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霧凇
齊舒的出現(xiàn)好像改變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改變。 我沿著十二月往后數(shù),最后停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拿出紅筆給它畫了個圈。楚淳坐在旁邊看見我的動作,睫毛顫了顫,我忽地丟下筆過去抱著他,趴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們就快在一起五年了?!?/br> 他端正的坐在那,濃密的睫毛低闔,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我的手指捻著他的腕骨,慢慢的往上爬,直到十指相扣,我在心里偷描他的眉眼,側(cè)頭他臉上親了一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 我避開他的目光,生怕在里面看見一點負面情緒,我圈著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想辭職。” 他抬眼看著我,臉上有不加掩飾的詫異,“工作不順心嗎?” 我搖了搖頭,視線黏在他面上,望著那對淺色眼瞳,心底又酸又麻,我有時候在他的眼里也能看見自己,這常常令我生出一種莫須有且荒謬的希冀。 他也許是愛我的。 楚淳任由我把玩著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勾拉著,我告訴他,“不習慣,想看看別的地方?!?/br> 等我說完理由,這件事便沒了下文,楚淳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他尊重我的選擇,甚至問我要不要去他那,我笑著說,“好啊。” 他看著我,把我散亂的頭發(fā)撥到耳后,“不開心和我說。” 我慢慢松開他,把手抽出來,摩挲著指腹的紅色顏料,半開玩笑道,“還是算了,會打擾你?!?/br> 他跟著我笑了起來,很淺的一個笑,在唇邊溢出,“不會?!?/br> 楚淳牽著我的手,把電腦正對著我,然后放出一張圖片,我看著圖片上的內(nèi)容屏住了呼吸,是一片霧凇。 我心底有了一個猜測,卻又不敢相信,他用手摟著我,輕輕摸著我僵硬的背,我無措地看向他,眼睛酸脹,指尖擦過我的眼睫,他似乎有些無奈,“怎么哭了?” 我依附著他身上的溫暖,視線慢慢模糊,像一面被水洗過的鏡子,晃晃悠悠的,看不清人。 楚淳畢業(yè)那年,每天都很忙,有時候甚至好幾天睡在工作室里。那時候的楚淳身上還有著少年氣,有一天他跑回來緊緊抱著我說,“我們?nèi)タ挫F凇?!?/br> 我高興瘋了,恨不得答應(yīng)他一百遍,“好啊。” 我不想知道他在哪受了刺激,我只知道他要帶我去看霧凇。但好事多磨,我們準備出發(fā)的那天工作室出了意外,他只能趕回去。 我站在車站,一個人上了車。 他忙得腳不沾地,根本不知道我一個人去看了霧凇。我站在山上,入目銀裹,似乎能聽見欄桿處的冰棱在風中簌簌作響的聲音。 我請一對情侶給我拍照,女孩子朝我眨眨眼俏皮道:“怎么不帶男朋友一起來看?” 我笑著告訴她,“他就在后面呢。” 楚淳擦去我臉上的眼淚說,“怎么總愛哭?!?/br> 我茫然的看著他,不知如何開口,只好低頭強忍淚意,我是抗拒不了誘惑的人,楚淳對我而言便是這份極致的原罪。 可我現(xiàn)在要學會拒絕他。 我動手關(guān)掉那張圖片,以一種壓抑的聲音告訴他,“下次吧?!?/br> 如果還有下次… 楚淳的手心溫暖而干燥,我的手被他握著,靠近了,我能聞到他衣服上有很清淡的香味,像某種花果的味道。 我看著他衣服上的花紋慢慢說,“給我念首詩吧?!?/br> “就當提前慶祝紀念日” 楚淳的聲音很好聽,不過分低沉,是有些冷淡的意味在里面的。他念的是當年社團掛在墻上的一首詩,葉芝的《他講著絕倫的美》,我曾經(jīng)還摘抄過。 云一般白的眼臉 夢色朦朧的眼睛 一輩子 詩人們辛辛苦苦地干 在韻律中建造一種美的絕倫 卻一下子就給女人的顧盼推翻 給蒼穹那種悠閑的沉思推翻 因而我的心喲 鞠躬如也 當露水滴落睡意 滴落在悠閑的星星和你之前 一直到上帝把時間燃盡 楚淳念完最后一行詩,低頭看著我,目光明滅,里面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在那一刻,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似乎想要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