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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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娼妓有個鬼的長壽。 能活到三十歲就算上輩子祖墳冒青煙。 珠碧也托著腮,云淡風(fēng)輕地笑:“吃罷,都是好料呢~扔了浪費。” 小九默默抱過碗,撿起筷子埋頭吃面,不再贅言。 靈鷲終于想起來生辰是個甚么東西,于是拖來椅子坐在他身邊,柔聲道:“怎么不和我說?匆匆忙忙地,都來不及給你準(zhǔn)備些甚么?!?/br> 珠碧擺擺手,吐出一口氣:“又不是小孩兒了,整那些虛的作甚么?小孩兒才要過生辰呢,”珠碧朝小九哈哈笑,“是不是啊,小屁孩兒?!?/br> 小九幽怨地抬頭,把面吸溜進(jìn)嘴里:“你大,你成熟。” 珠碧撲哧一聲笑出來,嘖嘖搖頭:“瞧你餓死鬼的模樣。這面也就這樣罷,和我娘做的差遠(yuǎn)啦?!绷硗鈨蓚€人的神色頓時可見地僵住了,珠碧仿若未覺,繼續(xù)道,“你要是吃過我娘給我做的長壽面,一定也會覺得這碗面難吃到極點。” 難過后知后覺地爬到心上來,珠碧訥訥垂頭:“真想再吃一次,可是我再也吃不到啦?!?/br> 小九并不覺得這碗面有多難吃,可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嬖谧炖铮鋈痪褪チ巳魏挝兜?,也再咀嚼不動了?/br> 靈鷲伸手?jǐn)堖^他的肩,擁在自己懷里。 沒有父母在身邊的生辰,再過就沒有意義了。 進(jìn)南館之后的第一個生辰,不再能吃到母親親手搟的長壽面,珠碧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徹底長大了。 母親做的長壽面其實很普通的。 沒有雞鴨牛羊骨熬了十二個時辰的高湯,更別提有甚么海參花膠松茸這種昂貴的食材了。 母親親手搟的長壽面下鍋燙了,配一錢豬油,一勺面湯,燙一把小院門前剛割下來的鮮韭,在窩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僅此而已。 可偏偏就成了這輩子再也奢求不到的珍饈美味了。 小九捧著碗喝完最后一口湯,珠碧才懶洋洋地站起來,說要去松濤水榭走走。 小九想跟著,卻被珠碧拒絕,他藏起滿眼的落寞之色,徑自走了出去。 每年都這樣,小九知道,那是他想家了。 “神仙大官?!毙【攀掌鹜肟?,想了想還是抬頭看他,“你跟著去罷,陪他說說話,相公一個人會難過的?!?/br> 明明都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卻還是強顏歡笑看著自己把面吃光,擔(dān)心因為他的情緒,會讓自己毫無胃口。 小九難過不已,道:“他太想家了……每年過生日都這樣,自己一個人在外頭發(fā)呆,不讓我跟著。” “每次回來眼睛都腫腫的,還要笑嘻嘻地安慰我沒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多難過。” 靈鷲默然起身,道了一聲好:“我去陪陪他,你放心?!?/br> 松濤水榭,湖心亭。 珠碧赤著腳,抱腿靠坐在亭邊,偏頭看向一片碧波的湖面,怔怔出神。 習(xí)慣使然,哪怕他心中悲痛已如浪席卷,臉上也無悲無喜,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 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甚么。但他到底只是個普通人,隱藏情緒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也很傷身。 回憶像浸泡在苦水里的糖,想品嘗那一點甜味,入了口卻發(fā)現(xiàn)苦得發(fā)慌。 靈鷲及時來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看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水汽氤氳在眼睛里,就是固執(zhí)地不肯掉下來。 靈鷲幾乎是一瞬間打定主意,牽起他十指涂滿蔻丹的白皙雙手,攏在掌心里,輕輕撫摸上頭分明的骨節(jié),他溫柔而堅定地說:“閉上眼睛?!?/br> 神仙幽深的雙瞳猶如魔咒,珠碧總是一對上就忍不住沉淪,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眼睛就先一步聽他的話,鬼使神差地閉上了。 下一瞬,只覺一陣頭暈?zāi)垦?,頭重腳輕的失衡感襲來,隨后,后背跌進(jìn)溫暖的胸膛,失重的身軀被靈鷲緊緊托住。 熟悉的槐花香撲鼻而來。 珠碧愕然睜開雙眼,看到眼前景象,頓時猶如石化。 這里不再是千頃碧波的松濤水榭,眼前一片翠竹搖曳。透過層疊搖映的疏影,坡下赫然佇立著一座樸素的小院。 那是,他的家啊…… 靈鷲輕拍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背:“回家看看罷,珠兒?!?/br> 靈鷲想起那日他醉酒后的嗚咽,那么孤單,那么悲愴。 從那一天起,就一直想帶他回家看看。 “家……”珠碧連退三步,搖頭喃喃,“我沒有家了……這不是……” 他還怎么能回來,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朱云綺了。 靈鷲扶住他,在他鬢發(fā)間落下一吻:“騙過了那么多人,連自己也要騙嗎?” 靈鷲定睛,目光穿透里屋,掃視一圈,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個人。 “你父母和meimei應(yīng)該是出門去了,家里沒有人。”他說。 “我知道你害怕見到他們,我們就悄悄去看一眼,在他們回來之前就走,不會被察覺的?!?/br> 靈鷲拉起他的手,毅然決然地往小院里走。 珠碧的內(nèi)心其實是想回來的,無比的想。 只是他有太多顧慮,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盤踞在心里拉扯著他,要將他四分五裂了。 可那些顧慮終究沒有敵過刻骨的思念,珠碧沒有再躲,這是曾經(jīng)長大的家,是地獄邊緣唯一的凈土。 推開矮小的籬笆門,兩人走進(jìn)院中,珠碧環(huán)顧熟悉的一切,往事一件件浮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