺的韋彧,如黑潭般深不見底的眸子一陣復雜,良久,方幽幽開口:「我來看看你。」

    聞言,韋彧毫不避諱地迎向他的目光,紅唇微勾挾帶盈盈笑意,嘴上不留情地說道:「既已見過,太子殿下也合該離去了?!?/br>
    「我……」李瀧又自嘲又苦澀地一笑,難掩失落地垂下眼幕,朝韋彧深深彎下腰,口吻懇切:「過去是我以小人心對君子之腹,負了你和七弟,是我的錯,背叛這么好的你,這么好的七弟。」

    李瀧自幼心高氣傲,即便是對李隼也鮮少這般卑微,韋彧怎么也料想不到他會向自己示弱,她突然有些想笑,要是此人知曉,這徹頭徹尾都是她不急不徐,循著他留下的蛛絲馬跡,一點一點慢慢推進后所佈下的局,又會如何?

    她知曉他的心虛,也知曉他終會愧疚,卻不曾想他愿意向自己低頭至此。

    罷了,戲已屆終章,她已有王上的親口承諾,不必再讓那過于悲涼的曲子繞心不絕。

    「往日之事,我不會再提?!顾龎合滦念^漫上的酸楚,輕輕道:「待元鏡好些,算我求你了?!?/br>
    李瀧鎮(zhèn)重地頷首,嘶啞地落下一字:「好?!?/br>
    韋彧抬首,眼見月色已近子時,忍不住提醒:「時辰不早,太子殿下還是早點回府,洞房花燭夜丈夫一宿未歸,郡主日后會不招人待見的。」

    李瀧慵懶地笑了笑,不答反道:「聽聞你已將虎笛交給肖君,那孩子性子倒像你,待人處事拿捏得宜,是當家的好苗子,不過肖齡那ㄚ頭你有何打算?」

    韋彧挑眉,幽幽瞥了他一眼,「那ㄚ頭買春幾乎買空了肖家家底,按肖家家規(guī)處置,就罰她個閉門思過,不到一年半載怕是出不來,不勞太子殿下費心。」

    他再問:「倌卿院那兒的債務……」

    她無所謂地聳肩,回:「我已命老總管去結清?!?/br>
    「好?!姑靼滓磺卸荚陧f彧掌握中,憶起此人那一手遮天的本領,李瀧漫不經(jīng)心地勾唇,正欲離開。

    絳紫背影隱隱藏著寂寥,似乎帶著無處傾訴的千言萬語,很是情傷。

    韋彧半瞇起眼,猶豫了半晌,終是忍不住開口:「末將以為太子殿下想問有關葉彣之事?!?/br>
    跟前瞭然一切的目光一如從前那般溫和清冷,李瀧喉間哽著難以難明的苦澀,道出掩在他心坎深處的真話:「我想,但不能?!?/br>
    劇烈的疼痛在胸口里翻騰,似有人緊緊掐著般,他眉頭一蹙,頓了頓,字字清晰,燒灼他的每一處:「我答應過她,只要她助我將你擒回北齊,我倆就此兩清,再無干係。」

    她愛他,所以任由他狠心地將自己拖進這場爾虞我詐的圈套中,帶著一生愧歉卻無悔。

    他愛她,卻以愛她之名,強迫她親手毀了與之最為親近的手足,最終也毀了自已。

    原來他愛她,可惜頓悟得太晚,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只剩一地她傷透了的情懷。

    此情不渝,最終無果,再無轉(zhuǎn)圜的馀地。

    無盡懊悔哽在喉間,輕輕地,悄悄地,不上不下,在每回吐納間帶入一波又一波秋意,金風微涼,一個不經(jīng)意便會沁入五臟六腑,冷卻一片熱血。

    是阿,他明明心里有她,卻傻得什么都不知道。

    「無論如何?!估顬{自嘲一笑,不愿對上韋彧臉上太過明顯的憐憫,轉(zhuǎn)身,低沉嗓音清清淡淡:「一路順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