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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週五是圣誕夜,有人提議晚上要開圣誕派對。 「你們啊,就只知道派對派對,到底有沒有在唸書???」班導聽完同學們的計畫,很無言地搖頭。 「班導你也來嘛,多點人比較熱鬧。」有人這么慫恿。 「那請問誰要顧我的小孩?」 「把他帶來也沒關係??!我們包個圣誕禮物給他。」 班導算是動了心,「好啦,我考慮看看?!?/br> 臺下開始歡呼…… 「等你們確認人數(shù)還有制定好流程再告訴我?!?/br> 「noproblem!」 「欸,宋紫鴛,party欸!你會來吧?」吳易帆一臉興致勃勃。 我微微抬了頭,「你知道我一向不愛那種場面?!?/br> 「喔……不要這樣啦!我也就跟你比較要好而已。」他轉過頭去詢問韓默星:「韓默星,你會來吧?」 「不會?!勾鸬眠€比我乾脆。 「……」吳易帆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 看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臉,不由得心生憐惜,我嘆口氣道:「好啦,我會來?!?/br> 此話一出,那兩人同時望向我,一個表露驚喜,一個平靜但困惑。 「嗚……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少噁心了。」和韓默星對上視線,我投給他一個眼神,「你也來吧,算是陪我們?!?/br> 我想,以我們的默契,他應該知道如何隨機應變。 只見他猶豫了一陣才點點頭,之后便別開了視線。 吳易帆見狀,像見鬼似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瞇起雙眼對我說:「喔——你也會色誘?!?/br> 「你再亂講話我就不來?!刮依淅涞馈?/br> * 午休我又溜到cao場邊的榕樹下,假借肚子不舒服想去保健室之名逃離那并不適合我待著的教室。 你也來吧,算是陪我們。 我倏地愣住,我那時跟韓默星說了什么?陪?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的我竟然說了「陪」這個字?而我也因為看到吳易帆那張炫然欲泣的臉而心軟,答應他會參加派對? 我做了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事,難道說我其實一直是寂寞的? 怎么可能,一定是我臨時找不到讓韓默星參加派對的理由才隨口說說的。然而,我卻對自己的這番解釋感到好笑,而不自覺笑出聲來。 只是笑出點苦澀罷了。 將視線放遠,我在海豹噴水池旁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人影,仔細一瞧,在風撩起她長發(fā)的那一刻,我看清楚那人的面孔——心媛學姐,她低著頭,并沒注意到我。 我慢慢走上前,大概是腳步聲太輕了,她仍然沒抬頭,我在她身前蹲下,瞥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和恍惚的眼神。 她總算回神了,「紫鴛?」她睜大雙眼,有點驚訝會被我遇到。 我點點頭,在她身邊坐下,「有吃飽嗎?」 「有?!顾α诵?,又把頭轉回去。 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襲來,平時的她應該是多話的,今天卻這么沉默,而我又從她飄忽的眼神中發(fā)覺不對勁。 「學姐,」我悠悠道:「你有心事。」 她低喃,「啊……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br> 我淡淡一笑,支著下巴待她傾訴。 她抿抿嘴,躊躇了一陣才啟口:「我是來這里靜一靜的,順便確認一件事?!诡D了幾秒,她說:「確認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上自己的好朋友。」 我望向她,眨了眨眼。 她轉過頭來,「我喜歡澤星,這個秘密只有你知道。」雖然她努力把嘴角拉開弧度,但眼底的惆悵卻使我心一揪。 我并不知道喜歡上自己的好朋友是什么樣的感覺,不過我猜學姐對于這樣的心情是無奈的。 當她說她喜歡韓澤星時,我其實沒特別訝異,內心是異常地平靜,但我卻說不出安慰或鼓勵她的話,這種莫名的感覺我無從解釋,連自己都感到疑惑。 「我可能早就喜歡上他了,只是基于我們是好朋友的理由一直不敢承認罷了,然后最近看他跟其他女生講話,那種感覺就越強烈,我阻止自己不要陷下去,把事情變得復雜,可是他那么溫柔善良,我就越無法只把他當好朋友……」 此時,我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韓澤星溫暖的笑容。 會使別人一不小心就陷進去的笑容。 「那,你會告白嗎?」我問。 「我怕告白之后,連朋友都當不了。」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快被風吹散。 那一剎那我彷彿看到我自己,怕釋出感情后無法承受所受到的傷害,所以選擇逃避,甚至把心都關起來了。 但我不希望一向樂觀開朗的學姐被此束縛著。 「沒試過,又怎么知道呢?」她愣愣地看著我?!改憧梢詥枂査?,看他有沒有也把你放在這里?!刮覍⑹职丛谛乜诘奈恢?,淡淡地說。 她欲言又止,眼神閃爍不定。 「就算沒有你期望的結果,至少你們曾經(jīng)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刮椅⑽⒁恍?,「學姐是個很不錯的人,也許會成功?!?/br> 她看向我,眼里氾濫著感動。 但我這么做,真的是對的嗎?還是我只是純粹不想看見學姐眼里的惆悵? 如果她告白成功了,他們兩個一定會成為人人羨慕的校園情侶。 「紫鴛,謝謝你。」她對我道謝。 我的心猛地一縮。 鐘聲響起,一聲聲敲著,敲在胸口,也敲出淡淡的悵然。 我低下頭,嗓音乾?。骸笡]什么?!?/br> 我所做的這些,根本不值得你道謝。 * 今天晚上是圣誕夜。 我跟我媽說班上有辦活動,可能九點后才會回家,她點點頭囑咐我要注意安全。 「澤星跟默星都去嗎?」她問。 「韓澤星應該沒有,那是我們班自己辦的。」 「這樣啊……其實韓叔叔本來是找我們到他們家吃火鍋,不過你要去學校,我就自己去囉?!?/br> 我停在門前,止住要開門的動作。 「媽。」我低喚。 「嗯?怎么了嗎?」 「你覺得韓叔叔這個人怎么樣?」 背對著她,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錯啊,人客氣,也蠻健談的?!轨o默了半晌,她似乎明白了我為什么這么問?!改闩挛覑凵享n叔叔嗎?」 咬著下唇,我沒有回答。 她的聲音突然豁然起來:「放心啦!我跟韓叔叔是因為年紀差不多所以比較有話聊,彼此心里都有掛念的人,怎么可能還去愛別人?」 聽mama這么一說,我的心也少了那份糾結的感覺。 「我問問而已……」 「少來!都養(yǎng)你十六年了哪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走近我,輕撫我的頭發(fā),「乖女兒,不要沒事胡思亂想,玩得開心點,知道嗎?」 「好啦,掰掰。」 走出門外,一陣冷風刮過臉龐,使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韓默星曾說他mama身體不好,我媽她身體也不太好,個性又執(zhí)著,我是怕韓叔叔把mama當成她妻子的影子,才心生擔憂的。 往左一看,他們家的燈亮著,不知道韓默星去學校了沒…… 「喂?!雇蝗唬粋€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轉頭一瞧,韓默星靠在我家門柱的側邊,而我竟然沒注意到他。 「你怎么在這里?」 「等你?!?/br> 「外面很冷欸。」 「你才知道,我都快變成冰塊了你還不出來。」 「又沒人叫你在這里等……」我囁嚅,卻有一股暖意流進心里。 我們并肩走在路上,他沿路對著手哈氣,貌似手真的快被凍僵,雙手放在大衣口袋內的我,還保留著點溫熱,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雙手的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和手掌,他愣愣地看著我,但沒有反抗。 「你手太冰了吧?!刮矣犎?。數(shù)秒后,我對他笑了笑,「有沒有比較溫暖?」 他卻說了一句挺殺風景的話:「你今天有吃錯藥嗎?」 「囉嗦什么,要不是你在外面吹冷風等我,我才不做這種事。」我瞪了他一眼。 他便任我將自己的溫度傳至他掌心,過了一下子,他的手暖和了,我才單手握住他,隨著步伐在腿邊微微擺盪。 悄悄瞥了他一眼,我的目光卻就此停住。 他靜靜凝視我們交握的手,眼中的緘默流動著我看不透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