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你們別殺我母親，拜託你們放過我母親吧！」小沁護在女人之前連聲哀求。

    我撐起身子，朝他們走去，女人被小沁扶起，撐跪在地，見到我，秀麗的嬌顏寫滿憤恨，「臭崽子是你對不對？是你背叛我去放了這個賤女人對不對！」

    「母親?！剐∏呗犚娕R聲，慣性害怕的縮了縮身子。

    「凌?！刮遗e起手把他──拿劍抵住對方的喉嚨──的手壓下。

    「小梓你……?！沽杩聪蛭遥P眸閃過心疼，又馬上狠瞪女人，打算抬手。

    我搖搖頭，再壓了一下，他不悅的撇過頭，卻聽話的把劍收進劍鞘里，我走上前，「有受傷嗎？」我關(guān)心的撥開小沁黏在臉前的軟發(fā)。

    男孩猶豫的瞥了一下周圍的男人，又看回我，搖頭，「是嗎？那就好。」慶幸笑道，拍拍他的頭。

    「jiejie……」他感動，又隨即低下頭，「放過我母親吧！」瞧他這模樣像是對自己提出的話也感到了羞愧與愧疚。

    「臭崽子不準求她，不準求這個賤女人！」女人伸手大力拉扯小沁。

    小沁吃痛的皺眉，「你弄痛他了?！刮易柚顾膭幼鳎虢忾_她的手，她卻扣得緊牢。

    「他是我兒子，我怎么待他不關(guān)你的事，狐貍精！」她朝我臉上吐一口沫。

    「你！」在一旁的三個男人變了臉色，最衝動的雷湛準備動手。

    我瞟了一眼，他收到我的眼神，猛地站住，「嘖！」煩躁的別過頭，收回手。

    我看回女人，沒有其他人的憤怒，「你說的對，你是他母親，怎么待他我無權(quán)插手，只是，他也是他的兒子，所以我不會撒手不管，小沁我要帶走?！?/br>
    「好?。屪吡宋业哪腥?，現(xiàn)在還打算搶走我的兒子！果真是下賤的女人！」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臭崽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和這個狐貍精走，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不是叫臭崽子，他有名字，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孤勓裕依湎侣?，漠然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女人，居高臨下的，「他叫作皇甫沁?！?/br>
    眾人吃驚，一時之間轉(zhuǎn)向那矮小的人影，凌的眼神更是比其他人多了幾分復雜，「你根本不配做他的母親。」我不理會他人，繼續(xù)說道。

    「哈，我不配？難道你就配嗎！」她怒吼，「之前費盡心思迷惑陛下，現(xiàn)在呢？陛下一死馬上就投入他弟弟，甚至是殺死他的仇人懷中，是你害死了陛下，要是陛下早知，他怎么會愛上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

    「是?。∷粼缰?，也定不會與我牽扯吧！」我輕聲嘆息，「只是你恨錯人了，殺死皇甫祺的，并不是凌。」

    女人怔住，「若…若非當今陛下……」

    「不過有一點沒錯，他的確是我害死的，所以……」我垂下眼簾，「你要恨，可以恨我?！咕腿缥覍υ迤妓f，若是皇甫祺的悲劇非要有人承擔的話，那就恨我吧！

    「不用你說，我也恨你，這世界上，我最恨的人便是你！」她冷笑，細長韻味的媚眼含有輕視仇恨，「明明就是最卑賤的人類，憑什么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你以為這世界上會有人真心待你嗎？根本不會有任何妖怪愛上一個低賤人類！」

    尖銳的話語戳中心底的傷口，我閉上眼，滿目瘡痍的過往漂流在腦海中，「閉嘴！」震天的怒吼。

    我睜開眼睛，記憶中曾經(jīng)也對我如此說道的男主角，雷湛此時鐵青著臉色，恨不得一掌拍死女人，「你說的，我都知道?！箿\淺一笑，絲毫沒有一點被氣怒的跡象，「身為下等物種，怎么配得上你們這群高尚的妖怪？怎么能配權(quán)傾一世的王？只配做禁臠或者寵物，不配擁有自主的意識，有人照料就該搖尾感激，不能盼望真心或者是愛?！?/br>
    雷湛和婪燄震住，臉色難看下來，凌則像感應到我的感受般，心疼難過的注視著我的側(cè)臉，「所以我不配被愛，不配幸福，該幸福的，應該是他，九蛇的帝王?！刮倚?，淡雅且溫柔，「如果沒有遇見我，總有一天，他會幸福，因為他值得?！怪档靡粋€女人真心待他，分享他的秘密，心疼他的逞強，如果沒有遇見我，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像芯妃一樣的女人出現(xiàn)，然后好好的愛他，只是……他遇上了我。

    她愣愣地望著我，無法反應自己聽見了什么，我遙望遠方，一片黑鴉鴉的烏云堪比黑夜，「他曾要我答應他，這一輩子，不把他當作皇帝，只單純看他是皇甫祺，結(jié)果在我什么都還沒做時，他卻這么走了?！箿\淺嘆息，扼腕，輕描淡寫我的悔恨，「我一直害怕，會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九蛇族的大皇子，蔓陀國的皇帝，卻沒有人記得他是皇甫祺？」遠方那朵烏云，會不會是還在皇城時，淋濕我和他的那朵？

    「而你，」收回視線，凝視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事到如今，成王敗寇，你還是記著他，就算他不曾愛你，你仍無悔愛他，執(zhí)意幫他報仇?！?/br>
    杏眼中，沒有憤怒跟仇恨，根本不在乎身上的傷是由對方所賜，「我看得出來，你恨我，不是因為我奪走了你的榮華富貴，你恨我，是因為我奪走了他?！箙?，皇甫祺你看到了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個人也記住了你，只是皇甫祺的你。

    「你愛他，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是因為他是皇甫祺?！刮夜雌鹦牢康奈⑿Γ鹑粼趯Ψ缴砩峡匆娮约旱挠白?，「我懂你的感覺?！?/br>
    三個男人一震，雷湛嘴里苦澀，凌的心里泛酸，婪燄咬緊牙關(guān)，壓抑無名的怒火。

    女人的眼珠顫了顫，說不出滿腹的惡語，好似她卡在心懷，無法抒發(fā)的愛意，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都懂，彷彿她不是自己仇恨的人，而是最了解她的閨房密友。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愛他?！谷绻焕頃淼奶弁矗乜诘拿洂?，那我也只有喉間有些酸酸的感覺，「我很慶幸，在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也會一起幫我記住他，記住最輝煌時刻的他?！箟阂职Q，不肯放過自己，就怕哪天傷好了，淡忘了，這個世界就沒有人會再記住那人最美好的時候。

    是因為在雨中嗎？為何那身紅裝的女子表情會如此凄麗？

    我轉(zhuǎn)頭移動視線，面向癡傻的男孩，「小沁，今天我給你一個選擇，繼續(xù)跟著你母親生活，往后就如從前的生活下去，不論貧富，你母親或許都施捨不出一點愛，又或者，跟我走，儘管你的悲慘因我而起，內(nèi)心埋怨或恨我，但我保證，我會好好善待你?！?/br>
    「我……?！剐∏邿o所適從，「jiejie我不懂……。」他皺眉，掙扎地看向那從未給過他疼愛關(guān)懷的母親，又轉(zhuǎn)回我，他好困惑，為什么才認識不到幾天的jiejie，卻能比生他的母親給自己更多？

    輕輕的，我笑了，「沒關(guān)係，就像你說的，她是你母親。」我抱住他。

    望著那瘦小的男孩撐起柔弱的女人，一步一頓的蹣跚背影，其實……會提出那樣的選擇，也是因為我有私心，如果……這個男孩愿意跟自己生活，也許……。

    我移動目光，撐起笑，朝旁邊的人走去，「還好嗎？怎么傷成這樣？」凌擔憂地說道。

    「沒事，只是看起來慘了點?！刮疫诌肿?，表示自己無礙，「凌，我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他一怔，「……什么？」表情僵硬，他彷彿清楚我即將到來的殘忍。

    「他是他的兒子，是你的姪子，至少他是無辜的，能不能放過他們？」我逼自己正視鳳眼中的受傷，「這是…我欠他的。」

    幾回吸吐，「……可以。」他垂下眼簾，松開握緊的拳頭。

    聽見他的回答，我松口氣，連帶松懈了支撐的力氣，他卻知曉的馬上扶住我，橫抱起，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扯扯嘴角，「對不起?！馆p聲吐言。

    凌沒有再答話，穩(wěn)健地踏上歸途，而我也沒有去注意落后的兩個男人，放任自己沉浸在漫天雨水中。

    淋了一場大雨，加上受虐兩天，雖然沒有發(fā)燒，但也病了好幾天，「咳咳?！刮已谧炜人浴?/br>
    「來，喝藥吧！」為了照顧我，凌連續(xù)住在記香樓好幾天。

    盯著凌手中黑麻麻的藥汁，我皺了眉，想說話，「不可以不喝，你的病好得慢，再不喝藥要是變嚴重了，該怎么辦？」凌嚴肅道，硬是再把湯碗靠近我?guī)坠帧?/br>
    想再反駁，見凌一臉堅持，我咬了咬唇瓣，接過湯碗，仰頭喝下，凌的表情才柔軟不少，「乖?！顾⑿?，摸摸我的頭。

    「凌，」我躺回床上，望著將碗放到桌上的凌的背影，「你該回去了?！?/br>
    背影頓住，「國不可，一日無君?！刮掖瓜卵酆?。

    「我……」凌不甘地回過身。

    「在這里，麗大媽他們會照顧我的，你安心回去吧！別為了我，荒廢了你身為帝王的責任?！?/br>
    「小梓……」

    我搖搖頭，阻止他說下去，「過幾日記香樓歇業(yè)辦聚會，到時我們就可以見面了，別告訴我身為老闆你不來參加吧？」俏皮地眨眨眼。

    凌看著我一會兒，像是妥協(xié)的嘆了一口氣，「好吧！但是你要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要乖乖養(yǎng)病，不可不吃藥?！?/br>
    「知道了?！篃o奈地微笑，「你呀！這點小事就別cao心了，明明還有一堆國家大事值得你掛心。」

    他坐回床沿，低頭面對我，伸手捧住我的臉頰，「任何國家大事都比不上你?！股钋樵V說。

    側(cè)頭享受他掌心的溫柔，他低下頭親吻住軟唇，纏綿許久，額抵著額，「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嗯。」柔聲回應。

    站在窗邊，凝望載著帝王的馬車駛離，「叩叩?！骨瞄T聲響起，「小姐，伊格和伊萊他們說想見你?！惯M來的麗大媽為難說道，要不是被那駭人的氣場所逼，她根本不想進來觸眉頭提那兩個人的事，對方回來幾日，那兩個男人就被擋了幾日，全樓的人都明白他們和對方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然怎么可能被拒之門外不理。

    「麗大媽，」直到不見馬車，我將視線轉(zhuǎn)移放置滂沱大雨中，「幫我辭退他們吧！」

    「咦！」麗大媽震驚，這…這到底怎么了？這三人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的嗎？

    「是我違約無故解雇在先，工資該翻倍給就給?！箖嵐芪仪宄麄兏静粫诤跄且稽c錢財，「若他們有何異議，就轉(zhuǎn)告他們，說我不會再見他們，請他們別再糾纏。」

    「小姐這是怎么了？你不是很滿意他們嗎？得知小姐被綁架他們也擔心，甚至不眠不休找你好幾日，好不容易同老闆把你救回來了，怎么突然就辭退了呢？」麗大媽尤其困惑。

    盯著窗外，沉默很久，麗大媽見我不說話，知道勸說無效，只好認命離開，包廂內(nèi)再次恢復成一個人，凝視那雨，面容淡漠平靜。

    將話如實轉(zhuǎn)告給兩個男人，他們的氣息更加森冷，麗大媽害怕的吞了吞口水，「雖然我不明白你們到底哪里惹惱了小姐，不過你們也該了解，小姐雖然心善，但性子卻固執(zhí)得不得了，認定的事很少會改變，你們…還是走吧！」

    雷湛悄悄握緊了拳頭，婪燄則收斂了幾分笑意，「我們知道了，那就再麻煩麗大媽多多照料小姐了?！估窡鹫f。

    「那是我該做的事?！果惔髬屭s忙說道，「來，這是小姐說要給你們的遣散工資，收下吧！」

    「不必了?！估渍恐苯愚D(zhuǎn)身離去，完全不看錢袋一眼。

    婪燄沒有說什么，給予麗大媽幾分笑意，也不收錢，旋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