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陰輕聲道：“人不可貌相?！?/br>
    伏彥啞然。

    說話間，老太太從廚房端出來兩杯水。杯子看起來有些臟污，邊上還有些沒洗干凈的茶垢，在透明的水中格外的明顯。

    老太太一臉的不好意思：“兒媳婦懷孕不能喝茶，我就沒準(zhǔn)備茶葉，只有白水，二位客人別嫌棄。”說著，放下水，然后似是局促的站在旁邊，捏著衣角，討好又殷勤的問道：“你們是文和的同事嗎？找他有什么事嗎？”

    不等伏彥兩人回應(yīng)，老太太繼續(xù)碎碎念道：“我們家文和啊，雖然話不多，不愛講漂亮話，但為人還是很不錯的，而且踏實肯干，特別上進(jìn)，是我們周圍幾個村里最有出息的一個了。當(dāng)初他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親戚鄰居不知道多少羨慕我呢?！?/br>
    “倒是我，沒用，不能給他更好的條件，只能拼命給他掙學(xué)費，這才勉強上完大學(xué)。你們不知道，他當(dāng)時成績可好了，老師還想讓他繼續(xù)讀下去呢，但實在是家里條件不好，他也懂事，畢業(yè)就工作了。后來靠著自己買的房。他去老家接我的時候，你們不知道，那估計是我這輩子最風(fēng)光的一天了?！?/br>
    “我啊......沒什么見識，也沒文化，文和他爹走得早，當(dāng)初多少人讓我再嫁，我要強，硬是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供出來個大學(xué)生！我們家文和啊........出息，孝順，待人也好。你們是他的同事，應(yīng)該都知道他的為人吧........”

    伏彥一句話沒回應(yīng)，老太太一個人說了這么多。瞇了瞇眼睛，伏彥輕聲對封北陰·道：“我明白他為什么會自殺了。”

    封北陰沒說話。

    伏彥看著老太太溫和含笑的臉，輕聲道：“對她來說，兒子是她的天，是她榮耀加身的證明，是她付出所有的結(jié)果，是她痛苦過后結(jié)出的圣果。她接受不了天塌，接受不了榮耀退散，接受不了碩果凋零。趙文和就將她送回老家，對她而言，就是全盤否定。她所做的所有，都將化為烏有?！?/br>
    “她承受不了，所以她選擇用那樣慘烈的方式來表達(dá)自己的情緒?！?/br>
    封北陰并未看老太太，他的視線從一開始就落在伏彥的身上。聞言，他似是漫不經(jīng)心的回應(yīng)：“大概是吧........”

    伏彥舔了舔嘴唇，“趙文和確實在這里，但他的母親，他的妻子，他未出生的孩子，甚至是那條狗，困住了他。”

    “只要他們不消失，趙文和永遠(yuǎn)都出不來.......”

    封北陰眉眼微動，輕聲道：“可對于我們來說，這是無解的題?！?/br>
    伏彥輕輕搖頭，眼神依舊落在老太太身上。

    “這不是無解，而是選擇?！狈鼜┹p聲道：“世間難以抉擇的事情太多，最根本的原因大多不過想要兩全其美，可若真能如愿，也不會有那么多遺憾?！?/br>
    “在趙文和的角度看來，他的母親為他付出了所有，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身為唯一的兒子，他卻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安享晚年，是無可否認(rèn)的不孝?！?/br>
    “但他的妻子又何錯之有？她孤身一人將自己的一生托付給趙文和，為他生兒育女，與他建成家庭，承受孕育之苦，卻失去了自己感情深厚的‘家人’，甚至還賠上了自己的命?！?/br>
    “誰錯了？”伏彥真心發(fā)問。

    封北陰無法給出答案，所以他沒有回應(yīng)。

    伏彥顯然也猜到了封北陰的反應(yīng)，他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們誰都無法評判對錯。所以如你所說，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但是?！狈鼜┪⑽⑻ь^，似是在看虛無，又似是在與誰對視。

    “也如我所說，這是一道選擇題。兩全其美從來沒有，趙文和既要又要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他早早作出決定，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這個地步?！?/br>
    “道德約束著他，不能不孝，不能不忠。可這世上婆媳關(guān)系有問題的家庭有多少？難道每個人都解決不了既而走到這種慘烈的地步嗎？不，至少在看我看來，是趙文和無能。”

    封北陰絲毫沒有為自己屬下辯解的意思，甚至還認(rèn)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確實是他無能，活該被困在這里?！?/br>
    第121章 給你又如何？

    伏彥聞言一頓，到嘴邊兒的話莫名有些說不下去了，好笑又無奈的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所以想要解決這件事，還是得讓趙文和自己來?！?/br>
    “所以，你現(xiàn)在得把躲起來的他找出來，讓他自己面對妻子和母親?！?/br>
    封北陰微微挑眉，“這只是小事，很簡單，你現(xiàn)在就想見到他嗎？”

    伏彥輕笑一聲，反問道：“那我在這兒等什么？等露水情緣嗎？”

    這話一出，封北陰臉上的笑意一僵，隨后收斂，半是無奈，半是強勢道：“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只要有我在，你這輩子恐怕都等不到什么露水情緣了?！?/br>
    伏彥不置可否，聳肩道：“別貧了，趕緊找人?！?/br>
    封北陰這才止住話頭，松開一直抱著伏彥的手，垂眸凝神，十指翻飛，很快，一個帶著詭異氣息的紅色陣法從封北陰手中生出，隨后指尖飛出，落在腳下。緊接著，紅光有一瞬間的大盛，帶著股刺眼的感覺，不過不等伏彥捂眼，又很快消失。

    但很快，伏彥就感覺到了周圍原本沉重如墨的夜色像是落入油鍋一樣，劇烈的翻滾著。而原本溫和平靜的老太太面目開始變得猙獰，一雙眼睛突出眼眶，幾乎看不見瞳仁，死白著一雙眼，脖頸處還有一道非常明顯的紫黑色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