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英范感激地看了一眼我手中咬過幾口的半個麵包，然后鎮(zhèn)重地說：「不必。」如果有人覺得他眼中充滿了鄙夷，那肯定是錯覺。

    沒辦法，我只好一面繼續(xù)吃麵包，一面和蕭英范一起慢悠悠地跟蹤蕭玉穎。

    「meimei呀？為什么走這么快？那不是很快就累了嗎？就是因為你不聽勸，體力才會這么差呀……」

    「你不是想到常去那家牛rou麵店嗎？怎么往左拐了呢？是不是藥嗑多昏頭了？」

    「meimei，你這么東繞西拐的，走到現(xiàn)在還沒吃晚餐，難道是腸胃也出問題了？」

    「你看看你，不聽勸……」

    「我這是……」

    「你現(xiàn)在……」

    聽到后來，我簡直開始有點佩服這傢伙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能講?。慷仪七@臉皮厚的……嘖嘖。

    跟著蕭玉穎東繞西拐后，就算是變態(tài)……呃，我是說蕭英范也有點受不了，喝了我熱情贊助的半罐牛奶。

    忽然，蕭玉穎又一次停下了腳步，地點是在附近的一家大賣場。那兒一樓附設餐廳，二樓以上才是主要賣場。

    我依然和蕭英范一起慢悠悠地在外頭觀察了一小段時間，發(fā)現(xiàn)蕭玉穎的位置沒有變動，小心地進門看看。

    「－－你們，玩夠了嗎？」冷到都快結霜的聲音從門口外側傳來……嗯？外側？

    轉頭一看，蕭玉穎的表情和聲音同等級的陰沉，但配上她本身的蒼白憔悴屬性加成，威力更是上升了三十七點八五個百分點。

    不知為何，應該已經(jīng)走進商場的蕭玉穎從外頭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是陷阱嗎？」蕭英范冷笑一聲，將手機收入口袋中，昂然無懼地與自己的meimei對視。

    「哼，你們果然是一伙的嗎？」

    「看來……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別以為我會就這么乖乖就范！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你們就束手就擒吧！」

    「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嗎？」

    「哼，想要走出這里，只能踏過我－－」

    「等等等等，你們兄妹倆要演到哪去呀？」我終于忍不住打斷他們的雙口相聲。

    「……咳，你們?yōu)槭裁锤櫸?？」蕭玉穎咳了一聲，像是把剛剛那幾分鐘從世界上抹除掉了似的。

    「不演了嗎？」不過我哪能就這么放過她啊，是吧？

    「……」蕭玉穎將目光轉開。

    賣場一樓，餐廳區(qū)，我們?nèi)俗艘蛔?，不知道為啥是我面對他們兄妹坐?/br>
    我們后來才知道，蕭玉穎發(fā)現(xiàn)了自己手機上的定位軟體，所以把手機鎖在置物柜里，從停車場處的側門繞出來埋伏我們。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告訴我老闆的秘密癖好吧。」

    「我才不知道什么秘密癖好，而且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等等……先解決……嗑藥的……事……」

    「噓！」蕭玉穎趕忙摀住蕭英范的嘴：「你說話都不會看場合的嗎？」

    「不，我覺得他挺會看場合的，你瞧他說話時快時慢的，分配得可好了……」我替自己的工作伙伴抱不平。

    「你閉嘴?！故捰穹f連個眼神都沒移過來，又接著罵道：「你們兩個到底哪根神經(jīng)搭錯線了？為什么都跑來找我麻煩？而且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事到如今還來插手？」

    「小姐，我覺得你的主詞變得亂七八糟的耶……」

    「你閉嘴！」一樣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蕭英范：「你不是說不管我嗎？我就是個不長進的meimei，事到如今你還來裝什么好人？」

    「這個……我必須要澄清他絕對不是為了裝好人才－－」

    「你閉嘴！」

    「我cao你有完沒完？讓我說句話會死啊？就你們兩個人演對口相聲，有沒有關心過我的感受呀？我、我……我會寂寞的知道不？」

    「……」

    「……」

    蕭家兄妹不約而同地對我露出了一抹理解包容的微笑－－

    「你閉嘴！」

    ……好吧，你們繼續(xù)。

    「為什么……管你……？」蕭英范毫無生氣的臉孔上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你還……不懂嗎……？」

    「什么?。俊故捰穹f滿臉的困惑，但被這么直勾勾地盯著還是感到十分窘迫。

    不過，如果會在意這點小事，蕭英范也就不是蕭英范了。

    「那當然是……因為！」蕭英范緩慢的語速忽然加快：「那當然是因為這很麻煩、很沒意義呀！」蕭英范興奮得渾身顫抖，面色緋紅，說話還帶嬌喘的。

    「……」從蕭玉穎驚愕的模樣來看，她雖然知道自家哥哥是個變態(tài)，但肯定沒想到有這么變態(tài)。

    雙方就這么以截然不同的姿態(tài)陷入沉默。

    「我可以說話了嗎？」保險起見，我還是問了一句。

    沒人回答，我就當是默認了。

    深吸口氣，我調(diào)整心情道：「……貴圈真亂。」

    「你閉嘴！」

    「哦好……」這年頭實話真是說不得呀。

    正當我無奈地噤聲，決定再看二人演一陣子相聲時，忽聽一聲悶響。是呢，就像是腦袋撞到桌上的聲音。

    桌子是我面前這張桌子，腦袋……是我面前這顆腦袋。

    其實我有些訝異－－他竟然到現(xiàn)在才第一次在我面前昏倒，這毅力也真夠厲害的。

    坐在蕭英范身旁的蕭玉穎毫無反應，以一種堪稱麻木的態(tài)度面對自己的哥哥忽然倒下這件事。

    「你不擔心嗎？」

    「如果你三天兩頭看到也會麻痺的?！?/br>
    「辛苦你了……」

    「用不著你假好心?！?/br>
    「哦，那就來談談老闆的性癖吧。」

    「……」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別這樣看我嘛?！?/br>
    「我要回去了?！?/br>
    「那我要寫投訴函哦?！?/br>
    「……你怎么一點風度都沒有？是不是個男人?。烤谷蛔ブ@個小辮子一直來找我麻煩。這樣好很玩嗎？很有趣嗎？」蕭玉穎憤怒的目光直射而來，簡直像實體一樣扎得我混身刺痛。

    我勉強地笑了笑，有些勉強地說道：「－－其實，還不錯玩。」

    「你！去！死！吧！」這次蕭玉穎真的是怒急攻心，估計是想抓東西往我腦袋上扔，但摸了摸手邊，只有自己哥哥的腦袋－－有種拿那玩意扔我啊。

    「好啦好啦，正經(jīng)點，別吵吵嚷嚷的，妨礙別人吃飯多不好啊。」

    「你是憑著哪來的臉說這種話的??？」

    「所以呢？老闆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玉穎看了我一會，似乎在確認我的真意。隨后，她便放棄似地又坐回了位置上－－其實她還挺好騙嘛。

    「你想知道什么？」

    「當然是老闆的性……呃，我是說你之前說那個……那個人命的問題。」被蕭玉穎狠狠瞪了一眼，我當即把脫口而出的話拐了個彎才甩出去。

    蕭玉穎忽然沉默了下來，表情十分肅穆。我并沒有出聲催促，因為我看得出來－－她肯定是在醞釀。

    她沒察覺我豐富的內(nèi)心戲，自顧自地做好了心理準備，將話題繼續(xù)下去：「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原本的我十分普通，沒有出眾的外貌或特別的才能……」

    「現(xiàn)在也一樣吧……呃，你繼續(xù)、你繼續(xù)?！?/br>
    「……只是那天正好和朋友出去玩，回家的時間已經(jīng)是半夜了。」蕭玉穎的目光似乎望向了不存在于這個時空中的某個地方。

    「那時，我看到了，那個人所做的事－－」

    從蕭玉穎口中所說出的片段，就像是某部驚悚電影似的。

    那天深夜，一個老人拖著布袋緩緩地走在小巷之中。那兒有幾盞路燈，但多數(shù)是不會亮的。

    那個布袋捆得結實，且看上去頗為沉重。蕭玉穎沒有多事地去幫忙，只是朝布袋看了兩眼，打算與老人擦身而過。

    那老人對蕭玉穎笑了笑。那是一種讓人本能感到詭異的笑，就像是能劇面具一般的笑。

    蕭玉穎僵硬地回了一個微笑。

    這件事本該就這么過去，她與這老人之間從此不再有任何交集，雙方各過各的生活……如果那個人沒有出現(xiàn)的話。

    就在二人即將向著不同方向遠離時，蕭玉穎見到后方有個警察走了過來。

    「老先生，你這么晚了要去哪呀？」

    「沒事沒事，我就在附近走走罷了?！?/br>
    蕭玉穎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隨便駐足看熱鬧的壞習慣。

    「你拿的是什么??？看起來很重的樣子……不然我?guī)湍惆伞！?/br>
    「那怎么好意思呢？不必啦，我可還硬朗著呢！」

    雙方爭執(zhí)了一會，年輕警察似乎懷疑起了老人袋子里的東西，而老人則在這時一反剛剛的態(tài)度，爽快地將袋口伸向警察，笑道：「那就麻煩你啦。我家開了間餐廳，下回警官過來坐坐，我一定給你打折?！?/br>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嘛……哦，這個真重，老先生真厲害?！?/br>
    「哪的話呀？我一個老頭子可比不得年輕小伙囉。」

    「老先生說笑了，不過這里頭裝了什么呀？拿著這么扎實……」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就是些廚馀。剛剛整理完餐廳，發(fā)現(xiàn)這包忘了扔了，就順道帶出來啦?！?/br>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沒問題呀，不嫌臭就請看吧?！估先俗呓徊?，示意警官能夠隨便打開袋口。

    蕭玉穎想尖叫，但聲音卻怎么也無法從口中發(fā)出。

    危險！危險！離他遠點！

    老人依舊笑得不急不緩，年輕警員也并不把這老人當作一個潛在的威脅。但蕭玉穎卻在另一處看得清楚，老人悄悄藏在背后的利刃……

    警員很快就沒了掙扎，蕭玉穎也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案發(fā)現(xiàn)場，但－－

    「小meimei，要不要來我們咖啡廳打工呀？我們新開幕，正在招人哦?！?/br>
    放學的路上，蕭玉穎又看見了那張面具般的詭異笑臉。

    「－－所以你就傻傻跟去了？」我翻著白眼：「照你這么說，一報警就解決了嘛?！鼓强墒且u警耶，高軒老頭還真有種。

    「……」

    「那……件事……先放一邊，先解決……戒毒吧?！贡緛淼乖谧郎弦粍硬粍?、像死了一樣的蕭英范忽然抽動了一下，模糊不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