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原罪
長明路四百四十四號。 今天是,被囚禁的第四百四十四天。 聽見從廚房傳來的聲音,我醒來,起身,身下的床鋪潔亮如新。 走向廚房,看見兄長正捲起袖子,拿著抹布,清理著流理臺,餐桌上有兩份剛煮好的餐點,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香味。 腳踝上,鎖鍊的摩擦聲提醒他我的到來。他轉(zhuǎn)身看見我,漾起一抹溫柔的笑:「醒了?」 望著那白皙的臉、嫣紅的唇、與那左眼角的淚痣,昨日這男人如何待我歷歷在目。 「唔……!」 我摀住嘴衝向浴室,跪在馬桶前,乾嘔著,什么也吐不出來。 到洗手臺前漱掉口中的胃液,抬頭,望見鏡中自己的臉。蓬亂的黑發(fā),久未曬太陽的皮膚,泛白的唇色,嗆咳著濕潤的眼窩,毫無生氣的瞳。 好悽慘啊。 對著鏡子拉出自嘲的笑,卻看見身后浴室門邊,丹書擔(dān)心地望著我。 他開口,柔和而親暱的嗓音:「還好嗎?」 不想回答。 他走近,從背后環(huán)繞住我的腰,唇印在我的后發(fā),眼睫低垂:「……丹胭,不要不理我?!?/br> 他在示弱,我不明白為何,但我仍不想說話。 他嘆了口氣,放開我,道:「我在廚房等你吃飯?!?/br> 「我不想吃?!?/br> 丹書正欲離開的腳步止住,回頭望著我,道:「不行?!?/br> 「我沒有食慾?!?/br> 「吃了就會有的?!顾麖娪驳氐?,離開了浴室。 到了廚房,看見丹書正坐在餐桌邊。晨光落上他修長的身軀,手臂撐著桌,十指併攏撐著下顎,冥思著,類似祈禱的動作,在此人身上,毫不突兀,只顯得虔誠而優(yōu)雅。 我不懂為何他的神情還能如此潔凈、與昨晚判若兩人。還是說,污穢之人,只有我? 因為我才是那個誘惑他的夏娃? 搖搖頭,拉開椅子,坐下,不再看他,專注地吃起早餐。 他望著我,柔和一笑。然而下一秒,我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腦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可怕的想法。 ……月經(jīng),多久沒來了? 望向丹書的臉,輕輕地,歇斯底里地,笑了:「我好像,懷孕了呢——哥哥?!?/br> 他的臉唰地慘白。 我知道,若我懷孕,他比我還害怕。畢竟,餵我避孕藥的,是他。 那一刻,涌上了復(fù)仇的快感,再被更大的恨意吞沒。 我站起身,繞過餐桌到丹書面前,彎下腰讓自己平視他的臉,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用最輕柔最清晰的語調(diào),道:「怎么辦呀?哥哥。」 他推開我站起,撞倒了身后的木椅,后退著喃喃:「那不是我……不是……」 我吼叫出聲,嗓音異常高亢:「事到如今,你說那不是你?」 吼完,渾身冰涼。 一種失落、絕望、悲哀混雜的情緒,靜悄悄地在心中流淌、注滿、溢出。 淚水劃過臉龐,嗓音轉(zhuǎn)為低柔:「我以為你愛我……看來我錯了?!箍可狭骼砼_,摸到刀具,拿起,抵在胸前。 「……把刀放下?!?/br> 一瞬間,丹書的臉沉了下來,嗓音陰冷,命令式的語氣。 「丹書,你覺得方才一臉慌亂的人,現(xiàn)在端起冷酷的態(tài)度,我就會聽話?」我冷笑,搖著頭回答:「不?!?/br> 我繼續(xù)搖著頭,狂亂地注視著他俊美到令人憎惡的臉,道:「不,你放心吧?!?/br> 「我不會成為你的負累,我也不要你的孩子?!?/br> 「如果真的有靈魂,我愿化成怨鬼,纏著你,讓你永世不得安寧。我要你下地獄,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今生來世,都在害死我的負罪感中掙扎。」 隨著我的話語,他的拳頭握起,嘴唇越抿越緊,眼神越來越兇暴。 他說:「你怕痛,不會刺下去的。」 「死了就不會痛了。」我悽絕一笑,道:「再見,丹書?!?/br> 刀刃入rou,痛徹心扉。 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兄長跪了下來,抱頭痛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