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護青襟,憐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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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詢問她為何這么晚才回來,婍蘿藉口回家途中躲在郊外的破廟避雨,才把顏薔刁難的事隱瞞下來。 換好衣服,煮好晚膳,她又急忙入城趕至方府;夏季的夕陽很晚才落入山頭,所以她應該來得及。 向方府的家丁稟明來意后,婍蘿便被帶到后院等候。此時,顏薔正與方湖月坐在亭中彈琴,身旁的僕人們都很識趣的不去打擾。 此時,一個小童僕走到小翠身邊:「小翠姊姊,有一個姓江的姑娘要找小姐,她說小姐托她尋找的東西,已經(jīng)找到了!」 小翠皺起眉頭,沒想到江婍蘿還真厲害,竟然找到那只金耳環(huán)。 但是此刻,小姐正陶醉在公子的琴聲當中;如果被打擾,大概要氣上好多天,那么她這個隨身ㄚ環(huán),可就累慘了! 小翠:「別理她,小姐在忙。等忙完了,自然會見她的。」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婍蘿終于按耐不住,決定自己去見顏小姐。 走出廳堂,一陣悠揚清透,婉轉(zhuǎn)如金玉落盤的美妙琴聲,由長廊另一端傳來;庭院內(nèi)氣派瑰麗的假山流水,伴隨著輕靈脫俗的琴聲,剎那間,讓人有種恍若仙境的錯覺。 婍蘿的腳步不知不覺被琴聲所吸引,她一步步,朝著長廊另一端走去。 不知為何,這陣令人神思悠遠的琴聲,讓她想起了下午那位方公子。 眼前出現(xiàn)一對頭耳相接,緊密相依的如玉璧人,彷彿畫軸內(nèi)的情境… 一位嬌美如花的姑娘眉開眼笑,白蔥似的玉手捻著琴絃,另一旁,一個尊貴翩翩的年輕男子用著溫柔的視線,凝視那位美貌姑娘。 男子右手搭在姑娘的手指上,邊笑邊指正:「不是這樣的。指法不大對……」 忽然間,男子抬起頭來,原本屬于另一位姑娘的視線此刻轉(zhuǎn)落到她的身上,如電的深邃目光,扎得她心中沒來由一陣迷惘悵痛。 這名男子正是方湖月。他疑惑看著婍蘿:「是你?」 顏薔也發(fā)現(xiàn)了婍蘿,她惱怒瞪著小翠:「她怎么會在這里?」 跟表哥彈琴被中途打擾,已經(jīng)夠讓她火大了,而打擾她的,竟然是那個討人厭的農(nóng)家姑娘? 小翠慌張表示:「她說找到小姐的金耳環(huán)了!喂,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方府豈能讓你隨意亂逛!門房不是要你在前廳等候,別以為你找到小姐的金耳環(huán),就可以趁機邀功了!」 小翠的大聲斥責與顏薔鄙視厭惡的目光,讓婍蘿在方湖月面前羞的無地自容;這么難堪的景象,竟然被他看到了。 她低著頭,掀開手掌,一個金澄澄的純金耳環(huán)在她手中閃耀:「我來歸還小姐的耳環(huán),希望小姐能履行早上的諾言……」 顏薔厭煩看著婍蘿,她早已經(jīng)忘記這件事情了,沒想到對方竟像煩人的蒼蠅一樣窮追不捨;她不耐煩的吩咐小翠:「小翠,去把那個陳舊又小家子氣的繡荷包拿出來還她,這隻金耳環(huán),就收到倉庫去吧!」 方湖月疑惑的看著顏薔:「這個金耳環(huán)是你的?」 「是呀!人家上星期跟姑母去燒香,路過荷花池時,不小心弄丟了!」 于是顏薔一五一十的把早上的事情說出來。 她自小任性驕縱,又被方湖月的母親慣壞,不管作任何事情,從來沒有人敢指責她,所以她一向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方湖月自小就臥病在床,也沒啥機會常常和顏薔相處玩耍,所以兩人對于彼此的真性情并不是十分瞭解。 她不知道表哥遺傳了姑丈的宅心仁厚,對于不仁義的事情極為排斥,所以當表哥此刻皺起眉頭時,她還渾然不覺的數(shù)落抱怨。 「姑丈就是太寬厚,姑媽也說對這些下人不可以太好,以免他們無法無天……」 「你知不知道,這位江姑娘為了找你的耳環(huán),淋了好幾個小時的大雨?你竟然用收回租田這種事情來威脅人家,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方湖月厲聲打斷她的話,顏薔從沒見表哥如此生氣,不由得嚇傻了。 「表哥?」 「你是金枝玉葉,不懂得農(nóng)家人的辛苦,我不怪你??墒悄闳绻獙W一些人為富不仁,用自己的財富權(quán)勢欺壓別人,以后就不要叫我表哥!」 顏薔何曾被如此嚴厲指責過,而且指責她的,又是她一向愛慕的表哥。不知不覺,她晶瑩的雙眼滿是淚水,她憤憤回應:「只是一個農(nóng)家女,犯得著你生氣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顏薔飛快轉(zhuǎn)身衝回內(nèi)堂,小翠及其他ㄚ環(huán)連忙緊跟在身后勸慰,很快的,庭院里只剩江婍蘿跟方湖月。 方湖月歉疚的望著婍蘿:「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竟然做出這種事情。回頭我會再指正她,讓她好好跟你賠罪的?!?/br> 婍蘿緊握著手中的黃色繡荷包,心中的溫暖就跟掌心的熱度一樣濃烈… 她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了!能拿回繡荷包,我已經(jīng)很感激;再說,也是因為方公子的幫助,我才能順利找到耳環(huán)。請你別太怪罪顏小姐。」 她的臉頰就跟心中一樣燒燙。方湖月挺身為她說話,讓她很感動,也很高興;可是更讓她心跳到無法自己的,是他的視線。 她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只怕多看一眼,就會讓她陷入更尷尬的局面。 「如果早知道方公子是方家的人,我就把傘一併帶來還給公子……」 此時,她猛然憶起一個事實,方湖月既然是顏薔的表哥,那就表示,他正是方老爺?shù)莫毶鷲圩樱彩欠郊椅ㄒ坏睦^承人… 高不可攀,離她無比遙遠的繼承人。 兩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如此之大,連靠近他,都是一種冒犯。 方湖月笑了笑:「只是一隻傘而已,送你也無所謂?!?/br> 他的溫柔刺痛了她的心,婍蘿滿腔的溫度已經(jīng)被凍結(jié),心情極端難受的她,只想趕快逃離他的視線:「時間已晚,家父還在等我,我該告辭了!」正當她想轉(zhuǎn)身離開時,方湖月竟然追上來。 「天色已黑,一個姑娘家獨自出城門很危險,我送你回去吧!」 「我是鄉(xiāng)下人,習慣走夜路。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謝謝公子?!箠硖}客氣而冷淡的拒絕了他。 豈料方湖月并不死心:「今晚月亮很美,剛好我想去樹林賞月,就與你同行吧!」 他停頓了一下,又露出令人心神蕩漾的笑容:「除非你連讓我跟你走同一條路,都不允許?!?/br> 婍蘿漲紅了臉,別無它法,只好不再堅持。 清冷的上弦月在樹頭靜靜散發(fā)銀白光芒,樹林內(nèi)很安靜,連蟲鳴鳥語都幾不可聞;婍蘿默默的跟在方湖月的身后,心中半是憂傷,半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