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八月末
01 八月末,南城大學(xué)。 烈日炎炎,道路旁的梧桐葉被曬得蔫頭耷腦,路面guntang,高溫灼得人腦袋發(fā)昏,校園里,大路上幾乎空無人煙。 陳綿綿抱著一大摞嶄新的書籍,艱難地往前走。 懷里的教材堆得老高,幾乎快要看不見前面的路,手臂肌rou酸痛打顫,搖搖欲墜。 太熱了。 近四十度高溫的正午,光是往太陽底下一站都發(fā)暈,何況她還負重走了近兩公里路。 實在是抱不動了。 陳綿綿很輕地蹙起眉,屈起膝蓋,萬分艱難地頂住教材底部,小心翼翼,又吃力地把厚厚一迭書放到路邊的長椅上,揉了揉手臂,摸出手機來看。 還是沒人回。 她盯著空空的聊天框,停頓了兩秒。 半小時前,她收到輔導(dǎo)員信息,說要通知班上的同學(xué)們?nèi)バ姓穷I(lǐng)取本學(xué)期的新教材,時間緊迫,必須在兩個小時內(nèi)領(lǐng)走,否則過期不候。 然而她的通知信息發(fā)到群里之后,沒有一個人回復(fù)。 不可能沒人看見。 她沉默著從那條艾特全員的消息上滑掉,點進幾乎沒怎么使用過的QQ空間。 同班的女生A剛發(fā)布了九張精致的全妝自拍,背景顯然是同學(xué)B的床簾,偶有一張沒裁剪干凈,露出同學(xué)B坐在桌前安然玩手機的側(cè)臉。 同班的男生C在社交平臺上向所有不特定人發(fā)出邀約,說等太陽下山了,晚上涼快點,出門去喝酒泡吧,順便看場他最愛的全世界最nb的樂隊live。 再一刷新,無數(shù)眼熟的同學(xué),不分男女,紛紛熱絡(luò)評論,大約是什么很帥一定去之類的字眼,陳綿綿沒再細看。 她摁滅了屏幕,抬眼盯著馬路對面的梧桐樹發(fā)呆。 還是很熱。 雙手抱書,沒空打傘,索性就沒有帶。灼烈的日光毫不避諱地落在裸露的皮膚上,曬得人仿佛要被灼傷。 但心臟卻悶悶地發(fā)脹。 脖頸一層薄汗,黏住幾縷發(fā)絲,衣服略濕,貼住后背,黏膩又潮熱,混著手臂肌rou拉傷般的酸痛,不適到極點。 甚至有點頭暈。 陳綿綿站在小片樹蔭里,蹲了一會兒,盯著柏油馬路上干透的油漆出神。 片刻后,約莫沒那么累了,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忍住輕微的頭暈,重新躬身抱起那摞書。 都到這里了,沒辦法。 “……同學(xué)?”身后倏然響起試探性的招呼聲。 頓了兩秒,陳綿綿回頭。 身后是個男生。戴黑框眼鏡,T恤短褲,脖子上掛著一串浮夸的銀飾,略顯嘻哈的男大學(xué)生打扮。 “那個,你一個人搬得了嗎?看起來好辛苦啊。” 男生站在原地,臉上掛著因為搭訕而略顯局促的笑。 對視幾秒后,他快步上前,接過她手里的書,熱絡(luò)地開口,“我?guī)湍惆?。要搬到哪里去??/br> 手上驟然一輕,顯得這一切都很突然,陳綿綿沒反應(yīng)過來,站在日光下,遲鈍地啊了聲。 “都是同學(xué)嘛,我看你一個女生太累了,就想幫一幫,沒有惡意的?!蹦猩娝q豫,解釋道。 實在有點不舒服,沒力氣拒絕別人的好意,沉默了兩秒后,陳綿綿開口道。 “……十號宿舍樓?!?/br> “謝謝?!?/br> …… “啊?所以這是你們班的教材,這么熱的天,你全一個人搬?” “別太過分了啊,高溫天氣不想出門很正常,但至不至于全班都裝死,讓你一個小女生來做這么重的活兒吧?” 王軒幫她把書搬到宿舍樓下的樹蔭里,汗如雨下,累得不行,也真情實感地生氣了。 陳綿綿沒接話,只是安靜地說了句沒事,然后轉(zhuǎn)身去超市冰柜里給他拿了瓶水。 “謝謝你了?!彼f。 樹蔭遮擋住大半陽光,只留斑駁光斑浮動,女孩脖頸上一層薄汗,在日光下隱隱閃著光。 王軒一頓。 她很白。 剛剛在教學(xué)樓下他就發(fā)現(xiàn)了。 身型纖細,骨架很小,五官精致。此刻過熱,白皙的臉頰泛起輕微紅暈,略圓的杏眼卻沉靜。 “……沒事?!?/br> 被她這么一看,王軒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停住了想要掀起衣服擦汗的手,頓了兩秒,接過那瓶水,略顯局促地捏了捏。 “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再叫我?!?/br> “好?!标惥d綿說,“謝謝?!?/br> “沒事兒?!蓖踯幮睦锲呱习讼?,揣著事兒轉(zhuǎn)身往回走,一路上心思浮動。 穿過教學(xué)樓和球場,原路返回,走到行政樓下,已經(jīng)熱得快要中暑。 “媽的,什么鬼天氣,活不活了還?!?/br> 王軒推開門,大廳充足的冷氣撲面而來,卻難解燥熱,煩躁地抱怨著。 大廳里的人卻沒說話。 行政樓比教學(xué)樓豪華許多,盆栽綠植掩映,那人坐在最里面的單人沙發(fā)上,雙腿分開,身體微俯,手肘撐在膝蓋上,閑閑地橫起手機打游戲,眼都沒抬。 漆黑眼睫垂著,從側(cè)面看,只能看見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整個人顯得冷淡又散漫。 輔導(dǎo)員正在一旁給他倒水,又殷勤地問他空調(diào)溫度是否合適,要不要進辦公室坐坐,這人都沒什么反應(yīng)。 “不是?!蓖踯幙粗o導(dǎo)員表情訕訕地走回辦公室,一邊喝水,一邊郁悶。 “就你這個誰跟你說話都不鳥的架勢,忽然發(fā)什么善心???” “怎么,隔著窗戶看見人妹子累的,還讓我去幫?” 程嘉也依舊沒說話,垂著眼在屏幕上點點劃劃。 “……” 行,少爺就是少爺,不想理就不理。 王軒習(xí)以為常,嘖了聲,在旁邊坐下,等他打完這局。 他坐著無聊,捏著手里還剩個底的礦泉水瓶玩兒,琢磨著,忽然開口。 “誒,你別說,之前聽他們說,覺得中文系這個meimei很漂亮,還挺不以為意的?!?/br> “當(dāng)時覺得寡淡,”他晃了晃礦泉水瓶,奇道,“今天一近距離接觸,覺得的確是漂亮?!?/br> “不是美艷那掛的,就溫柔清純小白花,但氣質(zhì)還挺出眾的。” 手機里傳來勝利的游戲音效。 程嘉也漫不經(jīng)心地活動了一下脖頸,垂著眼,把手機隨手往旁邊一扔,也不知道聽沒聽見,手肘一撐,略顯散漫地站起來。 他沒什么表情,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是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