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這么一晃，直至六月，連以然即將畢業(yè)了。

    生日祝賀簡訊還停留在那，沒有回覆，也沒有刪除；和他們相處過的回憶一樣，靜靜的、鮮明的，就這么被陳苑清擱著，卻總有不著痕跡的傷感。有時候她會盯著它看上半小時，只是在想，如果和連以然一起過生日會是什么樣子；想著想著就會不自覺微笑，那些畫面近乎真實，不過中間隔了幾層霧，見的著、抓不著。

    陳苑清自覺挺心虛的，連以然在大學的最后一年，和她留下的幾乎只有空白。淡如一縷輕煙，隨飄即散。

    學院畢業(yè)的前一天晚上，連以然打了通電話給她。

    「明天過來嗎？」

    說的是畢業(yè)典禮。

    久未聽聞的嗓音，連以然輕柔的問，稀松平常。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好像那些未曾走遠的日常，好像她只是做了一個好長的噩夢。

    是不是夢醒了，就會沒事。

    他的聲音扯著她的思緒，一魂一魂。陳苑清壓住通話處，終于忍不住哭了。趴在書桌上，手腕按的顫抖。

    想念是排山倒海的、是幽遠無期的、是永遠無法承受的。

    連以然還是聽見了悶悶的啜泣聲。心頭一竄，盈眶。

    天知道他得花多大力氣，才能撥出這通電話。

    見不著陳苑清的那些日子、那些思緒，皆是浮在身上的，不輕不重，得過且過。生活若有似無的撩動他的心窩，不緩不急，然而再也沒有什么能夠放在心上。

    他只是一直在等。

    他只是一直在等她回來。

    他只是一直在等她心甘情愿的回來。

    那一天的轉身，是連以然希望陳苑清可以稍微冷靜、可以想通，然后回到他身邊，接著他會驕傲的說，你還是不能離開我的。所以他愿意給她空間，暫時不打擾，甚至曾自私的想過，乾乾凈凈走開，讓陳苑清活在沒有他的生活，或許會使她更加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連以然始終都知道陳苑清深愛他，于是自信的猜測她不會放手。唯獨需要時間，而他可以等。

    不過連以然終究沒有等到那句話。

    半年過去，陳苑清依舊安安靜靜的，讓他開始慌了。連以然逐漸感到害怕，陳苑清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他、再也不堅持了？

    這個猜測如同利刃，劃傷他所有的冷靜與自信，血流泊泊。

    只是今天這通電話打過去，一開口就聽見她哭泣的聲音，無言的思念蔓延，雖然心疼，卻也如釋重負。

    幸好。

    這一刻他腦海里真的只有這個念頭，伴隨著幾個月以來橫在心頭的不安，沉沉的，一同落進身體最深處，從發(fā)尖至腳底，此時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正妥實的踩在地板上，不再飄忽。

    忽然想起自己許久不曾睡好覺。

    思念之重，差點讓他沒法負荷。

    幸好，他的苑清沒有走遠。

    幸好，她只需要他拉一把，就可以回來。

    「別哭?！?/br>
    他說。

    陳苑清也聽見連以然細微的哽咽。

    她倒是希望連以然發(fā)火、罵罵她，吼著說算了吧我不想再等了我們不適合我們分手吧。讓她的懦弱受到責備，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處處包容，害她所有的懦弱在這一刻全都化為愧疚。

    她怎么能、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這樣對他──

    「對不起?！孤曇羯硢?、喉嚨乾澀。

    所有的堅持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陳苑清覺得自己鬧了大半多年的笑話。

    「沒事?！顾f，「去喝點水，嗯？」

    她乖乖起身去倒了杯溫水潤喉，再度拿起手機又聽見連以然說。

    「你明天過來，好嗎？」

    「我想看看你。」

    「……嗯?！?/br>
    于是掛了電話。

    翌日，典禮結束，他們約在cao場。

    陽光燦爛，到處都是鬧轟的人群，連以然領著學士服，穿著白襯衫西裝，向她走近，站定。

    「還挺帥的?！顾o了反饋。

    連以然只是一吋一吋的端詳著她，從發(fā)絲到眉眼，來回數(shù)次。

    再有言語，顯得多馀。

    最后直接將她拉進懷中，穩(wěn)穩(wěn)實實的一陣溫暖。

    陳苑清又哭了，從昨晚到現(xiàn)在，她覺得都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了。

    順帶一提，她還把他的白襯衫給抓皺了。

    連以然只得輕拍她的背，安撫。

    哭到一個段落，陳苑清用nongnong的鼻音說：「雖然我知道我這樣說還是很差勁，但我真的覺得，沒有你不行。我本來一個人活得好好的，跟你在一起之后，真的沒有你不行?！苟潭處拙湓?，硬是被幾個抽噎給拉長了不少。

    「好，」連以然輕笑，胸膛震動，「我會負責的?！?/br>
    反正他一直以來都覺得，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有資格和她交往啊。

    幾分鐘過去，陳苑清總算穩(wěn)定情緒，她拉出連以然的左手放在腰前。

    「怎么？」

    「給你畢業(yè)禮物?！?/br>
    該哭的得哭一哭，該送的還是得送一送。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外表簡樸做工卻精細的盒子，打開，是一隻錶。

    陳苑清預備將他戴上。

    連以然皺眉，「這個牌子……不便宜?！顾趺磿羞@么多錢？

    陳苑清小心翼翼的牽著他的手，邊回答，「之前打工的時候存的錢?！?/br>
    「你……就為了這個而打工？」

    「嗯?！勾鸬貌灰詾橐狻?/br>
    瞬間，連以然的眼神柔得不像話。

    他看著陳苑清為他套上手錶的動作，透紅細滑的指尖緩緩親吻著他麥色的手腕。似乎想到了什么。

    目光深邃，蕩漾似水。

    于是，在陳苑清扣上錶帶后，連以然慢悠悠的說了一句──

    「好，我愿意嫁給你?！?/br>
    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