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世界(18)
開道?那人說的謙遜,但掌中的小玉令瑩潤生溫,豈非凡品,彼時薛荷聽聞那人如此言論,一笑置之,抬腳便走,那人卻長臂一掀,小玉令輕飄飄的墜來,不得不接。 這物什來得莫名,薛荷便隨時帶在身邊,想著若能再遇到那人能夠及時歸還。 但因今日的事加之講與秋露聽后她凝思的神色,薛荷不由得覺得這玉令燙得灼人。 “秋露……”她吶吶地喚了一聲。 秋露大概是知道這刻有“朗”字玉令的主人是誰了,能與薛荷有那番言論,僅可能是尚未封王的七皇子趙起朗,皇室中人出現(xiàn)在月牙坡不稀奇,但他分明知道薛荷是外入者,不喚兵羈押反而如此示好的目的是什么?抑或是,他代替了誰的立場示好? 果然,身為女主角便必須與天家扯上關(guān)系嗎? 她輕不可聞的嘆一口氣,剛要述明趙起朗的身份,抬頭就見著薛荷一臉惶惑。 秋露心里一痛,忽然覺得往日里率直可愛的薛荷亦如先前世界一樣,于是非漩渦之中掙扎。她又仰頭看著薛荷院子里那株枝繁葉茂卻泛黃的樹,遙想兩人盛夏初識,坐在樹下乘涼飲酒,暢談未來,薛荷說她是四處游歷的鄺陽門弟子,見慣了強權(quán)魚rou百姓,她來京便是尋清源,上源清則無濁石,百姓自能安居樂業(yè)。 “我對京華風(fēng)物不感興趣,還是廣袤江湖更對的上我的脾性,不過江湖于民之后,若是民不聊生又何談江湖,我深知鄺陽門的江湖地位,既然如此那就在其位,謀其職,負(fù)其責(zé),盡其事,惟愿在京城覓得一方明主,為矛為刃,不顧艱難險阻也要為大鄭盛世開辟一條道路?!?/br> 當(dāng)時語畢,薛荷一仰而盡杯中梅酒,遙望宮廷方向,捏緊佩劍,眸色堅定。 而今,她且望著自己,吶吶低聲,張皇無措。 不過是兩個月的事,不過是黃了樹葉的時間,不過是…… 秋露牽出笑容,順著薛荷的指尖屈起覆住那塊玉令,“勿憂勿憂,這是阿荷的機(jī)緣,小令也是佐證,若日后真有人以偷入月牙坡治你罪名,你不還有這個?” “誰知道這是真是假,若他與我一般也是偷偷溜進(jìn)去的,這玩意還怎么作為證供?算了算了不想了,不過就是去皇家苑林打只野雞罷了,難道東窗事發(fā),他們會把我捉去斬了?大不了跑了就是!”薛荷邊揮揮手狀若不在乎邊往廚房走,“別說這個了,你也不要為我的事情煩憂,我先去煮餃子備酒,一會好好喝兩杯。” 若是事發(fā),自然無性命之憂,只不過在薛荷為臣之路上增了污點罷了,可薛荷從來怕得就是污點,害怕因為這一點點污點,會影響到日后主公對己的看法,或是直接被其拒之門外。 但薛荷不愿意讓秋露再為自己煩心,自認(rèn)識以來,樁樁件件,她為自己考量思慮的太多。 她既然如此說了,秋露也閉了言,遣了冷玉去巷口找跑郎去信秋府說自己不回去吃晚飯了后,就在小院里晃悠起來。薛荷所居的小院一眼望到底,叁處瓦屋,一做臥居,二做廚房,中間的空缺圍起來種了一些菜,還算拙樸有趣。 薛荷獨居慣了,做叁兩小菜沒有問題,不出一刻,兩手便端著盤子出來。 秋露正和冷玉一同蹲在地上認(rèn)菜地里的蟲子,薛荷把菜擱在石桌上制造出響動惹得二人齊齊回首瞧她,兩個頭擠在一起,幼稚童真,這才有幾分二八年華的樣子,薛荷不禁失笑,“往日見你總是正襟危坐,想著日后教養(yǎng)出小孩也定是正經(jīng)古板,沒想到還竟有如此童趣的一面?!?/br> “說小孩干什么?”秋露扶著膝蓋站起身子,“這些事我都沒想過?!?/br> 薛荷本以為她是小女兒矜持,但一細(xì)瞧竟看出她似真的毫無此意,不免驚奇,往日她半路打交道的什么貴女小姐除了彈琴繡花,便論心上人長短,她也算是見多了,以為她們都愛幻想及討論這些,思及此處,薛荷猛然發(fā)現(xiàn)她真的不了解秋露,她親和,隨意,沒有一點架子,區(qū)別于那些尋常貴女,而自己卻以尋常貴女的樣子來度她。 “如何?你現(xiàn)在真無一個心儀的公子嗎?先前皇子們婚訊傳來,我以為你會是皇妃之一,”薛荷又去廚房端餃子,聲音從里面飄出來,“你的才貌家世有目共睹,登門求親者該是數(shù)不勝數(shù)吧?小孩什么的,怕是不會太遠(yuǎn),還是你有了目標(biāo),卻無法拿下?” 到底是江湖人,用詞直接些,秋露也不會因為這事情羞憤,一臉云淡風(fēng)輕,倒是一旁的冷玉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忽地閃過幾絲紅潮。 “無法拿下?”秋露咀嚼了兩聲這四個字,輕輕搖頭,“應(yīng)該不會?!?/br> 薛荷眼睛一亮,“真有此人?你且等著?!?/br> 說罷便一溜煙跑進(jìn)里屋,不過片刻又舉著個紅釉小瓶出來。 她將此物塞在秋露懷里,一臉神秘,“這是我小師妹研制的迷情露,你且讓那個心上人喝了,未來一月他將滿心是你?!?/br> “聽著更像是春藥?!?/br> 送往鄺陽門的信中,薛荷闡述過自己的經(jīng)歷,或許在描寫偶遇易王之事上,她寫得有些纏綿,小師妹便隨著回信一同寄來這瓶迷情露。她收到此物時,也笑罵一聲小師妹好事多情,但心中也隱有期待用上這東西的一天,不過如今嘛,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與易王注定是不可能了。 “哎呀你就試試吧,我小師妹也算是煉藥圣手,她不會出錯的?!?/br> “好好,”秋露并未推諉,只是在收起小瓶后又跳到另一個話題,“其實今日若未偶遇,我也會去尋你,近來有件事,還需請你幫忙。” 見她如此神色,薛荷也認(rèn)真起來,“你我之間直說便是?!?/br> “一月前,宮中有小黃門守夜時遇害,死法詭異,通體無傷,唯雙掌掌心多出兩枚紅點,五天前飛騎營長孫副將亦以同樣死法橫死軍營,上報大理寺后,才發(fā)現(xiàn)兩樁案情的相似之處,由于此事已經(jīng)耽擱月余尚未勘破,龍顏大怒,責(zé)令司禮監(jiān)白公公和兄長秋靂攜手調(diào)查,叁十天內(nèi)破解此案,緝拿兇手。” 這樁案子,便是秋家被人潑的第一個臟水,因為小黃門遇害之事已過一個月,諸多線索煙消云散,又有人刻意阻撓,到了最后期限,也未捋清楚懷疑名單,甚至還被人懷疑有包庇罪人的企圖。白公公的處罰不得而知,秋靂是降了軍職又被賞了叁十廷杖。 案子最后還是被易王解決的,洗清了秋靂的嫌疑,賣了秋家人情,但天家心中猜忌已然留下了。 此事是易王進(jìn)軍皇權(quán)的跳板,接下來,趙起元便慢慢走到了政治舞臺中央。 “通體無傷,那便是沒有絲毫掙扎之相,掌心一點紅……好熟悉,這樣的手法定是江湖高手所為,你且讓我想想?!?/br> 秋露頷首,也就是因為秋靂他們一葉障目,沒有想到江湖可能,才與真相失之交臂。 她走到石桌邊,提起酒壺倒了滿滿一杯酒,對著薛荷一揖,再仰頭喝盡,落杯后是前所未有的肅然,“阿荷,我想請求你襄助我兄長破案?!?/br> 易王能破解此案,無非是因為他有薛荷、曲頌今,此刻薛荷在己側(cè),秋靂的破案幾率便多叁成,趙起元這官場的入門券,她勢必讓他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