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公寓，剛踏出電梯，就見到徐晉東站在家門外，一臉擔(dān)憂，「晉陽──你到底跑去哪？爸接到學(xué)校電話非常生氣──！」

    徐晉陽早就有此預(yù)感，神色反比徐晉東從容，只是淡淡回道：「他不生氣才奇怪吧?！棺呓议T，已經(jīng)可以聽到里面的怒罵聲，顯然是方麗華正在勸阻，卻遏止不住徐樊智的怒氣。

    徐晉陽目光微歛，闖禍的是他，他可不想徐晉東牽扯進來，「你就回自己的房間，別多管間事?！剐鞎x陽伸出手貼上門把，一隻手忽然就扣住他。

    「晉陽，不要意氣用事──你清楚爸的脾氣，好好跟他道歉認錯?！?/br>
    徐晉陽別開那隻手，冷冷瞥了他一眼，「徐晉東，你知道道歉是什么意思嗎？是因為做錯事，對他人心有愧疚才需要做的事。你覺得我犯了什么對不起他的錯嗎？」不等對方回答，徐晉陽又冷冷詰問：「比起爸──難道不是你先該跟我道歉嗎？」

    一張俊秀面容像是染上極寒冰霜，狠狠僵住。

    此時門正好打開，徐樊智連問都沒問，巴掌直接揮了過來，火辣辣的觸感在臉上猶如電流竄開。

    方麗華急忙衝出來勸阻，吵鬧聲引得鄰居出來關(guān)切。

    這一夜，徐樊智重拾他的暴力行徑，也讓徐家一直以來貌似和平的表象出現(xiàn)裂痕。

    隔天，徐晉陽跟湯子欣都沒有來學(xué)校。

    下課時間一到，教室中一片喧嘩，莫不在猜測徐晉陽到底為什么會跟湯子欣一起翹課。

    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結(jié)論──肯定是湯子欣不知道用什么東西威脅徐晉陽，才讓他做出這種不合常態(tài)的行為！但不論真相是什么，當事人沒出現(xiàn)，也只能當作猜猜而已。

    周末，徐晉陽待在家里，更正確來說──是被鎖在房間里。

    他拿出手機端詳一會，雖然螢?zāi)槐凰こ鲆粋€裂痕，幸好還可以用。

    下意識嚥下一口唾液，無可避免牽動到嘴角上的傷口，讓他眉頭緊蹙，但即使疼痛──他還是在等。

    等secret的直播開始。

    星期天早上十點二十分，當直播畫面一開，徐晉陽本來死寂的沉黑眼神突然亮起，他將上身靠在墻邊，雙手捧著手機，專心致志。

    觀看人數(shù)在短短幾秒內(nèi)暴增數(shù)千人，數(shù)字還在直線攀升。

    一片翠綠景色，湖面風(fēng)光倒映出半壁山色，猶如在照鏡子般，多么令人如癡如畫的景色──此時，三個戴著面具的人并排，佔據(jù)了畫面正中央。他們打扮一致，是純黑色的登山裝扮，全身包得死緊，可想而知山上溫度低冷，若不是面具已經(jīng)成為樂團象徵，恐怕大家不會有所聯(lián)想。

    鼓手坐在卡鬨上，吉他手則席地而坐，抱著一把馬丁淺色木吉他，至于是什么型號，徐晉陽對吉他沒研究，看不太出來。然后主唱什么也沒拿，僅僅站在他們中間，彼此差不到三步的距離，他們身后就是精靈的眼淚。

    三人默契抬頭，鼓手輕拍三下，搭配從手機傳出的輕微風(fēng)聲，令人讚嘆的美好嗓音傳出。

    「andyousaythati'mthedevilyouknow.

    andidon'tdisagree,no,idoheharm.

    theysay:quot;youcrazy,justleavehim,he'llsuffocateyouquot;.

    butiwannabeinyourarms……

    ……i'tquityou.

    i'tquityou,ohbaby.i'tquityou.i'tquityou,ohbabe.

    gretit.

    yeah,i'mgretit.yeah,i'mgretit.

    i'mgretit.i'mgretit.

    gretit.yeah,i'mgretit……」

    這次，在副歌橋段出現(xiàn)了橫笛的聲音，笛聲悠揚，搭配精妙，但這是直播，不可能立刻后製──現(xiàn)場肯定還有第四個人，而那個人也會吹奏樂器。

    下面留言串接二連三，有人已推敲出地點──但那地方不是說去就能去，況且直播短短一首歌，等衝過去，人早就不見了。

    徐晉陽顫抖著手拿起桌上的ipad，同樣打開直播，然后把手機關(guān)掉，改撥出電話──電話先是通了，卻在幾秒后轉(zhuǎn)入語音。

    他不死心，又再撥了一次。

    「您撥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后再撥?！?/br>
    短短兩次撥號，他看見主唱的一隻手伸到背后去不知道在摸索什么。接著，電話不通了。

    世上有很多巧合，但巧合中又有一半以上，伴隨必然發(fā)生。

    「湯子欣……」他喃喃喊了這個名字，手一松，手機墜地。反正也差不多要壞了，再多摔一次，不痛不癢。

    「krystal……是你嗎？」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認真聽她唱歌，神色極度茫然，沒有因為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感到驚喜。

    此時的湯子欣暗罵到底是哪個白癡打電話來，幸好她手機有記得調(diào)成震動，要不然肯定會恨死自己！

    就在直播開始前，已經(jīng)差點出包過一次了！

    回想十分鐘前，他們拚著九死一生的犯難精神好不容易爬上山，想跳湖求死的心情都有了！

    放好設(shè)備，稍微走位一下，店長已經(jīng)架好手機腳架，直對他們。因為是第一次，不緊張還真的是騙人的。

    他們看著店長一下手勢，拍好前奏，但一個緊張──阿龍的節(jié)拍稍快，阿虎又不小心搶拍，湯子欣的臟話就出來了：「干！不對啦！」

    阿虎立刻撇清：「是阿龍啦！你爬山爬到腦子出走喔！」

    「靠！媽的！不是在直播嗎？你們還罵臟話！」

    其他兩人赫然想起，面露驚恐地望向店長。

    溫和面容一笑，「放心，我還沒開始。」

    三人內(nèi)心草泥馬狂奔──那你打屁手勢??！

    幸好店長有先見之明，算是讓他們練習(xí)，否則直播真的開下去，觀眾見到他們這樣，八成毀了。

    這一鬧，大家冷靜許多，總算進入狀況。

    店長又再下了一次手勢，表情也變了，這次是來真的。

    湯子欣隨著節(jié)奏，腦中自動浮現(xiàn)背誦已久的歌詞，針對要演出的歌她往往私下唱了不下百遍，滾瓜爛熟。

    閉上眼睛，她享受被音樂包圍的感覺，這一刻她不用當湯子欣，可以當真正的krystal。

    最后一句唱完，山頂寒風(fēng)正好吹過，帶撫起她的馬尾，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色如此美好，卻好像不屬于她。

    下意識，她往后退了兩步，阿龍阿虎以為她是即興動作，沒有多加注意。

    只要再往后一步──就能墜落。

    她抬起后腳跟，卻在某個瞬間聽見一個聲音。

    「krystal！」

    迷茫目光霎時回神，她望向正前方的人，驚覺自己差點摔入湖中。

    「收工、收工啦！」一旁的阿龍阿虎想下山的心情急切，壓根沒在意她的異狀。

    只有店長，那雙深沉目光緊緊盯著她。

    她摘下面具，揚起一個淺笑。

    肯定是錯覺──她才會以為，剛剛喊她那個名字的……

    是徐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