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校園空曠的cao場上，佇立著一座露天舞臺。

    舞臺前噴灑出繚繞的白煙，炫目的燈光向四面八方擴散，亮橘色的動感身影被包圍在數(shù)道絢麗的光芒中。

    隨著音樂停止，所有特效瞬即消失，立即陷入一陣短暫黑暗。半晌舞臺燈再度亮起，只是純粹為了照明，光芒不如剛剛那么絢爛。

    舞臺中央，予尋拉著帽緣，微微喘氣。

    底下是一片空曠的cao場，只有幾位班聯(lián)會成員；頭頂上是一片靜謐的夜空，遼闊無垠，包裹著大地。

    聽見底下的班聯(lián)會成員喊了下一組人馬，她才轉(zhuǎn)身回到后臺。

    見她從臺上回來，江閔正上前遞給她一瓶水。

    她微笑接過，但并沒有立刻打開。

    她無視眼前忙碌的后臺，直接走了出去，夜晚的涼意瞬間撲面而來，隨后轉(zhuǎn)開水瓶的瓶蓋，仰頭喝了幾口。

    「你的腳還好嗎？」江閔正關心的聲音傳來。和她的盛裝打扮不同，江閔正和其他人一樣只穿著樸素的制服。

    若不是怕被認出來，她也很想直接穿制服來預演。

    「本來就只是輕微扭傷，沒事的，我明晚還是可以上臺?！顾齽觿幽_踝，繼續(xù)自在地往前走。事實上也的確是小傷，醫(yī)生連消炎藥都沒開，只囑咐她前三天記得冰敷。

    直到來到舞臺的左前方，她再度停下，這里距離舞臺并不遠，能清楚看見臺上的人影。

    舞臺底下，班聯(lián)會成員忙進忙出，吆喝聲不斷。

    再更外圍一些，可見數(shù)個小團體，他們圍在一塊，插科打諢或是練習舞步。

    儘管面具和帽子遮擋了部分視線，現(xiàn)場情況仍讓她看得目不轉(zhuǎn)睛。這是她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參與舞會的預演。

    此時，她的視線正好對上舞臺下方的一名女生。她手上拿著對講機，轉(zhuǎn)身離開時，目光正好落向了她和江閔正。

    女生染了一頭醒目的茶色長發(fā)，那雙美眸冷淡疏離，給人難以高攀的距離感──這讓予尋不禁想起新生訓練時，第一次看見這位正妹的情景。

    那是踏入時和高中的第一天。

    由于校服要開學后才會送到，通知單上寫著新生訓練當天只能穿素色t恤、黑色長褲和素色后背包。沒想到，一進教學樓，正前方卻有位女生穿著兩件式亮色上衣、淺色牛仔褲和亮色手提包，如此精心打扮，讓人想不注意也難。

    假如，連在走廊上都不曾看過這位正妹，在去年的正副主席選舉期間，也一定曾在走廊上的宣傳布條或正副主席候選人致詞時，聽過、看過這個名字──

    時和高中第十八屆班聯(lián)會主席──

    唐敏。

    她朝他們走來，臉上掛笑，「你就是檸檬？」

    她沒有出聲。

    「你這是明知故問嗎？」回應的是江閔正，語氣聽來似乎和唐敏很熟，「有誰會在預演就穿上正式服裝的？」

    唐敏笑出聲，「說得也是?！?/br>
    感受到唐敏打量的視線，予尋把頭低得更低了。

    「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看見本人呢，還以為你很高，沒想到和我差不多?！顾[眼，「你這次戴的面具不一樣了?！?/br>
    她心驚，不自覺抬起視線，但一對上視線的那刻，她卻不禁愣了下。

    唐敏的臉上漾著她從沒想過的親切笑容。

    直到對講機傳來聲音，唐敏才移開視線，將對講機放進耳廓，語氣乾脆，「好，我現(xiàn)在就去藝人休息室看一下情況?！?/br>
    「那我先走囉，如果你們對燈光或音效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場控組說。」她再度揚起親和力十足的笑容。

    「會的。」江閔正應了聲。

    唐敏旋即轉(zhuǎn)身離開，步伐穩(wěn)健，全身散發(fā)著王者風范。

    目送唐敏離開后，予尋的視線不禁落向舞臺背景上掛著的巨型海報。上頭畫著一張黑白兩色的面具，旁邊斗大的標題寫著「馬戲夜」，底下則羅列著今年邀請的藝人名單。

    「很意外她有注意到你的面具不一樣嗎？」察覺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江閔正微笑出聲。

    「是啊。」她不自覺撫上自己臉上的面具。不同于之前只是單調(diào)的黑色面罩，這次是金色的硬質(zhì)面具，綴著精緻繁復的花紋，遮蓋的面積也更大，鼻子以上都被擋住了。

    「你的形象應該是最符合這次主題的吧？」看了不少預演的人馬，江閔正的語氣顯得更加肯定。

    「不是魔術社嗎？」她笑著反駁。不過這次魔術社的表演江閔正并沒有參與，他說上次校慶已經(jīng)獨挑大樑了，這次換社長出馬。

    「話是這么說，可是馬戲團若沒有小丑，也說不過去吧?！顾庥兴浮?/br>
    她笑而不語，只是遙望著此時五光十色的舞臺。

    小丑啊……

    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總是穿著奇裝異服。在觀眾人眼里，他滑稽而愚笨，在馬戲團擔任散播歡笑的角色。

    可是，小丑面具底下的哀愁，又有多少人能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