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后冕的裂痕 98 被擊倒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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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坐了多久,甚至睡去,直到耳邊傳來尖銳的聲音,一道熱能照在臉上,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讓人瞇起眼,好不容易適應光線后,環(huán)視周圍,「這里是……?」我不解的站起身。 白色的水泥墻,米色的沙發(fā),典雅的裝潢,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尖銳的聲音持續(xù)作響,一個人急忙的從房子深處走出,進到廚房后聲音消失,再走出,「你醒了?怎么不幫忙關(guān)火?」語帶怪罪。 看著來人的面孔,讓我怔住,「你……」 「你什么你?干嘛?讓你睡個午覺就睡傻啦?」男人撇撇嘴。 「雷…」 「哇嗚──哇嗚──」宏亮的哭聲從房子的深處傳出。 男人一聽,急忙走進去,不久,一臉沒轍的走出,懷中抱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嬰兒,「這么愛哭到底是遺傳到誰了?」嘴邊受不了的碎念,身體卻搖晃懷抱,安撫嬰兒。 「孩子……我的孩子!」我快速的衝上前,搶過男人手中的嬰兒。 圓潤討喜的臉蛋,小而挺的鼻子,紅潤的雙頰,深邃的紅棕瞳孔不斷噴發(fā)出淚水,柔軟的銀色毛發(fā)在頭頂上捲翹著,「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還在……」我不忍哽咽的哭泣道。 一旁的男人從被搶過嬰兒后的呆愣,到看見對方不明所以的哭泣,整個人錯愕,「欸…欸你有事嗎?沒事干嘛跟著小孩一起哭?。∥鼓憧奘裁蠢?!」男人緊張的手足無措。 「雷…雷湛,我們的孩子還在,寶寶還在?!刮铱拗聪蚰腥恕?/br> 「你說什么傻話?怎么可能會不在?」男人皺眉,「你肯定是作惡夢了對吧?」 「我…我……嗚……」哭得說不出話。 男人嘆了口氣,長臂一伸,將一大一小孩都擁進懷中,「別哭了,只是個惡夢而已,我都在,你別怕?!贵w貼的拍拍我的頭,安撫道。 好不容易安撫完一大一小孩后,男人泡了一杯茶到我面前,端著自己的茶坐到我旁邊,「說吧!做了什么惡夢?」 惡夢……我迷惘的看向男人,陽光照進,銀色的頭發(fā)閃閃發(fā)亮,深藍和白色交錯的v領(lǐng)衫,更襯小麥色的肌膚,長腿交叉而放,體態(tài)修長而健美,然而記憶中,那威武的狼頭黃金臂環(huán)卻消失無蹤,「夢……」腦袋突然一片混沌。 王位空無一人,廳內(nèi)的群臣等得有些不耐,直到有一人快步從廳外走進,停至真皚耳邊低語幾句,「我知道了?!顾c頭,侍衛(wèi)退下。 真皚輕嘆一口氣,走出列隊中,「各位大人,陛下有令,今日身體不適,不集合議事?!沟ぬ锸┝?,宏亮的聲音傳遍全廳。 話語一出,眾臣議論紛紛,「大家散會吧!」他垂下眼簾,準備走出大廳。 「真皚大人請留步!」一名大臣緊張喊道,「陛下已有十多日沒有出現(xiàn)了,每次都說身體不適,這樣下去大家人心惶惶,還是容臣等前去探望?」 真皚腳步一頓,「不必了,陛下會好的?!?/br> 走出廳外,「真皚……」 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朝著王殿的角落走去,「真皚等等!」一隻手從后拉住。 轉(zhuǎn)頭看去,是一路追來,臉色焦急的阿瑟音,「你告訴我阿湛到底怎么了?」 「就如我剛才所說,陛下只是身體微恙而已?!拐姘}沒有以往的溫和笑容,只是冷淡的抽回被對方拉住的手。 「我不相信,阿湛如果只是身體不舒服,依他的個性是不會丟下國事不管的!」阿瑟音反駁,突然想到什么的沉下臉色,「一定是被那個女人纏住了對不對?一定是那個人類……」 「閉嘴!」真皚低吼。 「真…真皚……」她震驚,不敢相信的望著一直以來對她溫柔的男人。 真皚深呼吸一口,「陛下不會有事的,你無需cao心。」僵硬的說完后轉(zhuǎn)身離去。 走進一處別苑,苑內(nèi)死氣沉沉,外間只有兩個男人萎靡的坐著,看見來人,兩個男人同時站起,「議事廳那里如何?」牙擔心的問道。 「還過得去?!拐姘}扯扯嘴角,牙和琛兩人一見,三個人都是多年兄弟,什么表情代表什么心思,自然一清二楚,「湛哥呢?」 「老樣子?!硅÷柭柤?,嘆氣道。 「我進去看看?!拐姘}了然的點頭。 走進內(nèi)間,撲鼻而來一陣腐敗的臭味,一個狼狽的人影靠著床沿而坐,床上的人如睡著般,安詳平靜,走近,便會發(fā)覺惡臭來自于男人抱在手中的襁褓。 每進來一次,便會心痛一次,真皚痛苦的面對這一切,儘管他自己告訴別人一切都會好轉(zhuǎn),但就連他自己也懷疑,格達密切的王是否還能重新站起。 他蹲下,輕喚:「湛哥?!?/br> 男人聞聲而動,緩緩的抬起頭,雜亂的銀絲下是一張灰敗的臉,原本深邃有神的雙眼充滿血絲,視線沒有焦距,剛毅的臉龐任由鬍鬚增長,垂下的眼袋和臉上的淚痕,讓人聯(lián)想不起那位意氣風發(fā)的君王。 「把寶寶給我吧!」真皚伸手想接過已經(jīng)發(fā)出惡臭的襁褓。 雷湛一頓,更加收緊懷抱,「不行,銀不能給你,張梓要是醒來沒看見孩子,她會哭的。」搖頭拒絕。 真皚鼻酸,心疼的開口,「湛哥你聽我說,寶寶已經(jīng)……。」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只能顫抖著口,說不出往后的任何一字。 「你在做什么!」外間頓時傳來琛的聲音。 真皚吸吸鼻子,整理情緒,「讓開!我要找阿湛?!挂坏琅晪煽v喊道。 真皚起身,朝外間走去,見到牙琛兩人與對方對峙著,「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見,如有違令者,格殺勿論?!顾淠亩⒅?。 「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見到阿湛!」阿瑟音不悅的說道,「我絕不容許阿湛為了一個人類耽誤國事!」拔腿就是要往內(nèi)衝。 才沒幾步,就被牙琛兄弟擋下,而真皚更是直接擋在唯一的出入口,打定主意不讓任何人進入。 「阿瑟音你還是走吧!」牙為難的皺眉,琛跟著說道:「是??!湛哥只是身體不舒服,你還是先回去吧!」其實他們兩兄弟對于一同在戰(zhàn)場上殺敵,英姿颯爽的阿瑟音很有好感,所以不忍狠心武力驅(qū)離,只能好言相勸。 阿瑟音看見三人如此阻擋,動怒握上刀柄,「他身為一國之王,竟然為了一個人類女人,如此放縱,為了格達密切,我絕對不允!」 她拔出大刀,趁牙和琛心中拿不定主意時,強行突破,直衝真皚,牙和琛驚愕的回身要去支援,卻見真皚一手握住對方持刀的手腕,「是為了格達密切,還是為了你自己?」冰冷的吐出。 阿瑟音瞳孔一縮,震驚的望著真皚,「我以為我認識的你,是個和善陽光,大方溫柔的女人?!拐姘}一施力,阿瑟音被推的倒退幾步。 「我不曉得在那場戰(zhàn)役中發(fā)生什么改變了你,讓你變得如此善妒,狠心,」他的眼中閃過曾經(jīng)對她的掙扎,直至現(xiàn)在,他只懊悔,他的仁慈造就了這一切,「我只確定,我不會再容許你傷害他們,因為他們兩個是我真皚?畢格茲此生最重要的人!」他握緊拳頭,對她,也對自己發(fā)誓。 「真皚等等!」 牙護到阿瑟音之前,琛則是擋到真皚之前,兩人緊張的看著那怒火準備噴發(fā)的男人,「真皚你聽我說,你不要怪阿瑟音,那場戰(zhàn)役我們失去太多兄弟,阿瑟音更是付出許多,每次都是她領(lǐng)著弟兄們衝鋒陷陣,每日每夜她沒有不帶著傷的。」 「沒錯,她甚至還代替我擋下攻擊,被敵方抓走,她為這個國家,為湛哥的付出,你不能不看在眼里,你沒有上過戰(zhàn)場,你不懂那種殘酷!」 「你們以為在國內(nèi)的我們就好過嗎!」真皚低吼,「你們真的以為站穩(wěn)這個王位,甚至只是我這個尚書的位置就如此簡單嗎?我們誰不是踩著敵人的尸體往上爬?我們當初不是說好,就算再血腥,也要鞏固湛哥,保護好小梓嗎!」 「我……。」牙和琛無法反駁。 在他們心中,經(jīng)歷多年的相處,他們或多或少對這個所謂的人類有了感情,是朋友,像家人,或許還有私心,可只要看見雷湛和對方相處時,兩人的表情,他們就會明白,他們之中誰也無法介入那種感情,所以甘心,退居朋友與家人。 今日的悲劇,沒有人不心碎。 「你們能逃得遠遠,可以在外不需要面對小梓和湛哥,我呢?」真皚一步步向前,說出他們兄弟之間心照不宣的禁忌,「一個是我的兄弟,一個是我喜歡的人,只要他們能幸福,我愿意只是在一旁看著,我比你們站得更近,你們不會明白我的心情?!?/br> 「曾經(jīng)我也恨過她,因為我以為她背叛了湛哥,但結(jié)果呢?」真皚后悔,后悔沒有幫對方在雷湛面前勸阻,只是跟著雷湛一起恨起了對方,認為對方終究會因為那些血族,而背叛雷湛,背叛自己,所以他自愿替雷湛監(jiān)守那座牢獄,結(jié)果卻造就了這一切。 牙和琛只能低著頭,壓抑那股心痛,真皚的視線越過琛,看向阿瑟音,「或許你和湛哥之間曾經(jīng)有段情,但今天的湛哥是屬于小梓的,這個事實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阿瑟音沉下臉色,握緊刀柄。 「好吵……」一道身影搖晃的從里頭走出。 「湛哥(阿湛)……」所有人愣住。 「你們太大聲了,這樣會吵到張梓的?!估渍堪櫰鹈碱^。 瞧著眼前狼狽至極的男人,她若沒仔細看,幾乎認不出對方,「阿湛你到底在搞什么?」終于見到對方,劍怒拔張的氛圍減輕,她收起刀刃,皺眉怨道:「為什么這么多天都不出現(xiàn)?」 「什么出現(xiàn)?我得好好陪著張梓才行?!估渍克λ︻^,轉(zhuǎn)身,搖晃準備走進內(nèi)間,「別再吵了,不然張梓會生氣的?!鼓:慕淮宦暋?/br> 「阿湛站??!」阿瑟音衝上前,扯住男人,「你身為王怎么可以因為一個人類而……」 力道過大,男人松開的懷抱,手中物墜地,「寶寶!」 雷湛驚慌的大叫,撲下身要撿起,卻有一個人動作更快,「這是什么?」阿瑟音嗅了嗅,惡臭讓她皺眉,不確定的拉開布巾,瞬間變了臉色。 「把寶寶還我?!估渍砍粤Φ闹匦抡酒?,望向阿瑟音手中的襁褓。 阿瑟音驚恐的看回雷湛,邊搖頭邊退后,「還給我……」見對方拒絕,甚至離自己越來越遠,雷湛開始面露兇光,「把孩子…把我的孩子還我!」雙眼泛銀,撲上前。 「阿湛你醒醒!」阿瑟音俐落的閃過,「他不是你的孩子,你醒醒!」 「我警告你快把我的孩子還我。」雷湛開始嘶牙裂嘴,肌rou暴漲,雙手指甲增長,眼中銀光更盛,「快把我的孩子還我!」張牙舞爪的撲過去。 「阿湛你看清楚!」阿瑟音扯開手中的布巾。 利甲倏地停住,再近一釐米就可以刺穿面前,卻無法下手,銀灰色的瞳孔瑟縮,一個圓形頭顱,黑紫色的臉部已經(jīng)腐爛看不出原貌,應該圓胖的身軀向內(nèi)凹陷,清晰可見一排肋骨,四肢肌rou萎縮,末端甚至露出森白的骨尖,頭頂原本閃亮的銀毛早已失去光澤,黯淡灰敗,腐爛的惡臭源源不絕。 停在此物額心的利甲不斷震顫,「阿湛你看清楚,這根本不是你的孩子,這只是……只是……」阿瑟音說不出口。 長甲縮回,蹣跚的上前,伸出手,「是,他就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張梓的孩子,他有個很美的名字,叫作銀?!雇该鞯乃閺臒o神的眼眶中滾出。 面對伸來的手,阿瑟音只能退后,牙三人只能回避的別開頭,不忍再看,「阿湛你醒醒,這個孩子…已經(jīng)死了,它早就死了?!拱⑸敉矍耙呀?jīng)神智不清的男人,心痛著,哽咽的開口。 雷湛雙唇顫抖,「死了……」 『雷湛不要!不要傷害寶寶,不要──』那凄厲的慘叫聲彷彿還在耳邊。 「你醒醒,這只是一個人類所生的雜種,身為帝王以后你會有更多子嗣,你不需要悲傷。」阿瑟音安慰道。 「她不只是一個人類,」真皚怒吼,「她有名字,她叫張梓!」 『身為狼王,唯一能配稱作為我的孩子的,只有純血,而你,只不過是個人類,就算真是我的血脈,也不過是個雜種?!贿@不是他的真心話,他只是太痛,所以才會想盡辦法說出殘忍的話,想看見她受傷的表情,想讓她感受他的痛,所以才會說出……這種話。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生氣,故意不起床?那…… 雷湛一把搶下襁褓,風速一般衝進內(nèi)間,「阿湛!」阿瑟音想追上去。 牙和琛兩人阻攔,「把她趕出去!」真皚怒發(fā)衝冠的咆嘯。 「真皚你們……!」阿瑟音憤怒。 真皚不再理會,轉(zhuǎn)身走進內(nèi)間。 「張梓對不起,那些話不是我的真心,那只是氣話而已,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雷湛像個孩子,跪在床邊哭著乞求,「我從不在乎你是不是人類,我們的孩子不是雜種,他是我們的孩子。」他將腐爛的嬰兒輕推向床上的人。 「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會愛他?!古Χ哑鹦θ荩舐男χ?,哭著。 他明明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只要是她生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他都會傾心所愛,他明明就已經(jīng)這么下定決心了……為什么到最后,卻要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你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名嬌俏的小女人總是對他撇嘴,翻白眼,即便無禮,也得他所愛。 「湛哥……」真皚從后靠近,害怕嚇到對方的伸手按上他的肩膀,「讓寶寶…安息吧!」 「嗚……」雷湛閉上眼,掩面哭泣。 雷湛?漢達爾,格達密切歷史上最年輕繼位的狼王,在位上六年時,得一子,銀?漢達爾,卒,母不詳。 葬禮很簡單,只有四個人參加,甚至在格達密切的歷史上,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直到后世,才被眾人所知。 幾日之后,狼王重新上朝,身形消瘦,以往霸氣的氣質(zhì)增加了肅冷,除此之外沒有人看出有異狀,但與帝王較常接觸的幾人知道,他們再也沒有見他笑過。 王的寢殿再也沒人踏進過,聽說狼王都是在某處別苑過夜,而經(jīng)由打理的侍女們口中不禁流出一道流言,聽的人有些嗤笑,有些驚恐。 「你知道他們都怎么說我的嗎?」削尖還有點凹陷的臉龐露出一絲人氣的笑容,「他們說,狼王有戀尸癖?!?/br> 「哈!」他嘲笑一聲,「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是一群蠢蛋?」 一片寂靜,「你也這么覺得吧!你只是睡著而已,他們竟然都以為你死了?!棺诖惭氐乃^望去,嘲諷的笑容變得溫柔。 昏暗的燈光下,一張雪白的臉孔安詳?shù)某了t棕色的長發(fā)披散,他低下身,溫熱的薄唇覆上對方的,回應的是無情的冰冷,但是他不在乎,只要對方還在他的身邊,他就能心滿意足,睜開眼,愛戀柔情,「張梓沒關(guān)係,你就安心的休息,傷害你的兇手,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的?!龟幱跋鹿雌鹨荒◥耗О愕男θ荩夂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