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為人師表(壹)
西貝仁道小學,九月開課。 五年丁班,班主任江松。 江松在西貝仁道小學任教四年,上年度是四年丁班的班主任,學校安排班主任每年升級任教,是想他們陪伴學生成長,可以容易掌握學生的進度。每級學生的班次編排,主要用成績?nèi)ビ嬎?,有些學生成績進步了,就會進升到丙班或乙班,甚至是甲班;相反學生的成績退步了,便墮落戊班;所以江松今年所教的學生當中,總有些陌生面孔。 開學的第一堂,點名。 「王小雙!」 「到!」 「徐心怡!」 「到!」 「懂凱光!」 「到!」 「畢笑囊!」 沒有人回應。 「畢笑囊!」 突然一個紙球,在班房的一角拋向坐在最后排角落,一個獃獃地望著窗外的男孩,更有人叫道:「叫你?。⌒±?!別發(fā)夢了。」 笑囊看看拋紙球的男同學,再望望老師,用微弱的聲音道:「到?!?/br> 江松看著笑囊,沒有動氣,只是嚴肅地道:「我知道過了一個悠長的暑假,同學一時難以收拾心情上學,但希望同學盡快適應,知道嗎?畢笑囊!」 笑囊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江松再望著拋紙球的男同學:「還有,不要在班房內(nèi)擲紙球。同學你叫甚么名字?」 「幸有朋。」 「幸有朋,你和畢笑囊也是在四年戊班升上來的嗎?」 「是??!我們早就認識了,還有王小雙也是由戊班,垃圾班,升上來的。」 垃圾班,這三個字一說出來,就使全班同學哈哈大笑。 江松用身體語言示意大家安靜,更說:「各位同學,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垃圾,學業(yè)成績不好,有很多原因;你們還年輕,只要肯努力,總有成功的一天,就好像,畢笑囊、幸有朋和王小雙一樣,也可以由戊班升上丁班,只要你們用心去學習,校學每一個老師也會用心去教導你們,知道嗎?」 江松出于好奇地問幸有朋:「老師想問,為甚么你會叫畢笑囊作小狼呢?」 「沒有特別意思的,只是他的名字叫畢笑囊,笑囊,笑囊,小狼,小狼;所以就叫他做小狼吧!」 聽了這個答案,江松會心微笑。 「替同學改花名,必須要尊重同學,如果同學不喜歡,就不要再用這個花名來稱呼他了,明白嗎?」 江松不想學生上課太大壓力,他故意對同學作一個小戲弄,面露歡顏說:「小狼,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笑囊點頭不語。 笑囊反應緩慢,江松覺得這只是一般十歲男童的自我行為表現(xiàn),他相信只要有耐性和愛心,假以時日,可以引導他們健康成長。不是嗎? *** 下課后,教職員進行會議。 訓導主任唐景輝對著各老師宣布:「嗱!之前校長也有提過,要提升校內(nèi)的行政效率,大家記得嗎?」 唐景輝交叉著腳,整個身靠在大班椅上:「嗱!最近我們的午飯供應商漲了價,所以學校想換另一間供應商。上個星期也跟梁能靜老師提過了?!?/br> 「梁能靜!進度如何?」唐景輝一廂說,一廂敲著桌面。 梁能靜感到壓力,卻說:「我……已經(jīng)問過多間供應商,找到一間收費最便宜的?!?/br> 「最便宜?好的!但……如果吃壞了學生的肚子,是不是你負責?」 能靜結(jié)巴地說:「應該……是!」 唐景輝睜大雙眼,提高聲調(diào):「不是『應該是』!是一定是!」 能靜垂下頭,不敢作聲。 唐景輝翻著手上的會議議程,在大班椅上左搖右擺,目光只盯在議程表:「張愛美老師,你替足球校隊租場地的事,處理好了嗎?」 張愛美全身肌rou繃緊:「我……未有定案。」 「是未有做過!」唐景輝用冷而重的語氣咬出這五個字。 「對不起!主任,我有很多工作在忙著。」張愛美的頭顱垂得更低。 「忙?」唐景輝的眼睛一轉(zhuǎn),他終于肯望著別人說話了:「你別嚇我?。軅€電話,找些資料,用上你多少時間啊?」 會議室內(nèi),靜得連蚊子飛過也聽得到。全體老師也垂頭不語,一臉無奈。多言多錯,誰也不敢發(fā)出半點聲。能有勇氣站起來說話的,就只有「他」一人。 「主任,我有一個提議?!?/br> 「甚么?說話吧!」唐景輝才著眉頭看著手上的議程,眼尾也沒有掃過江松。 「其實,老師的工作量很大,我建議學校多招一個行政人員協(xié)助行政工作,可以舒緩老師的壓力。」 唐景輝沒有即時回應,沉默了兩三秒,眼尾才瞟了江松一眼,又望著那份看到已經(jīng)沒有甚么好看的議程:「嗱!我希望大家下一次開會時,說一些有建設性的提議,不要浪費我的時間?!?/br> 江松雖然感到被揶揄,但依然態(tài)度克制:「唐主任,請聽我說……」 「你聽我說吧!」唐景輝喝道:「江松!你別嚇我?。≌袀€人?不用錢嗎?不如扣取你的工資去招個行政人員?又或者調(diào)你去做行政?日后你只做行政,不用教學了,好嗎?」 江松垂下頭,低聲說:「教學是我的理想,我……不懂行政。」 「哈!那即是怎樣?」唐景輝一個冷笑:「你又說不肯做;又不愿自己摸荷包招個人。即是甚么?說了等于沒說話!」 唐景輝立時站起來,把手上的議程擲在會議桌上:「不做得!不駡得!都不知你們的學位是怎樣考得來的。一羣垃圾!」 牢sao發(fā)了,唐景輝即時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每一個老師也不敢臺起頭,每一個老師也不敢作半點聲。 終于一位老師任心青微微臺頭,說:「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散會了?」 江松淡淡然說:「應該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