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蘭陵王面具故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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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 蘇菡的提議,讓鄭琬妤秀氣的眉揪成了一團,儘管這條件聽著非常誘人,可她并不想跳。 在她十多年的生命里,舞蹈就是最崇高的信仰,做為一個忠誠的信徒,她無法忍受自己在瑕疵的情況下做出任何演出,那是一種褻瀆—無論舞蹈還是舞者本身。 但她的身體卻彷彿有意識般戴上面具自己動了起來,先前還有幾分遲緩的舞步,此刻竟如行云流水般優(yōu)雅中不失霸氣,隱隱更透出幾分指點江山的英雄氣概。 現(xiàn)在跳舞的人是她嗎? 黑暗在鄭琬妤瞳孔中放大,她輕輕顫抖著,眼底最深處蘊藏著復雜的心思,像是恐懼又像是興奮。她—在期待什么?這個問題或許連鄭琬妤自己都不曉得。只知道身體在顫抖,止不住地。 耳邊,若有似無的低吟傳來,她好似聽見年輕男性渾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回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恍惚間,她竟有種宛如置身戰(zhàn)場的錯覺,而在她身旁站著另一個人。。 一個瀟灑英挺的年輕男子,他臉上帶著副和鄭琬妤相似的面具,每一個步伐、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與美,像是不屬于世間的完美藝術(shù)品。 鄭琬妤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冥冥中受到了他的牽引,情不自禁模仿著他的神韻,那人的身上好像有股看不見的魔力,令她不得移開目光。 這種情愫陌生中又透著些許熟悉,很懷念,似乎很久以前曾經(jīng)有過,而且不僅一次。 「你是誰為何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曾經(jīng)見過你嗎?」 她開口想問,口中卻發(fā)不出聲音,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謎樣的男人十分適合這支舞。又或者該這么說,蘭陵王入陣曲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可惜,「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br> 莫名地,她腦中冒出了這幾句話,隨即胸口涌上尖銳的苦澀,跟著一滴晶瑩從眼角滑落。 滴答—— 那不過是一顆水珠落地聲音,小到幾乎令人察覺不到,卻讓她腦中泛起陣陣暈眩。 她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試圖緩解那異樣的不適感,然而等她再睜開眼,那如海市蜃樓的幻夢已回歸于無,她依舊立身在那小小的骨董店中,臉上不知何時已爬滿了淚水。 而蘇菡,作為唯一的觀眾,正用力鼓掌,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嘆,只是鄭琬妤分辨不出這讚嘆是對她還是那個面具。 但沒給她鑽牛角尖的時間,鄭琬妤感到手上一沉,蘇菡已經(jīng)將那用來裝置面具的木盒放到她的手上,「美,真是太美了?!?/br> 「我……成功了嗎?」鄭琬妤雙霞染上兩抹絢麗的紅云,雙唇像朵綻開的花,久久合不攏。 「當然,」蘇菡微瞇的眼帶著張揚的嫵媚,「一個出色的表演者,要能融入或愛上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這一點我覺得你很有天分。在我看來,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面具。不過,」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調(diào)帶上幾分嚴肅,「若是有一天你不需要它了,一定要把面具帶來還給我。」 「這是條件嗎?」鄭琬妤問。 「要這么說也可以,但我是為了你好。」蘇菡伸展著肢體,從鶴氅中鑽了出來,拉開窗臺邊的紗簾,「我是一個買賣人,就當是我提供的售后服務(wù)。」 鄭琬妤最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因為她的視線很快就被轉(zhuǎn)移了,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止,無數(shù)晶瑩從天空飄落而下,像柳絮、像蘆花、像墜落人間的星子,將大地染成一片銀白。 是雪,是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