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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是人做的,誰都可以任由自己虛浮在五光十色的默片里。沒有所謂的拘束,現(xiàn)實中無法實現(xiàn)的遺憾,就全都付諸流水,任由它沉浸、沉浸,直到海棉似的腦袋瓜無法負荷分毫,咕嘟咕嘟地將多馀的部份滲出來。 少年時期是最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無所畏懼地前進。 女人偶爾會喃喃自語說,覺得自己越來越?jīng)]有力氣了。 申春則會笑著把臉窩在她肩膀,弧度正好夠他把下巴完完整整地擱上去。女人會不能習慣地僵硬一下,盡量使自己放輕松,這時候申春老會情不自禁地笑出聲,從身后牢牢擁住女人瘦弱的腰間。 年長了幾歲,勇氣也同時消退了幾分,這也許是年齡漸長的另一種悲哀。 「放開……這樣我沒辦法工作……」 女人用細小的聲音發(fā)出抱怨,隱隱約約透露出點嬌憨的撒嬌意味,但本人似乎完全沒自覺。申春置若罔聞,任性起來,乾脆伸出長腿捆住女人,渾身的重量壓得女人直不起身,一邊又要于事無補地掙扎,很像被獅子銜在口中的兔子徒勞猛蹬雙腳那樣多馀。 他是很喜歡看女人口是心非地維護自己僅存的尊嚴,又往往不得不屈服,臉上露出苦惱萬分的神情,嘴巴上死活不肯多念他一句。 像現(xiàn)在她就乾脆關機,讓申春維持無尾熊的姿勢抱住,百般無奈地轉(zhuǎn)著節(jié)目。 「我老了?!股甏赫f,手指滑過女人的臉頰,「十八歲以后,感覺自己就是老了?!?/br> 女人輕輕笑起來,「和我比……你只是小孩子呢?!剐σ鈨H在她臉上停留匆促,說話的方式一直沒變過,吞吞吐吐,小小的口吃,和她本身不善于和人交談有關。不敢大膽地說話,笑也是短促地彎下唇線,遇到困難就手忙腳亂,也許連夢都不敢作了。 每次見她這樣,就想好好欺負她。 「被小孩子吃得死死的人不知道是誰喔?!?/br> 壞心地道,申春對于女人掩蓋住本來懦弱眉眼的困窘感到些快意,但很快又發(fā)覺自己這么做真的很幼稚,所以安慰似的,嘴貼上女人過些時間才記得要辯駁的唇,她先是往后縮了縮,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湊上來。 對他,好像都抱持一種又愛又怕的心態(tài),女人沒有想過要獨佔他。 連在聽見他有女朋友后,目光也只是瞬間的凝滯后又悄悄化成春水,藏在來不及融解的冰層下向來是申春碰觸不著的隱蔽地帶。這時申春才發(fā)覺,她似乎和他想像中的柔弱又可笑的蠢蛋差遠了,皮膚在微光下蒼白到不可言喻的她好像說了句什么,接下來硬生生地被惱怒的申春給壓在身下打斷。 以為女人會對他毫不保留地付出,因為她愛他。 而愛又是什么? 如果依照小王子中那隻狐貍的說法,愛是種馴服的過程,宛若洗禮的莊嚴詞眼在書里的描述是曖昧且模糊的。也因此他看著女人,偶爾會冒出這么一個問題:女人被他馴服了嗎? 好像間來沒事就吻吻她、抱抱她,比對家里那隻只會咬著球猛晃尾巴的黃金獵犬還殷勤,日子一久,申春漸漸覺得自己對這女人是有點特別,同時也懷抱著一種期待,因此初時日子那些惡作劇般的欺壓變本加厲起來。女人可能不懂,每次他聽來不痛不癢的那些話到底代表什么,她永遠是用卑微的姿態(tài),安靜不多話地,愛著他。 申春看著身下閉緊眼,堅持不發(fā)出任何代表快感的呻吟的女人,忽然想起她拙劣到近乎愚蠢的告白,又想起她不發(fā)一語看著他笑的樣子。 至少,他是潛移默化地被女人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