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兄弟(五)
看似為了逃開尸臭而選擇的通道,走了一段時間,竟轉(zhuǎn)到一條鑲著青磚的大路上,一旁壁上還刻著仙女圖像,是什么意思離禮不懂,心里揣測這是人類的嗜好,倒是蘇安幾個人看了一陣后低聲討論幾句后又接著往前走。 走了一個鐘頭后,蘇安見大伙兒的神情都帶點疲憊,他低頭看了下腕錶,往前看了下似乎無止盡的磚道后,決定讓大家就地休息。離禮本來就不打算和人類多做交流,不過蘇磊硬是把他們拖到中間,邊嚷著小孩就要乖乖接受大人的保護,其他人也沒說什么,但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們自然也不會讓小孩睡在外圍,十幾個人有人拿起睡袋,有人拿出吃的,幾個人則守在周遭。 磚道的兩邊都設有燈柱,大伙兒卻不敢用,畢竟這里雖然有空氣,但火燒起來的煙肯定燻人,再說誰知道那燈柱有沒有什么陷阱,所以一伙人分做四、五團圍著無煙爐取暖,蘇安分別和他們打過招呼后,面色嚴肅的走到蘇磊身邊,低聲說道:「多一個人?!?/br> 悠哉把餅放在爐子上的蘇磊動作一頓,眼角掃過周遭一圈,面不改色的低聲問道:「確定你沒算錯?」 蘇安沉默的點頭,眼神盯著爐子,態(tài)若自然的拿起烤熱的餅,像是品嚐什么美味一樣慢吞吞的咬著,聲音卻不含糊,「我們?nèi)珨?shù)二十四人,進來時折了三個,在女粽子那兒賠了個虎子,應該剩二十個人,但扣掉離禮和小九兩人現(xiàn)在竟然有二十一個人,你說呢?」 蘇磊低聲咒罵幾句,「是哪個?什么時候混進來的?」 蘇安突然沉默了,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的蘇磊忍不住疑惑,抬頭望向蘇安,他看著蘇安像發(fā)呆瞪著火爐,話幾乎是說在嘴邊,要很仔細才聽得清:「老胡。」 蘇磊聽清楚的同時手一抖,餅子差點就掉到爐子上,結(jié)果被小九接住,小九睜著一雙大眼好奇地在兩個人之間打轉(zhuǎn),軟嫩的童音好奇地問道:「誰是老胡?」 「我們進來時經(jīng)過一大片山崖,老胡那時候不小心掉下去……」蘇磊從包里拿出煙,驚疑之際也不顧一旁兩個小孩,點煙猛吸了一大口才冷靜下來,「會不會是老胡根本沒掉下去?或是我們看錯了?還是他被人救了什么的……總不可能死人復活吧?又不是游戲,還有復活點重生什么的?!惯@時后蘇安沉默的否認,讓蘇磊更多幾分暴躁,他又吸口煙,扒了下頭發(fā),「其他人沒發(fā)現(xiàn)?」 「沒有,而且我剛也和老胡招呼幾句,他表現(xiàn)的……就像老胡一樣?!箖H管不安,蘇安還是努力維持鎮(zhèn)定。 「那是……鬼嗎?」蘇磊不著痕跡的看了眼稍遠的角落,在無煙爐微弱的火光中顯得飄渺的影子,四個人都松散的或坐或躺的聊著天嗑著餅,誰也不知道其中看起來猥瑣的那個壯漢竟然是死人了。 蘇安沒有回答這個他也不清楚的答案,倒是一直沉默的餵食自家弟弟的離禮不咸不淡地說道:「不是鬼魂,不是活人?!?/br> 這個答案沒讓蘇磊好過點,一股冷意竄遍全身,連手中的煙灰掉到手上都沒感覺,好半晌才發(fā)出嘶啞的笑聲,道:「什么叫不是鬼不是人?看不出來離小弟你還是個小道士,是不是鬼都瞧得出來?」 小九對蘇磊和蘇安投了個憐憫的眼神,不過對不相信哥哥的話的人他分毫善心都不會給,小九往離禮胸口蹭了幾下,順手把鬼珠塞進去,迎著離禮望過來的探問,他用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著「讓哥哥保管,等安靜點的時候再吃,而且涼涼的才好睡?!?/br> 鬼珠陰且冷,整個揣在懷中就像放了冰塊一樣,而且這顆鬼珠被血rou怨氣靈養(yǎng)近千年,陰涼什么的都是妥妥的,不管是仙魔妖或是人類修真者,想拿這顆鬼珠恐怕都得用法寶兜著。真的也是因為燭龍族屬陰,鬼珠對離禮兩兄弟來說就像顆可移動的冰塊而已,陰氣什么的就當作補品補著。 揣著鬼珠這顆冰塊,陰氣絲絲繞進體內(nèi),把周遭雜氣都排除在外,離禮抱著貼在他懷中的小九也不管蘇磊兩人怎么處理非人非鬼的傢伙,靠著墻邊兩兄弟旁若無人的閉目養(yǎng)神去了,反正該提醒的他都做了,人類要怎么打算他懶得管。 不能像離禮兩兄弟這樣不顧旁人的蘇磊和蘇安低聲討論一番,最后只能放任那個老胡待著靜觀其變,因為他們沒辦法當著眾人拿槍把老胡斃了來證明自己的話,冒冒然然的說出這件事也只是讓人心浮動,反而沒幫助。 蘇磊把手上的煙熄了想過去親自探那個老胡的底,但他才要準備起身就見那四個人把無煙爐滅了就躺下睡了,和蘇安無奈的對看一眼,蘇磊撇了下嘴角,起身和離他最近的守夜人打聲招呼讓他先去休息,自己就佔了一角又點根煙,吹著煙圈執(zhí)行無趣的工作。 緊張的心情隨著過了大半夜的平靜無波就會悄悄怠懈,蘇磊打著哈欠低頭瞄了下腕錶,想著再過半小時就換他補眠時,一個黑影搖搖晃晃從倒成一片的人影中爬起來,蘇磊頓時精神都來了,悄悄把槍口對著黑影,瞇著眼等黑影靠過來后他突然開口,「黑仔,去哪?」 四周一片黑濛朦,蘇磊看不清楚黑仔的表情,只隱約看到黑仔看著他,聲音聽起來像是還沒睡醒,「撒尿?!拐f完也不管蘇磊的反應,搖搖晃晃的走向黑暗中。 蘇磊放下槍疑惑的望著黑仔消失的地方,隱約覺得哪個地方怪,卻又說不上來,最后抓了抓頭只把頭發(fā)弄亂,在原地待了一會,本想跟上去時,蘇安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換班了?!?/br> 蘇磊頓了下,回頭邊說邊看了手上的錶,「不是還有半個小時,你怎么這么早……耶?三點半了?怎么會?」蘇磊驚訝地把錶拿下來還搖了好幾下,但不管怎么看上頭都顯示三點半。 「你睡著了?」蘇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任由蘇磊抓著他的手腕看時間。 蘇磊確認現(xiàn)在真的是三點半后沒有松口氣,反而更加困惑了,他抬頭望向黑仔離開的方向后,對蘇安說:「我去那邊放水?!?/br> 「等下,我跟你去?!固K安雖然不懂蘇磊這種反應是為哪樁,但這樣子倒讓他不可能放他自己行動,抓起手電筒回頭看了眼躺得東倒西歪的眾人,和交班后還顯得懶洋洋的幾人,對他們比了個手勢,三步併做兩步快步跟上恍神的蘇磊。 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們離開的時候,本來閉著眼睛的離禮悄悄按住蠢蠢欲動的小九,低聲說道:「睡覺時別吃東西,會消化不良。」 小九乖巧的點了下頭,一雙大眼還是盯著老胡那個方向,喳吧喳吧幾下,又往離禮胸口鑽了鑽,「沒關(guān)係,我可以等他們發(fā)現(xiàn)那個東西后再吃,那個時候他一定變得比現(xiàn)在更好吃。」 蘇磊和蘇安走了一段路到轉(zhuǎn)角,明明是他們之前走過的地方,不過現(xiàn)空無一人的情況下多了幾分陰森,這種情況讓蘇磊毛骨悚然起來,「怎么沒人。」 「你不是要放水,找什么人啊,動作快點。」蘇安拿著手電筒掃了掃整個通道,也覺得毫無人氣的通道的確顯得詭譎。 蘇磊不死心的再看了幾眼,最后才說道:「你剛剛有看到黑仔回去嗎?他不久前才說要放水往這里走……」 蘇安和蘇磊視線對上后,兩人把遠照的手電筒收回來后,腳步沉重的往回走,回去后蘇安先坐回守夜的地方,蘇磊則往靠近黑仔起身附近的守夜的人問話,確認從他們離開到現(xiàn)在都沒其他人回來后,蘇磊頂著他不解的眼神說了句沒什么就離開了。兩人都決定等明早再提這件事,除非晚上再多什么事。 或許黑仔在路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物,晚上再回頭去偷拿,這種事在陰宮里也常發(fā)生,見怪不怪,只是在老胡的事件后,他們還是多留份心眼。 僅管被一種不安的氣氛籠罩著,蘇磊還是強迫自己閉目休息好應付睜眼以后的事情。 感覺好像睡沒多久就被蘇安踹醒,蘇磊大大伸了個懶腰,用清水抹了把臉,接過蘇安遞過來的咖啡啜了幾口提神,「那兩個小鬼起來了沒?不用守夜可沒理由賴床啊。」 蘇安不語,只是用下巴往離禮兩人的方向比著,蘇磊視線轉(zhuǎn)過去時,就見小九擰著眉捧著咖啡喝了一口,接著嫌惡的把咖啡拿得遠遠的,過一會又捧過來再喝一口,這樣的動作重覆幾次后,離禮主動拿過小九手上的咖啡,把剩下的一口喝完。 小九又是慶幸又是痛苦的看著空了的咖啡杯,失落的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吃不下東西?!?/br> 蘇磊樂了,不管離禮憤怒的目光瞪來,興奮的把臉湊過去笑道:「小鬼,咖啡是大人喝的東西,你一個小孩喝水就夠了。」調(diào)笑得到的回應就是小九的后腦勺。 蘇磊扛著離禮和小九視若無賭的壓力硬是湊上去聊了幾句,確認這兩兄弟真沒打算理他時,他摸摸鼻子準備跟上蘇安和伙伴間聊時,就見蘇安面色陰沉的走回來。 蘇磊探頭就見其他人還是笑鬧著收拾東西,不像發(fā)生什么大事的樣子,他臉上表情不變,照著往日的樣子嬉皮笑臉的打招呼,等待蘇安靠過來才低聲問道:「黑仔沒回來?看他們的樣子不像啊?!?/br> 「情況不對?!固K安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又大大呼了口氣才說道:「黑仔是回來了,或者說……老胡變成黑仔了。」 蘇磊的瞳孔縮了一下,不著痕跡的往隊伍另一邊看過去,這一眼就驚訝的快速收回,「黑仔穿著老胡的衣服?」 「是老胡才一個晚上就變得像黑仔了,而且全部的人都把他當黑仔了,要不是還有一點樣子不像,我可能也會認錯?!固K安邊說著邊不安的舔了下乾燥的嘴唇。 蘇磊聞言忍不住往老胡那邊多看幾眼,的確從黑仔那張臉看出幾分老胡的樣子,又或者說是老胡的模樣多幾分黑仔的感覺。本來隊里有幾個跟老胡或黑仔交情較好,可現(xiàn)在竟然沒人看出來,也不知道那東西動了什么手腳,整團的人也沒發(fā)現(xiàn)昨晚多了個人,早上少了個人。 蘇安看了眼神色自若的餵食和乖巧地接受餵食的離禮和小九,想起這兩兄弟在碰到他們之前可是在這陰宮獨闖,且昨晚說的話似乎知道些什么。他低聲問道:「離禮少爺跟小九小少爺覺得怎么解決那東西?」 小九聽到蘇安的話,不解的看了老胡那邊一眼,沒說什么,倒是離禮也跟著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還不到時候?!?/br> 蘇磊聞言,皺著一張臉湊過來,愁眉苦臉的說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不要等到我們都被處理掉了吧?到時我才不管他是死是活咧?!?/br> 一伙人收拾完東西后往前繼續(xù)走,整條通道又暗又長,為了節(jié)省電量只開了幾支手電筒,幾束燈光打在地上,然后踩著地上的光點走了兩個小時,一票人開始感到不耐煩時,前面終于出現(xiàn)一道巨大的玉門。 玉門兩邊刻著兩條龍爬在柱上,眾人先是一陣興奮,但看到門居然是大開的,他們都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在心底祈禱,希望捷足先登的那伙人還能留點東西給他們。 不過當他們進去后,他們?nèi)袅?。五層樓高的大廳,屋里金碧輝煌,滿屋滿地都是珠寶、明器,堆得如高山一樣,夜明珠在地上滾著,金塊金磚夾雜在珠寶山上、地上,眾人都看得眼睛轉(zhuǎn)不過來。 全部的人都瘋了,衝到寶堆里一手抓一把往兜里放,蘇安跟蘇磊兩人也忍不住心動,踢了下滾到腳邊的寶石,確認這是真的東西時,兩人舔著乾燥的嘴唇環(huán)看四周,蘇磊和蘇安上前摸了幾把好帶的小東西塞入包里,這才發(fā)現(xiàn)兩兄弟無趣地看著成堆的寶山。 蘇磊頓時對自己財迷心竅的動作感到一點點的羞愧,不過轉(zhuǎn)眼就忘了,因為蘇安靠過來說道:「老胡不見了?!?/br> 「不見了?該死?!固K磊抬頭確認寶山堆上真沒看到老胡的影子,抓起槍桿小心地環(huán)看四周,怕是那東西從哪個縫里跑出來偷襲,側(cè)頭正想問兩兄弟有沒有看到老胡的行蹤時,就見兩兄弟中小的那個表情一變,然后離禮撈起小九突然往寶石堆上跑。 不用費力爬寶山的小九見蘇安蘇磊兩人一頭霧水的樣子,喊了一聲,「往高處,快,水衝進來了?!?/br> 蘇磊、蘇安兩人回頭看向玉門那邊,轟隆隆的聲音由遠處傳來,通道細長,所以當水沖進通道時,回音大聲作響,他們連忙對還在掏寶的伙伴們大喊:「有水沖進來了,快點往上面走?!?/br> 警覺的人在聽到巨響的水聲時就跟上離禮的后頭爬,就還有幾個陷入瘋狂的人還留在地上不斷翻找更珍貴的寶物。蘇磊連喊了幾聲,他們就像聾了一樣只專注在寶物上,逼得蘇磊和蘇安帶著幾個人狠狠給他們一拳才叫醒他們。 蘇磊兩人在爬上去之前使勁全力把玉門關(guān)上來拖延時間,但還沒等他們爬到一半,水流已經(jīng)衝開玉門灌進來了。災難似乎比較能激起人的潛能,本來只爬到一半的眾人一見到大水,箭步如飛的蹦個幾下就爬到珠寶堆頂。爬上去的人對著還在中間的伙伴邊大喊快點上來,眼神邊四處打轉(zhuǎn)找出口,結(jié)果還真的讓他們在房間的左上角看到一個人可以進出的小縫,蘇磊跳過幾個寶石山頭,拿出勾繩甩出做了條便路后,大喊著讓其他人趕緊過來,一個人拖著一個人逃命的攀上繩子,自己和蘇安墊后。 當最后一個看得到的人鑽進縫里,蘇磊皺著眉看了已經(jīng)被水淹沒的半座大廳,竟然沒看到那兩兄弟,水聲不斷轟隆灌入,震耳欲聾的聲音逼得他必須扯著嗓子大吼,「蘇安,兩個小鬼呢?」 蘇安瞇眼找了一圈,看到蘇磊嘖了幾聲竟然要下去找人,他一把扯住蘇磊,怒叱:「你在做什么?快過去?!?/br> 「你先去,我找一下。」蘇磊用力甩開蘇安,又被他拽住。 蘇安憤怒地瞪著蘇磊,咬著牙說道:「出發(fā)前老爺要我好好照顧你,也要你好好和伙伴們打好關(guān)係,現(xiàn)在你竟然為了半路碰到的兩個小鬼,就不管其他人了嗎?好,那你過去,我下去找?!?/br> 蘇磊當然不可能放蘇安下去,他深深吸口氣冷靜下來,再瞪了眼瀰漫大水的廳里,他又氣又怒的抓了抓頭發(fā),「可惡,我們走?!?/br> 兩人先后爬過勾繩,大水也淹到繩子底下,寶藏大廳下面似乎另有通道,洪水順著通道衝過去,也因此才沒淹到蘇磊等人逃走的小縫。 蘇安看蘇磊抿著嘴不說話,拍拍他的肩膀無聲的安慰,只聽到蘇磊低聲說道:「他們還是小孩?!?/br> * 在蘇磊兩人讓眾人爬上寶山時,本來走在前面的離禮兩兄弟被擋住了,一隻手從寶石堆中伸出抓住小九的衣角,小九愣了一下,他從來都不認為食物會主動抓住他,不過這個食物就像枯枝一樣難吃,于是小九抖了抖腳,竟然沒甩掉。那個食物從寶石堆里露出面無血色的臉后,對著小九咧開一口黃牙,笑得猥瑣。 小九一停下腳步離禮就知道了,他回頭就看見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的老胡竟然把自己藏在這里,現(xiàn)在還抓著小九不放,離禮抬腳踹向抓著小九的手,老胡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動作,手一縮整個人像泥鰍般溜開,離禮這腳踹在寶石堆里,本來就不穩(wěn)的寶石果然垮了。 小九和離禮兩人被帶著往下滑兩尺,待他們站穩(wěn)時,大水已經(jīng)沖進來了。 兩兄弟很快就被強大的流水夾著往墻上拍過去,離禮下意識把小九抱在懷中減緩力道,離禮剛感覺背心重重摔在墻上,大水又拍了過來,離禮被撞得眼眶一黑。他回神時就看到小九已經(jīng)變成小蛇趴在他旁邊,豎目緊張的看著他,而且他尾巴上還捲著想趁勢佔便宜的老胡。 離禮本想伸手撫摸小九的頭,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也化形了。粗壯的蛇身一扭,接過還想折騰的老胡,輕蔑的笑開了,尾巴看起來就像隨意的捻動幾下,深黑色的血液慢慢散入水中,離禮尾巴一松,碎掉的尸體隨著水波流走。如果這里有熟悉人體的一定會對老胡的尸體嘖嘖稱奇,因為僅管身體都被揉碎了,還能看得出老胡身上不只有他自己的骨頭,還有另外幾個人的,詭異的是在老胡沒被揉碎前的身體竟然完全看不出里面還藏著那么多人的一部份。 小九在離禮身上繞了一圈,蛇身貼在哥哥身上,難得心有馀悸的吐出紅舌,「區(qū)區(qū)一個食物竟然想吃我們?太奇怪了吧?!?/br> 離禮聽到小九悶悶的說道不禁咧嘴笑了笑,尾巴撥了下水,老胡的骸骨就被水流拆得四分五裂,黑色的血水也不知道流到哪去。他帶著小九往大廳的另一邊游過去,邊說道:「低等的東西本來就看不清楚狀況,他恐怕只當我們是大補之物,饞得他不顧性命也想啃上一口吧。」 小九聽到離禮的解釋氣得連嘖了好幾聲,心想,哥哥是他的哥哥,他寧可去吃那些普通的東西也沒捨得在哥哥身上咬一口,憑什么讓那東西隨便分一杯羹,連想都不可以,早知道一開始弄死他了。 離禮自然不知道小九在想什么,揹著小九在大廳游了一圈,結(jié)果在角落的某個寶石堆后面發(fā)現(xiàn)一道小門,當然是相對離禮的原身而言來得小。門被大水衝破所以大了一倍,不過離禮要穿過去還是得縮小,兩兄弟找到出口后還記得先回去拿背包跟衣服,衣服自然是離禮想到的,至于小九,要不是里頭有吃的他怎么可能記得。 于是兩人的尾巴各拎著一個背包,悠哉的穿過小門。 游了一個多小時,體形較小的小九累了,同樣的距離他要花比較多的力氣,所以他乖巧地趴在哥哥身上讓哥哥載著,背包也早就掛在哥哥尾巴上。 離禮往前又多游了兩個多小時后,發(fā)現(xiàn)水開始變少,離禮往地面一看,是一階接過一階的樓階,階臺的間隔相當大,用人類的算法的話走一階也要走上十大步,通道也順著階臺慢慢往上延伸,離禮再往前游了十幾階后,終于從水里探出頭了。 才剛離開水面,就見小九突然驚呼一聲,細長的蛇身倏然變成小孩模樣,離禮也感覺身體被什么東西勒住,竟然控制不住也隨著小九變回人聲。噗通兩聲,兩兄弟分別掉到水中,離禮忍了一會才適應人形在水中的不適感后就急忙找起小九,結(jié)果看到小九傻傻的睜著眼睛看著他,完全不懂發(fā)生什么事。 離禮讓小九先出水面,自己則潛下去拿了背包才游回水面,離禮一探出頭就見自家弟弟已經(jīng)爬到階梯上,奇怪的轉(zhuǎn)著圈圈看著自己的身體,聽到水聲才驚奇的回頭說道:「沒辦法變回去耶?!?/br> 離禮抿著嘴試了幾下,發(fā)現(xiàn)真得沒辦法變回原形后他還是先游到階臺上,從包里拿出衣服讓兩人換上,畢竟沒有鱗片保護,光是人類的皮膚脆弱又不耐寒,尤其他家弟弟看起來白嫩白嫩的,怎么看都讓人捨不得弄傷。 「我們不能回復原身應該是府主下了限制,前面應該有東西?!惯呎f邊幫弟弟拾掇著穿衣服。 兩兄弟整裝完畢后,首次同時露出猶豫。這是他們來探仙府第一次有這種不安的感覺,連原形都無法變回去,要是碰上什么事,無法使用靈力也無法變回原形,這瘦弱的人形身體恐怕?lián)醪涣藥讚簟?/br> 可光站在這里也不能解決現(xiàn)在的窘境,離禮看著一階一階往上彷彿無止盡的階臺,對自己起誓絕對要保護弟弟。離禮抓著小九軟軟的小手,低聲說道:「沒關(guān)係,有哥哥在,我們一起走?!?/br> 小九抬頭只看到哥哥光潔卻透著堅韌的下巴,說不清的感覺把心口塞得滿滿的,小九第一次有種「吃飽了」的感覺,這種舒服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笑開了,脆脆的聲音揚起,「好,我們一起走?!?/br> 階臺越往上走越可以感覺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陰冷,兩兄弟雖說不怕冷,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像是樓階上有種東西再呼喚他們,讓他們不由自主想上去,但卻有個聲音彷彿在他們耳邊喊叫著不要他們上去。 當他們踏上最后幾個臺階時,離禮忍不住停住,繃著臉咬著牙想把懵懂好奇的小九帶下去,這時卻吹來一股帶著nongnong腥味的冷風,這風瞬間把離禮的躊躇吹散了,接下來他拉著小九加快腳步往上走。 臺階上是一道巨大的玉門,門上沒有任何雕琢或是裝飾,看起來像只是拿兩大片玉石豎在這里,但在這樣的樸素后面?zhèn)鱽淼膮s是濃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兩兄弟一開始還分辨不出,不過當他們站在玉門前就明白那是什么物種的血了……燭龍族的血。 血統(tǒng)被冒犯的怒氣讓離禮紅了雙眼,雙手用力推開玉門,門扉撞在墻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響,像為接下來的一切揭開序幕。 墻壁被鑲上透著瑩光的珠子亮得幾乎照亮廳內(nèi)的每個角落,但對兩兄弟來說角落有什么都不重要,他們的視線只停留在廳內(nèi)中間那具巨大的身影上。 長有兩百米的蛇身被迫盤在廳堂的中央,地上鋪的青磚刻著大型法陣,另人心驚的是刻著法陣的溝渠里沉淀著黑色帶著濃重銹味的是那條大蛇的血,甚至現(xiàn)在還有血從他的鱗片中一滴一滴滲出。廳內(nèi)的光線足,兩兄弟自然看出他流血的原因,巨大的鱗片被硬生生刮了半片下來,手法粗魯?shù)眠€清楚可見鱗片上不平整的折痕。 大蛇垂著眼皮就像隨時就要斷氣一樣,但隨著他的氣息就要消失時,一道白色的光芒從法陣竄入他的體內(nèi),瞬間大蛇的鼻息加重幾分,可隨即而來刨鱗的痛苦讓他忍不住掙扎起來,這一掙扎掀起廳中塵土飛揚,兩兄弟都感到腳下一陣晃動,可他們不驚不怕,涌起的是nongnong的怒意。 大蛇的掙扎反抗引來的是數(shù)百條帶著倒勾的銀白色鎖鏈勾在他的背上,在他扭動時一片又一片硬扯下他的鱗片,隨著他的反抗再度加深他的痛楚,大蛇受不了地發(fā)出長鳴,帶著恨意的低吼。 這時,一道枯啞難聽的聲音從角落傳出,「生氣嗎?憤怒嗎?比得上我還氣還怒,你這沒用的廢物!做出來的東西不是失敗就是中品而已……果然,差一個字就是不一樣,還是龍比較好,或許我該設法引一隻龍來……」聲音說到后面就開始自言自語,他又恨恨地瞪了法陣中的大蛇一眼,突然發(fā)怒地對法陣揮出一道白光,捆在大蛇身上的鎖鏈猛然縮緊,生生切入他的rou里,接著就是鎖鍊和骨頭磨擦的刺耳聲。 大蛇昂首發(fā)出怒吼,下一刻就像繩子一樣攤軟下來,枯老的聲音發(fā)出冷冷地笑聲,慢慢從角落走出來,「又有老鼠闖進來了?真是,一堆廢物……」不滿的碎念在看到離禮和小九時截然止住,他突然興奮的大笑起來,「太好了、太好了,終于讓我等到了,終于讓我等到未成年的燭龍了……我夢寐以求的法寶終于有著落了……一次還兩條……」無視兩兄弟警戒的眼神,他興奮與聲調(diào)不符的笑了好幾聲,顯然把兩兄弟當作死物,笑道:「嘿嘿嘿……兩條好、兩條才好,可以做的東西更多了……」 大蛇聽到那人的話驚訝地掀開一隻眼睛,渾濁的豎目看到兩兄弟時憤怒地發(fā)出嘶吼聲,是斥責族里的人會讓未成年的燭龍出來,也想警告那個人。但那個人看也不看大蛇一眼,灰濁的眼睛貪婪的在兩兄弟身上打轉(zhuǎn),最后角落比了幾個手勢后,攤在角落的黑色物體慢慢從角落爬起來,這時才看出從地上爬起來的都是熟悉的臉孔,不久前還一起行動的霍畢招來的妖族們。 離禮擋在小九身前慢慢往墻邊退,無法變成原形又未成年的他們一點力量都沒有……小九抬頭看著擋在他前面的離禮,默默的低下頭,捏緊rourou的小拳頭。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是離禮這輩子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