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還記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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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公主府。 暗影衛(wèi)隱于暗處,可這位小公主就喜歡想著法兒把他拖到明處。 “魏執(zhí)!” 一個黑色身影輕盈落在身后。 小滿攀著石欄微笑轉(zhuǎn)身,她抬起手指著樹冠處。 “幫我摘個果子!” 黑色身影輕功躍頂,摘下果實,落身在小滿身前。 小滿攤開手,等待著男人手上那沉甸甸的果子落在手上。 只見他并未靠近,而是把果實安穩(wěn)的擺放在石欄上,輕鞠一禮,退身飛去。 “魏執(zhí)!” 一個黑色身影從門外墻后走出。 小滿赤著足坐在妝臺旁,晃著兩只手上持著的簪花。 “桃色的好看,還是白色的好看?” …… 屹立的身影靜靜不動,垂著的眸也未抬起。 “看不清嗎?”小滿招了招手:“那你踏進來看真著些。” 男人像座石雕一般,依舊一動不動。 當值時謹慎,腦子里繃著的弦從未松懈過,身體每一塊肌rou都處在蓄勢待發(fā)的狀態(tài)。 十幾年如一日早已習慣,魏執(zhí)從來不覺得勞累。 自從分派在公主府內(nèi)保護公主安危,魏執(zhí)覺得這是自己所經(jīng)最勞神的日子。 少時在訓營水生火熱,體膚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壓迫是每日所歷。以至將他磨練成型,方能為陛下所用。 可訓營里只教了功法武學,消聲隱跡,打磨忍性,承受所不能受之苦。 他并非侍人,不會奉主,更不會如何與人交流。 每次被小滿喚令現(xiàn)身,面對小滿的相對言,他著實為難。 除了沉默以對,他別無辦法。 方才還坐在遠處圓凳上的小滿,此時來到了魏執(zhí)身前。 她仰首望著他,將兩只花簪高高舉在他面前。 這個距離越過了規(guī)尺界限。 魏執(zhí)大步后退,又陷入了沉默。 “我又不會吃了你。”小滿聳下肩“你這么怕我嗎?” 她垂著手,低著頭。笑顏漸漸褪去,愁眉稍展。 兩只赤著的足在裙擺下隱隱若見。 天有些沁涼,公主前不久才因遇刺一事高燒初愈。 魏執(zhí)不見她身邊伴侍人照顧周到,總是隨著自己的性子為所欲為。 回想從還在王宮時,她就總是孤身一人。 魏執(zhí)值守在帝王身側(cè),時見這位被冷待的公主,身旁從無人左右。 寰帝登基后對她傾盡愛護,卻依舊不讓旁人近身服侍。 雖無人相隨,但笑顏常在。 她似乎很愛笑,不管是否被苛待,她唇角總是掛著月彎樣的弧度。 見她愁眉升騰,魏執(zhí)心底忽而有些不知所措。 鞋履就擺在屋內(nèi)床榻前,可魏執(zhí)不能踏入這里。 他解下護臂,于手中攤平,單膝跪地將護臂放在小滿的足前。 小滿提了提裙擺,望著自己赤著的足,仿佛知道了身前男人的意思。 “你要我踩上去?” 她蹲下身來抱著膝,毫無掩飾直勾勾的看著他低垂的雙眼。 簪花的脆響近在咫尺,小滿再次在他面前揚起手上的東西: “那你先幫我選選,桃色好看還是白色好看?” …… … “白色?!?/br> 說來奇怪,魏執(zhí)言落時,小滿本耷拉著的臉忽而笑開了花。 她發(fā)出咯咯笑聲,很開心的模樣。 果然,她很愛笑。不過是為她選了只頭簪,就能如此開懷? “那你幫我戴上吧?!?/br> 她歪著頭,遞上了手中白色的簪花,笑看著他。 …… … “不可?!?/br> 他并未再與她周旋,拾起地上的護臂,退身離去了。 他的話一向那么少。 初見在月燈節(jié)的夜晚,他那時一句話乃至一個字都未與自己說。 她曾不是什么強侵的性子,毫無掠奪性攻擊性。一向是乖順的。 這并不是她的本性,是被周遭渡上的護甲。 隨著閻崇寰的羽翼將她籠罩得嚴嚴實實,她也毫無顧忌的褪去了身上的這層無用的東西。是來自于閻崇寰給予的底氣,縱容著她封存已久的本性野蠻生長。 她再不必偽裝乖順去唯唯諾諾。 她開始學著抓握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她沒有想過再次遇到那個人會在何時。 但心底有無法言說的預感,他們一定會再相見。 誰曾想,這一天來得那樣快。 莫名的沖動讓她只想將他抓握在手,靠近他,再讓他心甘情愿的靠近自己。 “魏執(zhí)?!?/br> 一個黑色身影從屋頂躍下。 庭前擺著一桌飯菜,小滿獨坐在那。 “可有晚食?要不要一同?!?/br> 他如常的沉默無言。 小滿也意料到了他的應(yīng)對。 “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她并未再要求他陪自己晚食,而是自顧自的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br> 她再次問道。 她是主,他的仆。 即便難以應(yīng)付,他從沒有想過“麻煩”兩個字。 身為公主,她可以大聲斥責他的失職,也能懲戒他的不遵從。但她不僅沒有,還自剖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她為何要將自己的身份放低,以平視的角度與他說話? 魏執(zhí)啞口。 站的筆直的身體猛然曲膝,深彎著腰雙手作禮: “罪屬失職,公主責罰?!?/br> 見他如此,小滿一怔,輕快的神情稍稍落寞了一些。 她自顧自說,已然不期待有什么回復。 “我并不想有人侍奉我,我抵觸別人的靠近。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 就是很想靠近你?!?/br> 她夾了一顆rou丸到碗里,不停的用筷子挑著,絲毫沒有入口的打算。 “說起來我也挺自私的,曾經(jīng)如此,現(xiàn)在也是如此。一直都是我自顧自,卻全然忘記了顧及別人?!?/br> “公主不必顧及罪屬?!?/br> 小滿走近他,眼彎下腰,試圖找尋他視線的軌跡。卻發(fā)現(xiàn)他刻意閃躲,不愿與她對視。 “若我不顧及你,你會討厭我嗎?” …… “不會。” 他守護兩位帝王,習慣于服從,習慣于指令。 他從未經(jīng)歷過這般“平等”的對話。 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跳脫了某一種他安然其中的束縛。他并不排斥,只是不自在,有些惶恐,心底的滋味并不是壞的。 “那行,我不顧及你?!彼酒鹕硗刈撸迫蛔诘室紊现匦率捌鹆送肟辏?/br> “陪我晚食。” …… 繞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魏執(zhí)又陷入了靜止的沉默。 久久,他終于開口道: “……不合規(guī)矩。” “王宮的規(guī)矩,在公主府怎么受用?” …… “算了,我不逼你。那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可以嗎。” “是?!?/br> “你餓不餓?” “不餓?!?/br> “你要如何才會站起來?” “公主恕免。” “那我恕免你了,你起來吧?!?/br> 魏執(zhí)起身。 習武之人與常人便是不同,每個動作都利落有姿。 小滿都至今都未習得一些體術(shù)功法。僅次于他的那雙眉眼,小滿喜歡看他每一個動作。他威步向前不聞其聲,他抬手生風,連衣袍都規(guī)矩得似被他馴服。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戴面遮嗎?” …… “不合規(guī)矩?!?/br> “你可以教我武功嗎?” “不合規(guī)矩?!蔽簣?zhí)頓了頓說道“罪屬不能為公主師?!?/br> 他竟會解釋了,小滿略感欣慰。她繼續(xù)問道: “那為何不能取下面遮?” “真容不得視人,遮掩身為人的痕跡,把自己當作物?!?/br> 他將規(guī)條原封不動的截取背讀。 在訓營里,消磨掉身為人的意志,摘去思想,摘去反骨,摘去貪圖。 是主人的劍,主人的盾。 唯獨不是人。 小滿啞然。 她一直以為帶著面遮僅僅是為了隱藏身份,規(guī)訓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暗影衛(wèi)是帝王身旁的死士,隱于暗處,無聲無息。只有在危機時刻才會出現(xiàn)。從魏執(zhí)來到公主府,小滿就從未在他身上遵循過所謂的“規(guī)矩”。 她并非是刻意想去打破什么。 只是不自覺的把他當作能與自己站在一起的人。 “可以……不把自己當作物嗎?” 他被訓教了十年,在身上用盡了方法,打碎骨,磨去皮,榨干血。教他如何摒棄身為人的自識。 那年他十五歲,遍身罪孽的他無權(quán)再為人。 他無法回應(yīng)這個問題。 更不敢回應(yīng)。 他不懂,為何這位尊貴的公主總是試探的親近他,侵入他。越過本該有的界限試圖把一件死物當作人來看待。 身為罪人,若不是暗影衛(wèi)的身份,根本不能靠近王族。 身為王族,為何會對一個罪人說“想靠近你”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又會說不合規(guī)矩?!毙M嘟囔了一聲。 “月燈節(jié)那晚,你也是聽令于皇姐出宮保護我嗎?” 魏執(zhí)懂了。 原來她所有的熱切都源自于那場并未解除的誤會。 她把他當作了另一個人。 魏執(zhí)作禮道: “公主所遇之人并非罪屬。” 他的聲音平靜,透著極為遙遠的距離。 “也請公主,把罪屬當作一件物。” 也不知為何。 話落后,公主頓時生了怒氣。 是因無法接受錯認了傾懷之人? 還是他駁去了以人自居的提議? 她止于將情緒浮在面上,對他說: “我不需要暗影衛(wèi),你回去吧,回到王宮里皇姐身邊,我不需要你?!?/br> 說罷,起身離去了。 暗影衛(wèi)只聽命于帝王令。 他自是不會離開。 只是此后,他隱藏得更好,更為滴水不漏,讓公主無法發(fā)現(xiàn)他還存在于她的身邊。 她果真以為他已經(jīng)離開。 她再也沒有喚過他的名字。 那場行刺后,公主府再無波瀾,風平浪靜。 他就像是以保衛(wèi)之名,于暗處“窺探”她的生活。 她喜歡一個人捧著話本呆在宅邸的每一處。 她很喜歡看話本。 在午后窗臺慵懶的撐著頭,紙張翻折聲與指尖的摩擦聲滲透在靜謐的空間里。 時而她會提筆寫些什么,墨香隨著輕悶的研磨聲縈繞開來。 她最愛的是那只玄晶制的筆。每每用過都會極為精心的養(yǎng)護,放進一個雕刻細致的木盒中。 聲音與氣味,是魏執(zhí)判斷她在做什么的主要依據(jù)。 暗影衛(wèi)不能進入主人寢臥,那是最私密的地方。入帳而眠,寬解衣衫。 公主喜歡只穿著單衣赤著足,滿庭嬉玩。 故而,魏執(zhí)常常會收納起自己的目光,閉上雙眼,或背向于此,只倚靠自己的聽覺與嗅覺追隨于她。 可僅僅用聽的,并不能顧及周全。 湖塘水花聲起,魏執(zhí)下意識望去。 只見她撩著透濕的裙沿,坐在湖畔,水沒過膝。她將薄裙攥在手里,露出了白皙的腿側(cè)。單薄的衣并未束腰封,僅靠細細的結(jié)繩若有若無的牽扯著。領(lǐng)口已然一覽無遺。 即便即時側(cè)目,也為時已晚。 垂在身側(cè)的手,摩挲著。魏執(zhí)紅了耳根。 小滿覺得很奇怪。 掉落在池子里的耳墜子,第二天竟然會出現(xiàn)在岸邊。 風吹去的絲錦,不久后竟然掛在窗臺。 萬般巧合中的失而復得也算是失落后的驚喜。 她并未去追溯緣由,只道是緣分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