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愈湊過去，屏幕上的對話框，小橘子說：剛剛在忙，還要打電話嗎？

    “嘖，這昵稱。酸得掉牙?！?/br>
    嵐筠不理他的調侃，嗒嗒嗒打下一串字符。

    【云云：沒事了，具體的晚上再跟你說】

    【小橘子：那就好，下次有急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云云：知道了】

    扔下手機，她開始rou眼可見地坐立難安。沖動之下的行為，并未多想，可現在總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離譜，越反思越離譜。

    “實話實說唄，有什么好糾結的?！背逃谝贿叺卣f。

    “說什么？說我找了個人假扮男朋友還親了他嗎？我說完了不就得分手！”她煩躁地撓撓頭。

    程愈不在意，“分就分了，還有下一個?！?/br>
    心尖像被針扎了一下，一滴一滴滲出溫暖的液體，嵐筠下意識捂住胸口，“你說得輕巧！我們剛在一起沒多久……”

    反駁的聲音越來越小，程愈嘆了口氣，“誰讓你非要走心……你不告訴他，難受的是你自己，你告訴他，難受的是他。如果他不能接受，真的分手，大不了兩個人一起難過?！?/br>
    “總之，你不要自己難過，”他輕拍嵐筠的背，繼續(xù)安慰，“換個角度想，他犧牲一下，少了個情敵，人情是你欠的，里外都是他賺了?！?/br>
    “程愈，你算賬的方式可真特別，”她輕嗤了一聲，嘴上這么說，表情卻多少緩和了下來。嵐筠抿抿唇，仿佛下定了決心，“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起碼不該瞞著他?！?/br>
    “別擔心，分手了正好不急著回去，周末哥帶你出去玩。”

    說完就被嵐筠瞪了一眼，“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在一起就是好？你開心才是最好，”他拿杯子跟她碰了碰，頗豪氣地說了句，“希望小云永遠開心，干！”

    “有病?！弊焐狭R著，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他碰了杯，一飲而盡。

    女人仰起頭，有幾分喝酒的瀟灑。程愈嘴角輕揚，鮮活、明快，最無情也最有情，這才是他的小云。

    解決了麻煩，下午的會嵐筠決定繼續(xù)參加。鑒于晚上還要一起吃飯，程愈懶得再回公司，干脆霸占了嵐筠的房間補覺。

    “昨晚沒睡好，借你的地方補一覺?！彼麛[擺手將房間的主人趕走。

    “隨你，以后被開除了，別來找我要飯。”嵐筠對他懈怠的上班態(tài)度習以為常，隨口刺了一句拿上東西走人。

    “我有數，你趕緊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慢走不送?！?/br>
    一整個下午，報告會依舊有聲有色，坐在會場的嵐筠卻總在走神，眼前總是閃過魏枳的臉。雖然有程愈的安慰，但不可避免地心里有了越來越強的負罪感。

    她不該這樣對魏枳的。

    時間是最冷酷的獵手，將她的心越勒越緊。看著窗外夕陽的余暉，想到晚上的通話，她甚至有些無法呼吸。

    帶著疲憊回到房間，見到了正在神采奕奕打游戲的程愈，嵐筠被他拉著去吃飯。

    她的憂愁并沒有隨著美食將胃填滿而有所減輕，反而越發(fā)沉郁起來。程愈瞧了一眼漆黑的夜色，拍了拍她的腦袋，溫柔地問：“就這么喜歡他？”

    嵐筠愣了一瞬，轉頭看向窗外的外灘，明亮的光映出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大概吧……我們的感情，不，應該說他對我的感情，很熱烈，熱烈到能讓他甘愿將自己塑造成適合我的樣子。你懂嗎，就好像在燒制玻璃，而我是一團流動的液體?！?/br>
    “為了裝下我，他必須在烈火里被不斷灼燒，才能變成各種形狀。他為我，改變了太多?！?/br>
    程愈沉默，他無法想象這種感情，既沒有人為他這樣做，也不會有人能讓他為之做到這些。

    嵐筠自顧自地繼續(xù)說著：“可玻璃終究是玻璃，如果哪一天碎了，割傷的也不只是他自己?！?/br>
    兩相無言，一陣沉默后，嵐筠收回視線，嘆了口氣，揉揉自己的臉頰，再抬起頭眼里又盛滿了光，“沒關系啦，我甩過那么多人，早就做好被人甩的心理準備了。小事，小事?！?/br>
    她一貫拿得起放得下，可她從來不說自己忍受了多少痛才能放得輕而易舉。

    程愈忽然很想抱抱她，可她還沒分手，這些悲觀的話或許有些言之過早，他于是最后勸了一句，“說不定都是你自己嚇自己的，他其實對你愛得深沉，不介意呢。小云，對自己的魅力有點信心?！?/br>
    “但愿吧?！彼π?，怎么會呢，他可是她當初一個吻騙回來的男人。

    嵐筠回到酒店，調整了幾次心情，才按下視頻選項，鈴聲響起的時候心里依舊一團亂。當看到魏枳滿是溫柔的笑顏出現的那一刻，無可阻擋的悲傷與愧疚如倒灌的海水將她淹沒。

    她本不該如此在意的，那只是些必要的代價，她也吻了不想吻的人，有無數條理由在腦海里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但只需要一句——魏枳會難過，就壓垮了構筑好的堡壘。

    嵐筠不得不承認，他與其他人，并不一樣。

    是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魏枳這樣看著她了。

    “阿枳……”

    屏幕里的男人被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嚇得有些慌亂，期待的表情變得惶恐，“云云，云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嵐筠仰了仰頭，努力讓濕漉的眼眶平靜下來，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算什么，裝可憐博同情嗎，她不能這樣做。

    過了兩分鐘，嵐筠調整好心情，重新看向屏幕，語氣平淡無波，“魏枳，今天發(fā)生了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你聽完后無論做什么決定，我都接受?！?/br>
    “無論什么?！彼刂氐刂貜土艘槐?。

    “云云，”他只說了一句，“不想說可以不說?！?/br>
    嵐筠又想哭，她用手遮住他擔憂的表情，對著聽筒，一字一頓，“我必須說?！?/br>
    “好，你別急，我聽著?！彼麩o奈地答應她。

    “今天上午之所以給你發(fā)消息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對我死纏爛打的前男友，他叫Gee……”

    嵐筠說得很慢，沒有看屏幕她盯著房間里的地毯，將經過詳細地告訴魏枳，掌心傳來屏幕上越發(fā)guntang的熱度，她一瞬間在想，如果手機能在這一刻燒壞該有多好。

    可惜并沒有。

    “……我吻了他，吻在他的嘴。我必須承認，那一刻我并沒有想太多，只是想趕緊打發(fā)走Gee，這樣最簡單有效。

    我保證這個吻沒有任何情欲在，我很清楚我不想吻他，程愈也不喜歡我吻他。但是，我沒有考慮你，可能只是忘了，可能覺得吻別人也沒什么，可能覺得你會理解，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還愿意相信我，這就是解釋，如果你覺得我太隨便，或者……不知廉恥，你可以跟我分手，魏枳，我沒意見。”

    她逃避著不看他，殊不知她越發(fā)通紅的眼眶被攝像頭記錄得一清二楚。

    他聲音微啞，叫她：“云云……”

    聽到這兩個字，忍了許久的淚倏忽落了下來，嵐筠咬著一口氣將最后一句話說出口：“你怎么還這樣叫我，要分手就趕緊提，別在這浪費時間！”

    “云云，別哭，不哭好不好？”他像是聽不懂她的話，撫摸著屏幕上斷線的珠子，只是一個勁地勸。

    “我不！”決絕的字眼帶著脆弱的哭腔，她干脆將手機放到一旁，抱起膝蓋，眼淚一路向下滑到腿上，她無聲地哭了一會兒，揚聲器里魏枳的聲音越發(fā)焦急。

    他不停地在叫她，嵐筠哭得越發(fā)狠，她不想哽咽著說話，干脆就不回應。他總有耐心耗盡的一刻，她也不會一直哭下去。

    就這樣過了一陣，房間里只剩下自己低低的抽泣，再也聽不見男人的聲音。

    “果然，終歸是要一個人……”她輕輕地呢喃，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嘴角努力向上挑了挑，撐起一個勉強的笑，眼淚卻涌得越發(fā)兇猛。

    算了，哭就哭吧，今晚哭完，一切就都過去了?；貞洸缓蠒r宜地涌入腦海，她不想記起，可越逃避，卻越清晰。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發(fā)生的點滴，那么新，那么鮮活，連他懷抱里的草木香氣也無比真實。

    “那云云愿意跟我分享一段幸福的時光嗎？”星空下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誠懇地向她發(fā)問。

    原來，跟他在一起的整段時光都契合這兩個字，幸福。

    貪戀起其中的溫暖，嵐筠閉上眼，任由自己陷落于其中，心中的空隙越發(fā)地大，被割裂的劇痛。

    “魏枳，謝謝你愛過我?！?/br>
    慘白的燈光將室內照得比夜色更冷上幾分，許久，她拿過手機。

    電話兩小時前早已掛掉，手機的溫度也恢復正常，她去洗了個澡，淚痕被沖得一干二凈。

    要是心也能被這樣簡單的洗洗干凈，該有多好。

    胡亂吹了吹頭發(fā)，嵐筠鉆到被子里，閉上眼。

    睡吧，最后給自己一點難受的時間……明天醒來就忘記這一切，我會好的，會好的……

    敲門聲在她將睡未睡的時候響起，起初以為是幻聽，直到下一陣更急促的敲擊聲。

    她披上衣服走到門邊，黑漆漆的房間里貓眼透進的光格外亮，甚至有些刺眼，刺眼到將她晃出幻覺。

    這不可能，她眼睛眨了又眨，那幻像卻越發(fā)真實。

    她打開門，下一秒就被擁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懷抱。

    “云云，你沒事吧？”他低頭吻著她的臉頰，關切又緊張。

    “我是在做夢嗎？”她呆呆地看著他眼里的倒影。

    “不用做夢，我就在這。”他帶她進了房間，打開燈，房間內明亮又真實，他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

    “可是，你，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從沒這樣說過，云云，你不想要我了？”他抵著她額頭問。

    “可是我吻了別人……唔……”

    魏枳不答，只是貼近她，吻上那雙思念了一整天的唇，極盡溫柔地吮著她軟糯柔嫩的唇瓣，回味著她的味道，然后挑開她的齒縫，舌尖描摹著貝齒的形狀，直到深處，勾上她的小舌。

    他忍不住壓著她的腰，讓她緊貼上他的身體。他太想她了，一整日沒睡的倦，他想他的云云。

    吻了別人，可他的云云在哭。他知道，她以為要失去他了，那樣的難過，眼淚讓他的心都化成了水。腦海里僅剩的唯一的念頭，是去抱緊她，其他的事又有什么關系。

    “你怕我難過？”他在她的唇角流連。

    “嗯?！?/br>
    “你怕我跟你分手？”

    “嗯?！?/br>
    “是愛我？”

    “嗯?！?/br>
    “云云，說你愛我?！?/br>
    “我愛你?！?/br>
    “我會千倍萬倍地吻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