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意干嘔了幾聲，喉嚨和鼻腔里卻依舊還能感覺到那股嗆辣味兒。

    他勉強抬起了頭。

    因為嘔得渾身都跟著用了力，這會兒看上去，眼圈微紅，眼底水光躍動。眉梢眼角都添了一點緋色。

    就好似水墨畫上，突地添了一點彩。

    成就了讓人挪不開眼的昳麗。

    奇利亞盯著他的面容，才短短五秒鐘不到的功夫，他就聽見面前的少年說：“謝謝，下次請離我遠一些?！?/br>
    奇利亞：“……”

    奇利亞：“當然，我也是這樣想的。”

    秦意緩緩直起腰，倚住了身后的餐桌，然后轉(zhuǎn)頭去看一旁的仆人。

    奇利亞往后退了三步。

    他腿長，一邁步就拉開了不短的距離。

    那股強烈的alpha信息素，一下從秦意四周抽離開了。

    奇利亞轉(zhuǎn)過頭，盯住了其中一個仆人：“去開門。”

    仆人哆哆嗦嗦地點了下頭，趕緊去了。

    奇利亞低頭，將沾了血跡留下一點暗紅色的手套摘下來，扔在了剛才被他捏碎脖子的仆人身上。

    然后他才緩緩朝外走去。

    與蟲形機器人擦肩而過那一瞬，機器人將他的模樣拍下來，發(fā)送到了郭開那里。

    那一頭無趣地翻看著時事新聞的郭開，聽到提示音的那一剎，立刻扭過了頭。

    “噗?！惫_嘴里的酒全部噴了出來。

    他一下坐直了身體，緊緊盯著畫面里衣裙不整的奇利亞。

    “那個小omega撕了她的裙子嗎？”

    這事怎么想都怎么覺得怪。

    仿佛他親自帶回來的小omega，把他家里藏著的大美人給搞了一樣。

    郭開揉了揉額角，慢慢躺了回去。

    “不可能?！彼绱税参孔约骸?/br>
    這太荒謬了不是嗎？

    最后他還是派了人去看餐廳查看情況。

    餐廳里已經(jīng)恢復了一派的平和景象，那美麗的omega少年坐在桌前，正優(yōu)雅緩慢地進著食物。

    使得整個空間，都因為他而變得賞心悅目了起來。

    “你知道奇利亞小姐的裙子怎么了嗎？”郭開派去的人問。

    少年頭也不抬：“他摔了一跤?！?/br>
    來人只好老老實實地將話復述給了郭開聽。

    “對了，主人。還有一件事……”

    “什么？”

    “我發(fā)現(xiàn)又少了一個仆人。”

    最近一個月里，他們這里總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

    但郭開對此不以為意。

    今天也是一樣。

    郭開懶怠地道：“只是一些賤民而已?！?/br>
    “但是，您的副指揮官，也有半個月不曾來拜見您了?！?/br>
    “這個狗雜種，他最好沒有帶著我的東西去投奔帝國，你去查一查……”郭開說著，開心地瞇起眼：“給我接通東區(qū)2號樓的監(jiān)控，也許……我能看見這個小omega入浴的場景?！?/br>
    這時候，另一頭的奇利亞接通了一個通話請求。

    “老大，郭開在港口外抓住了一個新的人，這是否會對我們的計劃產(chǎn)生影響？”

    “我已經(jīng)見過了?！逼胬麃喺f。

    對方驚訝出聲：“那……”

    我當然不會告訴你，那是一個omega，一個聞見我的信息素之后，發(fā)出了嘔吐聲音的omega。

    奇利亞臭著臉開口：“你去搞一些a723試劑來給我。”

    “老大，那是什么？”

    “誘-導劑?！?/br>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型號的誘-導劑……”

    “那是因為你見識短淺?！?/br>
    “……”那頭頓了頓，“您說得對。但是您需要這個來做什么？”

    “有人大膽地將這個誘-導劑，用到了我的身上?！?/br>
    “哈？他不知道這樣的東西，對您從來沒有作用嗎？”

    “……有用?！逼胬麃喌哪樕袅?。

    “什么？”那頭的人呆了片刻，然后才顫抖著，拔高了聲音：“那東西竟然對您產(chǎn)生作用了？！”

    不僅產(chǎn)生作用了。

    還是特別強烈的作用。

    奇利亞回想起來自己的失控，就感覺到極度的糟糕。

    “這東西必須得立刻弄懂它的原理，我們得掌握在自己手中……”那頭飛快地說道，“我馬上就去弄！您等等！這么多年，連一個活的能吸引您的omega都沒有，這種劣質(zhì)東西居然能吸引您……一定是帝國搞出來的，只有他們手里才握有您的信息素信息……”

    奇利亞打斷了他激動的聲音：“嗯，去辦吧?！?/br>
    “對了，等等?！?/br>
    青年一下頓住了動作：“嗯？”

    奇利亞的神色有一點怪異，他問：“我身上的alpha信息素，很難聞嗎？”

    “當然不！”青年激動地說。

    “您身上的信息素，代表著強大的力量。它散發(fā)著醇厚而香濃的酒香氣，它足夠辛辣，帶著極強的攻擊性。這使得每一個追隨您的人，都由衷地為其感覺到迷醉……”

    過去奇利亞也這樣想。

    直到遇見了這個小omega。

    奇利亞：“算了?！?/br>
    “什么？什么算了？”

    “沒什么?！逼胬麃啴斎徊粫嬖V自己的下屬，有一個omega對他的信息素作嘔。

    那一頭的青年掛斷通訊，立刻上黑市去弄了這個a723試劑。

    黑市上的人居然也沒有聽過。

    可見這種東西，的確很可怕！

    不過并沒有讓他等太久。

    黑市的人很快就重新聯(lián)系上了青年，對方語氣古怪地說：“您需要的東西，我們已經(jīng)立刻給您送過來了?！?/br>
    嗯？

    青年一愣。

    像這種罕見的東西，難道不應該至少經(jīng)歷十天半月才能夠弄到嗎？

    青年滿面疑惑地去接收了東西。

    直到他打開包裹之后。

    青年用更疑惑的神情，重新聯(lián)系上了奇利亞。

    “東西我已經(jīng)為您放在老地方了，但是……您確認是這個嗎？”

    “嗯?！逼胬麃喰恼f，除非那個少年騙了他。

    “原來您一直喜歡的是這樣的味道，難怪從來就沒有任何omega能夠迷倒您。”

    青年恍惚地掛斷了電話。

    滿腦子都塞著——

    雖然我看不懂，但我感覺到大為震撼。

    奇利亞拿到了青年送來的東西。

    他將東西藏入裙擺下，而后轉(zhuǎn)過身，緩緩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樓。

    他打開門，還沒有踏進去。

    “您回來了？”少年的聲音響起。

    奇利亞的步子猛地一頓，轉(zhuǎn)頭望去。

    只見白天見到的那個omega少年，這時候正倚著欄桿，從那一頭被黑暗籠住的走廊，緩緩朝他走了過來。光線落在他的面龐上，從暗緩緩過度到明。

    一點一點不自覺地驚艷了注視著他的人。

    “你怎么在這里？”奇利亞瞇起眼。

    “我問仆人了。”秦意說。

    “他們竟然會告訴你？”

    “唔，因為您白天當著他們的面說過了，您會保護我?！?/br>
    “……”奇利亞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他還真是懂得利用手邊的每一樣東西。

    奇利亞推門進去，淡淡道：“我拿到a723試劑了?！?/br>
    秦意輕輕應了聲：“嗯。”

    他看上去太平靜了。

    他應該沒有騙我。

    奇利亞心想。

    郭開大概很清楚奇利亞的力量，所以單獨給他安排了一棟樓作住處。

    這里安靜極了。

    推門進去后，里面是非常寬敞的客廳。

    秦意看了看不遠處柔軟的沙發(fā)，和一旁散發(fā)著融融熱意的壁爐。

    他慢吞吞地打了個呵欠。

    然后徑直走到沙發(fā)旁，倚著抱枕躺了下去。

    他抬眸，朝奇利亞伸出手，說：“謝謝，我需要一條毯子?！?/br>
    從來沒有一個omega，能夠如此大膽地登堂入室，躺在他的沙發(fā)上，沖他伸手要東西。

    小omega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像是什么嗎？

    像是一只邀吻的小貓。

    奇利亞眼皮重重一跳。

    一下子又想起來了那種，從血液蔓延到骨頭縫兒里的，不可抑制地被他所吸引的沖動。

    奇利亞沒有朝他靠近。

    他駐足，一笑：“嗯，等著，去給你拿。未成年的omega總要嬌氣些，我理解。”

    只是笑意沒有抵達眼底。

    他的眼底填著深沉的色彩，這讓他看上去有點冷酷。

    秦意恍若未覺一樣。

    他依舊仰躺著，不緊不慢地說：“我已經(jīng)成年了，就在半個月以前。否則在您撲向我的那一瞬間，您就將要被定罪了?！?/br>
    奇利亞：“是嗎。”

    所有的法律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都成了無效的幾頁爛紙。

    小omega還不知道。

    奇利亞輕笑著往樓上走。

    小omega還是太年輕了，他想。

    對方剛成年，有的僅僅只是本能的，對著外界伸出來的防御的利爪。

    奇利亞沒有急著去拿毯子，而是先獨自走入浴室。

    然后打開了包裹，從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了一支“a723試劑”。它的外殼包裝非常普通，就是一支玻璃管，上面緊緊扣著一個膠帽。里面裝著透明無色的液體，液體里有輕微的沉淀物。

    奇利亞打開了它。

    然后下一秒……

    奇利亞幾乎要被臭昏過去。

    他緊閉著唇，但下一秒又無法控制地嗆咳出了聲，于是嘴被迫張開，又吸入了點味道進去。

    “嘔嘔嘔……”

    奇利亞本來已經(jīng)很生氣了。

    但是當他再想到，少年面對著他的信息素，發(fā)出了同樣的聲音。

    所以幾乎是將他的信息素等同于了這么一管鬼東西！

    奇利亞就更生氣了！

    他感覺自己快要氣昏了。

    這他媽的多么稀奇！

    就算周奕擎親自帶著艦隊，對著他的老家轟炸，他也沒有這么生氣！

    他這一輩子順風順水，張狂肆意，從來沒有過這一刻……

    樓下的秦意找到了投屏儀的按鈕。

    他一邊打開投屏儀，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想——a723試劑。由榴蓮、大蒜、香菜、地獄辣椒的氣味組成。

    這是大約四十多年前，有人試圖復原遠古地球時期，人類最厭憎的味道，最后制造出來的產(chǎn)物。

    是很有意思的東西。

    秦意只見過一次，就記住了。

    這時候投屏儀上開始播放經(jīng)典的愛情電影。

    秦意按住思緒，開始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樓上的奇利亞黑著臉將玻璃管重新封上了。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為什么自己的手下當時的口吻那么奇怪……他大概是以為，我竟然會對著這種味道發(fā)-情？

    一想到這里，奇利亞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奇利亞將玻璃管扔進了垃圾桶，并讓機器人前來處理了它。

    然后他才又黑著臉，一步一步走下樓。

    “周藝?！彼涞睾爸鴮Ψ降拿郑噲D先震懾住對方。

    他要讓對方意識到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秦意：“嗯？我的毯子來了嗎？”

    “沒有毯子。”奇利亞說。

    “我打開了a723試劑，你和我說這個是誘-導劑？”他的嗓音低沉，夾著一點怒意。

    秦意：“它不是?！?/br>
    奇利亞：“……”

    他完全沒想到，少年居然承認得這么坦蕩。

    奇利亞陰沉沉地開口：“所以你承認你騙了我是嗎？”

    這時候電影里恰好也播到了這么一段。

    男alpha冷冰冰地問女omega：“你騙了我是嗎？”

    女omega哭得楚楚可憐：“我沒有。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了嗎？”

    秦意：“對?！?/br>
    兩相對比。

    小omega長著一張過分美麗的臉，卻連一點柔弱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他甚至回答得理直氣壯，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說。

    奇利亞的思緒不自覺地跑了個偏。

    他突然很好奇。

    少年哭起來，又該是什么樣子？

    這時候秦意再度出聲，他說：“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你，沒有誘-導劑，那是我身上的信息素。你會信嗎？你不會信的。你堅信我使用了某種誘-導劑不是嗎？那我當然只有順著你的話去說了。”

    他這才撐著從沙發(fā)里坐起來，輕輕一眨眼，眼眸比電影中的女omega看上去還要無辜。

    他平靜地指責著奇利亞說：“畢竟你那時候看上去太兇了?！?/br>
    見鬼的是。

    那么一瞬間。

    奇利亞竟然覺得他看上去，比電影中落淚的女omega要來得楚楚可憐惹人憐惜多了。哪怕他此刻面龐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奇利亞及時地按住了思緒。

    是的。

    的確是他堅信那是誘-導劑造成的結果。

    因為在那之前，從來沒有omega能夠讓他那么失態(tài)。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

    奇利亞始終和他保持著三米的距離。

    但現(xiàn)在奇利亞又一次試圖去靠近秦意。

    他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你本身的信息素吸引了我，那為什么郭開沒有聞到？”奇利亞問。

    秦意其實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隨口應道：“他太菜了吧?！?/br>
    奇利亞挑了下眉，倒是奇跡地從中獲得了點安撫。

    小omega這是在變相地說他很厲害？

    “你成年之后，做過匹配檢測嗎？”

    “做過?！?/br>
    “越強的alpha，和你的匹配度越高？”

    “差不多吧。”

    奇利亞在沙發(fā)的另一頭坐下。

    哪怕身穿裙子。

    他身上也透著極其強勢的氣息。

    他笑著問：“嗯，那也許我們的匹配度不低。”他故意嚇了嚇這個小omega：“不如你嫁給我好了？”

    秦意頓了頓。

    他歪過頭，一如既往的平靜，并沒有露出奇利亞期待中的驚慌失措和委屈求饒。

    他說：“也不是不行。就是你得管周奕擎叫爸?！?/br>
    奇利亞：“…………”

    那不是他殺了周奕擎，就是他原地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