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己走?！挂癸L(fēng)呼呼地吹，予尋的聲音如同此刻的這陣冷風(fēng)，只有冰涼。

    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劉心銘便一路跟在她身后來到公車站，讓她實在忍無可忍，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

    但劉心銘并沒有因此退卻，仍跟她搭了同一輛公車，并在同一站下車。

    耐不住情緒的她，在走了一段路后，再度轉(zhuǎn)過頭瞪向身后的他，語氣咬牙切齒：「若是為了那件事，我沒事。」

    他也知道自己惹她不高興了，頓時露出小狗般委屈的表情，但一見她轉(zhuǎn)身離開，又跟了上去。

    晚上九點半。

    附近的店家都已經(jīng)拉下了鐵門，兩人走進靜謐的校區(qū)。一條馬路隔著兩間國中，一邊是永林的校門，一邊是成明的后門，行經(jīng)的路人幾乎都是剛補習(xí)下課的學(xué)生，或是要到附近的運動公園慢跑的住戶。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他跟在她身旁開口，「舞會明明是上學(xué)期的事了，為什么那個人卻到現(xiàn)在才發(fā)布那張照片呢？」

    「你想說甚么？」她仍是不斷往前走，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難道不想找出偷拍的人是誰嗎？」他也不死心，仍跟在她身側(cè)。

    「找到偷拍的人又如何，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現(xiàn)在只想專心準備學(xué)測，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無謂的事情上?！拐Z落，她輕輕瞥了他一眼，「只要你不說，就沒有人知道我是檸檬，這件事就跟我一點關(guān)係也沒有?！?/br>
    「但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我怕那個人是想對你不利。」

    「所以呢，你怕那個人會傷害我？」她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直視他，語氣比起疑問，更像是質(zhì)問。

    也許是被她不以為然的語氣激怒了，劉心銘的聲音除了擔(dān)憂，還多了兩分無奈和三分怒意，「是，我很擔(dān)心?！?/br>
    聽見這道肯定的口氣，她輕輕笑了，笑聲充滿了嘲諷。

    這也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怕別人傷害我？」她歪了歪頭，眼底流露一絲嘲諷，「可是，真正傷害了我的人，是你?！?/br>
    他啞口。

    「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好?！顾难鄣子瘽M了悲傷的情緒，心痛的感覺如同荊棘纏繞著她的心臟，「你知道那種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卻還是得在那個人面前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感覺嗎？」

    「把你的正義感收起來吧，我不需要你的關(guān)心，也不需要你的憐憫，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周圍?！顾f得字字懇切，卻也句句諷刺。

    凜冽的風(fēng)吹過死寂的人行道，穿梭在兩人之間。她的眼中溢滿諷刺，他的眼中盈滿愧疚，但彼此的眼底卻都蘊藏著一股倔強，還有一絲無法訴盡的憂傷。

    率先收起目光的是予尋，但她卻沒有轉(zhuǎn)身，而是愣在了原地，視線越過了男生的肩膀膠著在遠處。

    像是看見了甚么東西，她的眉頭緊蹙，臉色逐漸變得慘白。

    劉心銘也察覺到了，隨之轉(zhuǎn)身往后看。

    街道沉浸在一片清冷的氛圍，但女生的視線卻是落在更上面的地方，在距離他們十公尺左右的一座人行天橋。

    連接兩邊人行道的天橋橫亙在馬路上，佇立在橋上的一盞盞路燈散發(fā)出溫暖而明亮的黃色光暈，點亮了寂寥的夜色。

    然而，在那座天橋的中央，兩盞路燈的中間，卻有一名男學(xué)生一腳跨坐在了天橋的欄桿上。

    距離那么遠，光線那么暗，行經(jīng)天橋底下的車輛沒有注意，行經(jīng)人行道的路人也不會察覺，那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一旦落盡視線，是怎樣地令人心驚膽戰(zhàn)。

    雙腳宛如被黏在了地面，她愣愣地望著橋上那道瘦弱的人影，無數(shù)個畫面在她的腦海里飛騰。像是透過了前方那一道怵目驚心的身影，看見了遙遠的過往，她感到全身都在顫抖。

    反倒是她身旁的劉心銘，立刻拿出了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給警消，報案的過程簡潔迅速。

    周圍經(jīng)過的路人，這時也都注意到了天橋上的人影，紛紛停下腳步，發(fā)出一聲聲驚呼。

    掛斷電話后的劉心銘，這時立即脫下了身上的書包。

    「你留在這里，等下員警到了就把詳細情況告訴他們?！拐Z畢，他隨即將手上的書包丟給她，二話不說就轉(zhuǎn)身往天橋跑去。

    「等一下──」抱著被他硬推入懷里的書包，予尋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叫住他。

    他也立即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向她，雙手用力按住她單薄的肩膀。

    這一剎，予尋再次愣住了。

    昏暗的光線在男生眉清目秀的臉上映出一層淺淺的陰影，但那雙眼眸卻是黑得發(fā)亮，彷若有星子在他的眼底閃爍。

    他的嘴角掛有一抹淡然的微笑，然而，出口的那句話，是那么地自信，那么定堅定，如同一道信念。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他往下跳的。」

    隨著壓在肩膀的重量消失，這一次，她沒再叫住他，只是抱著手里的書包愣在原地，望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可眼底卻逐漸蒙上了一層霧氣……

    『在目前為止的人生，有兩件事最令我感到后悔。一件是高中入學(xué)的時候，選了戀舞社，一間會倒的社團。另二件則是……』

    少了書包的重量，劉心銘的腳程飛快，踩著天橋的階梯一路往上爬。

    不一會，他就到達了天橋。

    他不禁放慢腳步，微喘著氣，向那名男學(xué)生慢慢靠近。

    跨坐在天橋上的男學(xué)生，此時也注意到了劉心銘的存在，立即轉(zhuǎn)頭向他斥喝：「你要干甚么！」

    劉心銘沒有回應(yīng)，只是繼續(xù)向他靠近。

    看著眼前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劉心銘，男學(xué)生很快就領(lǐng)悟到他絕不是偶然經(jīng)過天橋的路人。

    「再過來我就跳了！」他扯著嗓子喊道，但嗓音稚嫩而清澈，并不低沉，還在變聲階段。

    劉心銘隨即也停下了腳步，兩人的距離不到兩公尺，但也足以讓他看清那名男學(xué)生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