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現(xiàn)在這個場面怎么都不利于何筱婧。沉芯站在老師辦公桌旁邊一把鼻涕一把淚，萬一她是唯一的目擊者，那無論這件事情是怎么傳出去的，勢必都是她的責(zé)任。

    「嗯……，老師，我只是要簽教師日志，沒什么事，可以等一下再來的?！购误沔呵忧拥卣f。

    面對教師日志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簿子，何筱婧原本以為林清是個懂得權(quán)衡的人，讓她走。殊不知，林清點點頭，溫柔地和沉芯說：「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時間和你談。」

    潸潸然的沉芯與何筱婧擦肩而過，何筱婧心底一邊咒罵：「林清你這個大直男！」一邊表面乖巧地面帶微笑，像辦公桌走去。

    林清草草翻了一下內(nèi)容，顯然也沒看個仔細(xì)，蓋下一排的章，很快地將教師日志遞還給了她。

    何筱婧實在不想久留，迅速地道個謝，就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欸？筱婧?！沽智鍐玖艘宦?。

    何筱婧一鼓作氣示好：「老師，我知道！我有分寸，我不會亂說話的。」

    「什么亂說話？」林清帶著笑意看她。何筱婧也不知道林清是真單純還是腹黑，乖乖不露痕跡地附和：「喔對！我什么都不知道……」

    「說什么?。课医心闶琼槺阌懻撘幌履愕某煽?。」

    「?。苦浮?/br>
    林清從旁一疊資料中抽出了全班成績單，自然鎮(zhèn)定地分析起來：「文科都不錯，就是數(shù)學(xué)要再加油。還有，你的國文不能全依賴作文，選擇題要再穩(wěn)一點。」

    「好……」

    「想好以后考什么科系了嗎？採不採數(shù)學(xué)？」

    何筱婧還沒緩過神來，愣愣地答：「我還不確定?！?/br>
    「那就都不能放喔。數(shù)學(xué)拉低太多了，可惜。知道嗎？」

    「嗯……」她覺得林清未來絕對會大有可為，一個學(xué)生剛剛才在這里哭完，他面不改色，現(xiàn)在還能趁機跟另一個學(xué)生平靜地聊成績。

    「對了！」林清眼一抬，「聽說你跟李青辰從小就認(rèn)識？」

    「對?！顾懔恕：误沔合胧栈貏倓偟南氲脑?，林清這個「對了！」實在是太刻意了。

    「是好朋友嗎？」

    「對。」

    「他該不會是為了你來人文班的吧？」

    「……」何筱婧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反覆咀嚼他這句話的意思。林清這是有戒心，還是自以為幽默？

    她強忍不悅，盡全力控制語氣，平緩地說：「不是，他是有自己的安排。」她深呼吸，克制地補充：「老師，我們從小到大都是很好的朋友，最怕的就是別人帶著……」她刻意加重語氣：「『別的眼光』來看我們，我們會很困擾的?！?/br>
    「明白！」他笑得燦爛，「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們這個年紀(jì)??！情竇初開，都很正常。就是老師希望告訴你們，學(xué)業(yè)現(xiàn)在是最重要的。否則，以后沒有好未來，什么都很難堅持下去?！?/br>
    「老師，」何筱婧微笑，再次強調(diào)：「我們真的沒有。」

    「好，我知道。我只是說一下?？焐险n了！你回去吧?！沽智逵窒袷裁炊紱]發(fā)生的，把辦公椅轉(zhuǎn)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明白個鬼！知道個屁！先入為主的觀念一大堆，好意思裝大肚、裝包容在那里說教？學(xué)業(yè)是最重要的？我們一個校排第五，一個二十八，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們退步了？我上次考試考第五十五名欸！怎么不說我進(jìn)步了？」何筱婧屏氣收起這些心底的話，通通化成了一句乖巧的：「好的，謝謝老師?！?/br>
    何筱婧覺得自己實在太冤屈了。李青辰不喜歡自己就算了，她還要被班導(dǎo)師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好巧不巧，李青辰這時從走廊尾端的男廁出來，他遙遙就看見何筱婧了，招了招手，準(zhǔn)備來和她談天。

    她一接近，何筱婧就伸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故作嚴(yán)肅：「我們別說話了。林清剛剛懷疑我們兩個不單純。」

    「什么不單純？」李青辰努力想了個他們之間最有可能不單純的答案：「懷疑我們兩個是別的實驗班派來的臥底？」

    「……」李青辰明明就是聰明的人，怎么老是少了一根筋？何筱婧忍俊不住，又氣又覺得好笑：「懷疑我們兩個談戀愛，會影響成績！」原本她是在氣頭上，才那么了當(dāng)?shù)卣f，不過此刻講完這句話，又覺得不對勁了：我們兩個在談戀愛……，是沒有?？墒俏业拇_還在暗戀你，這樣算不算？

    「所以他罵你了？」

    「啊？」何筱婧沒想到他的關(guān)注點是這個，「是也沒……」

    「我去跟他說！」李青辰跨著大步往辦公室前進(jìn)，何筱婧一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看他走了趕緊追上去攔住他，「等一下等一下！」她拉住了他的手臂，「不用了！你去找他吵，我剛剛的忍氣吞聲不就白費了嗎？」

    「誰要你忍氣吞聲？他怎么不罵我？」李青辰繞開她，繼續(xù)向前。

    「他沒有罵我?！购误沔汉鋈徊辉诤趿?，只擔(dān)心李青辰真的去找林清，她擋在他面前，「他就只是說：『你們關(guān)係很好吧？李青辰是不是為了你來人文班？』這種陰陽怪氣的話。我就也午休沒睡，脾氣不好。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李青辰根本不在乎林清對他的看法，僅堅定地說：「你如果委屈，就跟我說。我就去找他?！?/br>
    「本來委屈……」何筱婧試圖再醞釀剛剛的心情，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找不回了。噗哧一笑：「現(xiàn)在不委屈了。覺得你很好笑?！?/br>
    「哪里好笑？」

    她暖暖地笑了，「反正我都跟他解釋了，也說清楚了。他可能也是隨口一提，所以如果你現(xiàn)在去跟他說，反而事情會變復(fù)雜。」

    「真的？」

    「真的?！?/br>
    李青辰這才打消念頭，乖乖被何筱婧拉回教室。何筱婧心中都是暖意，「我從來沒有看過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那么不冷靜?！?/br>
    「何筱婧，你不要被別人欺負(fù)。誰都不行，老師也不行。要是我以后……」李青辰忽然發(fā)覺何筱婧沒跟上來，疑惑地回頭看。

    只見何筱婧站在原地，凝視著他。她把所有的感動裝回心中的玻璃罐，凝聚成一句：「李青辰，謝謝。有你真好?！?/br>
    有你真好，在每個殘破記憶里，對世界失望的時候，你總是那些苦澀，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