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乖巧
“理論考核B級,實戰(zhàn)考核B級,abo素質A級。”任令曦一邊查閱電腦里的案件資料,一邊目不斜視地道,“你的成績是怎么被分配到特別犯罪科來實習的?唯一一個A級還是因為你是Beta,本身就比別人容易自控,實戰(zhàn)考核細類里槍械和體能也都是普普通通……” 坐在任令曦身旁的賀云朝正在填案件報告,按道理,他們是平級的搭檔,但是賀云朝還在實習期,任令曦又是帶他的前輩,賀云朝不得不接受她無情的評價。 賀云朝作為新人,憑著一張臉已經得到了同期新人沒有的待遇——長得好看的人通常容易有特權,雖然賀云朝干活和他的成績一樣也都馬馬虎虎,但是人叫得動,辦事也不出錯,只要一件事交給他去辦了,那么至少可以收獲及格的成果,所以整個特別犯罪科里的前輩都把他當做初生的幼苗呵護,只有任令曦,從賀云朝來的第一天就不滿意,這都一星期了,她也沒絲毫降低自己標準的打算。 她對賀云朝不爽的原因除了賀云朝本身的成績,還有他的態(tài)度。 說馬馬虎虎,那是真的一點也不摻假,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樣,反應總是慢吞吞,每件事總能讓他找到最敷衍或者偷懶的解決方案,偏偏他又確實完成了,這讓完美主義的任令曦好像生吞了一只蒼蠅一樣卡在喉嚨口,憋得慌。 任令曦在心里暗暗給他貼了個標簽,“半桶水先生”。 她更欣賞認真工作的人,比如將她從菜鳥帶上手的師父,費丞。 任令曦去休息室倒咖啡的時候,電視機里播放著一則新聞—— “東城區(qū)秋華路發(fā)現(xiàn)一具無名女尸,經初步鑒定,該女尸為Omega,具體細節(jié)目前不方便透露,警方懷疑該案與近期活躍的abo連環(huán)殺手K有關,警方提醒,這段時間Omega群體盡量遠離偏僻區(qū)域,尤其夜間不要單人出行,遇到任何可疑人士請第一時間報警并保持警惕……” 任令曦看著屏幕的眼神暗沉下來。 “這混蛋,距離上一次殺人還不到兩周,再這樣下去,特別犯罪科今年別說獎金了,明年估計都不好過?!?/br> “負責的是一組吧,進度到底怎么樣了,別到時候拉我們全部人背鍋?!?/br> “什么‘一組’,上次不是一組出了岔子,已經換成二組了,一組組長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 “噓噓噓,別說了,令曦在呢?!?/br> 兩人閑言碎語的警員同事偷偷瞥了眼身后,慌張閉嘴。 任令曦只是靠著桌沿一動不動,低頭抿了一口咖啡,抬頭又對他們微微一笑。 那兩人連忙點著頭逃了。 安靜的休息室里,傳來接水聲。 任令曦轉過頭,對角處茶水機前,賀云朝老神在在地在接水,好像完全沒有把剛才的對話接收進去。 任令曦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身為調查員,好歹對這些案件也應該有一些敏感度,你完全不關注嗎?”任令曦盯著電視冷哼。 賀云朝直起身來,有些莫名,隨即攪了攪杯中的速溶咖啡,隨口道:“K,連環(huán)殺手,ABO特別犯罪調查科S級重點關注對象,以虐殺jian殺Omega,并在拋尸現(xiàn)場留下受害者跪地祈禱姿勢的尸體為代表性犯罪符號,所有受害者abo腺體及生殖腔被破壞,檢測出強制發(fā)情殘留,除了都是Omega以外,在年齡,身份,活動區(qū)域,甚至性別上都沒有共同點,加上今早這起,已經是第六起犯罪,第一次犯案時間在兩個月前的4月14日?!?/br> “……”任令曦愣了愣。 賀云朝看向她,捧著馬克杯露出特別溫良的微笑,“前幾天師父你叮囑過讓我好好看一遍組里之前辦過的案子,這個檔案你特別標了加紅記號?!?/br> 任令曦低下頭,兀自又喝了一口咖啡,“就算你記住了,也不應該當做事不關己?!?/br> “師父需要我加入他們的閑話嗎?” 任令曦撇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來這里對什么都不太上心?!?/br> “我覺得是你誤會我了。”賀云朝揉了揉頭發(fā),還打了個呵欠。 明明也不是卷發(fā),每次看起來都是手抓一把,東翹西翹,任令曦看不過眼,真想把他抓來好好打理一遍,這純粹就是個人的完美主義作祟,眼里容不得這種隨便。 但是想是這么想,任令曦也沒想到等她回過神來,手已經放在賀云朝腦袋上了梳開了。 發(fā)質還挺軟,有點像她家金毛。 賀云朝一雙桃花眼平時都是倦乏耷著,這一刻終于睜開,困惑地看著她。 任令曦本來就身形嬌小,賀云朝則是高高瘦瘦,她這么一捋,說順手都不太合理。 任令曦故作鎮(zhèn)定地收回手,“有臟東西?!?/br> 賀云朝點點頭。 “你別叫我?guī)煾噶耍疫€擔當不起?!睂λ齺碚f,自己現(xiàn)在還達不到費丞的位置,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代理組長罷了。 “那叫什么?” “姐?” “……咳。”賀云朝竟然笑了一聲。 任令曦瞇眼,“叫任姐怎么了?” “我……比你大?!?/br> 這個認知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任令曦腦子里,“你比我大?” “你二十四吧,我比你大兩歲,檔案里寫了的。” 任令曦看檔案最關注的就是成績,其他一概一掃而過,怎么也沒想到賀云朝這張少年臉居然比她還大兩歲。 “不對,比我大你為什么以實習新人的身份進我們特別犯罪科?”她還以為賀云朝是剛畢業(yè)初出茅廬的警校應屆生。 賀云朝抿唇,“之前……有點事?!?/br> 他有意隱瞞,任令曦也就沒再追究,能進特別犯罪科的必然是審核過身份的人,之前發(fā)生了什么那是他的隱私,與她無關。 “其實叫jiejie也可以,如果你想的話?!?/br> “……還是叫名字吧?!比瘟铌財[擺手,離開休息室。 “好的,令曦。” 不知是不是錯覺,身后的聲音聽起來越發(fā)慵懶。 …… …… 怎么叫都不對勁,她想。 任令曦打了一個呵欠。 “寶貝,怎么了?”餐桌對面,女人關切地問。 很快圓桌另一邊的中年男人也將目光投過來,“怎么回事,組里給你安排的工作是不是太多了?” 任令曦努力正色,讓自己看起來清醒點,“大概被傳染了?!?/br> “傳染?”女人耳朵很尖,緊張地問,“流感嗎?還什么其他毛病,天吶我就跟你說了,別讓女兒去那種地方工作,你偏偏要由著她,她好好端端一個審判庭大法官的女兒,做什么不好,要去當個警察……” “媽……”老調重彈,任令曦翻了個白眼。 “女兒喜歡就讓她去,有什么關系?!?/br> 任令曦的父親任毅,在外是個不茍言笑的審判庭大法官,在內卻是個標準的女兒奴,從小到大,有什么事情幾乎都由著她,就連任令曦拒絕舒適的留學生活,選擇從零做起當一名調查員,他也幫她鋪了路。 “什么‘什么關系’,她是Omega啊,那個什么犯罪科根本不招Omega,平時都得藏著掖著,萬一哪次出勤遇到發(fā)情期怎么辦?萬一遇到Alpha的罪犯把她標記了怎么辦?” 任令曦揉揉太陽xue,還是任毅先開口:“老婆,我們女兒沒那么嬌氣,她自己會照顧好自己?!?/br> 可惜任毅的話在老婆耳中從來不頂用,夫妻二人還是因為這件事爭執(zhí)不休,任令曦見情況不妙,趕忙撤退。 沒錯,任令曦是如假包換的Omega,但她并沒有因此甘于屈服,從小到大她都把自己當做Alpha來努力,無論是腦力還是體力,任令曦都是同齡人里拔尖的,她就讀的警校平均三年才會有一個Omega出現(xiàn),畢竟受天性限制,Omega有很多并不適合參與的工作,可任令曦不服,作為審判庭大法官的女兒,她執(zhí)意要做一名警察也沒人能阻止她。 警校三年,任令曦以一己之力,與那些Alpha、Beta競爭,最后也拔得頭籌,成為當年最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雖然這個稱號很多人因為她的家世背景不服,但談到任令曦的能力,卻沒有人會懷疑。 Omega天生身體機能就比Alpha弱化許多,依照專家的說法,Omega失去的這部分作為生物本能全都進化在了孕育后代的功能之上。至于其他方面,如果說Alpha能做到的,Beta要付出雙倍的努力,那么對于Omega來說,也許就需要在這基礎上再翻幾倍,至于有多辛苦,那就要問那個Omega本身了。 “她應該屬于Alpha?!边@是認識任令曦的人一致的共識。 不過,任令曦進ABO特別犯罪調查科,隱瞞了自己是Omega的身份,也隱瞞了自己是大法官女兒的身份。 這里不招Omega,而加入這個團隊又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 ABO特別犯罪調查科成立之初,發(fā)生過Omega警員與罪犯對峙過程中進入發(fā)情期,導致犯罪現(xiàn)場多人失控性侵、人質被害的慘案,其中也包含同組警官在內,而ABO特別犯罪調查科負責的又都是與abo有關的特別案件,很容易接觸到abo失控案例,于是那以后,這里就有了這條明文規(guī)定。 任令曦知道自己的決定非常自私,但是她又對自己特別自信,畢竟作為大法官的女兒,抑制劑這類東西,她從來不缺,加上良好的自控力讓她能在這里風平浪靜待上三年,也證明了她的自信沒有錯,至少,她是這么覺得。 任令曦這個特質當然也體現(xiàn)在了工作上,雖然她和賀云朝是同組的搭檔,但是這段時間她一直給賀云朝安排文職工作,那些外勤常常是在賀云朝還沒反應過來前,已經被任令曦處理完畢了,留下的也多是一些走訪收集的小事情。 “K的案子現(xiàn)在不是二組負責嗎?” 任令曦聽到身后有人發(fā)出疑問,匆忙切掉了電腦的檔案窗口。 賀云朝又踩著點來辦公室了。 “真不怕遲到?!比瘟铌夭恢圹E地轉移話題。 “唔,好像就差一點,”賀云朝一副心存僥幸地樣子看看墻上的時鐘,轉頭對任令曦笑了笑,“幸好我是準點到達。” 任令曦實在看不慣他的作風,而且隱約覺得,他最近好像已經不把自己當前輩了。 太隨便,沒有敬畏感。 可是又好像是自己多想,賀云朝的性子像水,能收能放,也許本來就是這樣,因為最近兩人漸漸熟絡了,才會有所改變。 “令曦姐。” 任令曦收回神,因為之前賀云朝每次叫她“令曦”她都覺得別扭,最后還是讓他加了個“姐”的后綴,賀云朝也不介意,改口很自然。 “我什么時候可以和你一起出外勤?” 賀云朝坐在轉椅上,椅子一滑溜到她身側,而他雙手搭在膝頭,在她面前坐得筆直,顯得極為乖巧聽話。 除了,那一頭亂蓬蓬的短發(fā)。 以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年齡而言,多少有些幼稚了,可奇怪的是賀云朝的臉,配上這個姿態(tài),一點也不違和。 “你來還沒一個月,先把簡單的工作做好再談。” “可是,每次只是你一個人出外勤,那好像不符合規(guī)矩?!辟R云朝說道,“警員需要搭檔就是因為外勤隨時可能遇到危險,你需要有人支援?!?/br> “我不需要,我有分寸?!?/br> 賀云朝點點頭,“我明白,我也知道我確實幫不上什么忙,但是萬一外勤期間你出了什么事,而我不在你身邊還高坐在辦公室里,我該怎么和上頭交代?” 任令曦皺了皺眉,這點她確實無可辯駁,她不怕受傷也不怕死,可是如果因此連累賀云朝被處分,她難辭其咎。 任令曦的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那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她姍姍來遲,當時她的心里無數(shù)次氣自己,為什么不能及時支援到他——費丞。 費丞也是想要保護她吧,那時的她,就是現(xiàn)在的賀云朝。 賀云朝又道:“我也不是想出外勤,只是我不可能天天呆在辦公室里,到時候被問起,我想不到應對方案?!?/br> “下次吧,”任令曦終于改口,“下次,你和我一起出去?!?/br> 賀云朝安靜應道,“好。” 那一刻晨光恰好透過百葉窗揉入賀云朝的眼里,他的目光透亮,任令曦有一瞬的失神。 他發(fā)梢也有光。 和其他人不一樣,賀云朝的頭發(fā)沒有打啫喱,雖然凌亂,卻很清爽,更像是洗完頭后沒有好好吹干定型,自然的卷翹,蓬松且柔軟。 任令曦不自覺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 這頭發(fā),亂得真讓人心煩。 賀云朝微頓,卻沒有躲開,反而微微低首,換了個她更好摸的角度。 “你是狗嗎?”任令曦不自覺失笑。 賀云朝低垂著腦袋,劉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任令曦只聽見他咕噥了一聲:“不帶得了便宜還侮辱人的,令曦姐?!?/br> 有點可愛。 這個念頭從任令曦腦海里一閃而過。 該死,她居然會覺得“半桶水先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