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螢火
《二五》螢火 那是蘇延第一次搭上楊晚螢的車,這幾天他們往來醫(yī)院都不是開車,這立即讓蘇延意識到楊晚螢這回是要將他送回家,他為蘇延系上安全帶時注意到了額頭滿是冷汗的他,「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了?」 蘇延擠出笑,「沒事?!?/br> 楊晚螢蹙緊眉頭,手心探著蘇延的體溫,「手是不是在痛?發(fā)炎了?」 蘇延苦笑,「不知道,突然開始陣痛?!?/br> 「下車,你在發(fā)燒了?!箺钔砦瀸⒉艅偘l(fā)動的車子熄火,嚴肅說道。 「不用,我想趕快回旅館的房間,吃個藥就好了?!?/br> 「你已經(jīng)發(fā)燒了,這不是吃個藥就好的問題?!?/br> 「不會的,醫(yī)生說,這是骨折常會有的狀況,旅館除了消炎藥還有退燒藥,我沒事的?!?/br> 楊晚螢瞪大眼睛,他想強硬將蘇延扯下車但一想到他一手骨折一手割傷的慘烈狀況便不捨對他再做什么。 楊晚螢雙手握緊方向盤,頭朝下嘆了一口氣,「好吧,可是,如果明天沒有比較好一定要跟我出來看醫(yī)生,否則,我會一定要你mama回來。」 蘇延微弱地笑了,「好的,我知道了。」 得到蘇延的答覆后,楊晚螢終是啟動了他的車子,旅館很近,開沒有一下子便到了。 他看到熟悉的建筑物映入眼簾還想著:啊,太好了,不是那個“家”。 或許是因為自己真的正在發(fā)燒,蘇延不太記得他是被怎么樣帶到樓上房間的,只記得他服藥過后躺在床上,楊晚螢在為他擦拭被冷汗浸濕的身體。 如果他沒有被同學(xué)霸凌、沒有為了做菜而切到手、沒有為了保護老師而骨折…楊晚螢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照顧他嗎?他們會是這樣的關(guān)係嗎?還是很普通的、家教與學(xué)生的關(guān)係? 他真的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蘇延忍不住哭了出聲,當(dāng)楊晚螢看見蘇延的眼淚時,手停了下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靜靜看著。 他們之間,不論是哪一方都能感覺到某個部分正在崩潰。 「晚螢,我可以親你嗎?」蘇延問道,就像過去的那些夜晚一樣。 可這回,楊晚螢沒有說出拒絕,他只是更加沉默、頭也垂得更低。 蘇延看著天花板,神智努力地重新編織起來,他想,就算楊晚螢不說,他或許也能輕易知道第三個故事會是怎么樣的故事了,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有聽進去楊晚螢的忠告,早知道他就不會調(diào)查他了。 江亭的聲音在蘇延的腦中回盪,他的心理雖然有做準備,可是沒想到敲下實錘的那一刻到來,他還是感到驚訝與遺憾。 『楊晚螢曾經(jīng)自殺過,過了很久才終于被救回來?!?/br> 可自殺后的靈魂卻還在這里。蘇延抬起手,輕輕撫過楊晚螢的頭頂,眼眶中蘊滿的眼淚就快要傾洩而出。 他覺得自己很奇怪、越來越奇怪。 和楊晚螢相處的日子以來,變得越來越奇怪。 「你什么時候才會讓我親呢?」蘇延看向低著頭的楊晚螢,不,他想知道的不是這個問題,「你什么時候才愿意讓我瞭解你?」 蘇延明白若是與父親有關(guān)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訴自己的,可如果是關(guān)于楊晚螢的呢?為什么他連自己結(jié)婚的事情都不告訴他呢? 或許說了的話,他就會放棄楊晚螢也說不定,不是從江亭或任何一個楊晚螢以外的人的口中得知,而是從他、楊晚螢的口中告訴自己。 或許,他就會放棄了。 隔天早上,蘇延的燒退了,連看醫(yī)生都不必,反正他也不想去,為了讓楊晚螢留在自己身邊久一點,他寧愿犧牲自己的右手與健康,就算是手爛掉、感冒惡化也無所謂。 他平安回到自己的家中、而楊晚螢去了醫(yī)院,他說晚一點會來他的家中工作,可就在開啟家門的瞬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 寬敞而寂寞的客廳中,李玉雯直挺挺地坐在沙發(fā)等待著蘇延,她的眼神極其凌厲,宛如一個厲鬼依附在人的軀殼中,她雙臂交疊在胸前,視線落在蘇延骨折的手上,盤著包頭的發(fā)型兩側(cè)鬢角落下凌亂的碎發(fā),蘇延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下來,很容易便能看出李玉雯正在生氣。 蘇延知道李玉雯是為了什么事情回來,看她那份攤在桌面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就知道了,不是因為他自己,他是回來找蘇蔚藍的。 「你是為了我回來的嗎?」蘇延故意問道。 「…要不我為什么坐在這里?」李玉雯挑起修得有菱有角的細眉,「你覺得我很間嗎?我只能在臺北待一天就要回美國了,我很忙的。」 蘇延同李玉雯一樣抬起眉,「是嗎?不是因為被蘇蔚藍發(fā)現(xiàn)自己又開始吸毒所以趕著回來善后嗎?」 李玉雯陰沉下臉,「他會沒事去翻我的東西嗎?不是你在搞鬼還有誰?」 蘇延覺得好意外,沒想到這么快、這么快他的骨折傷勢就不再被在乎了,剩下她唯一在乎的、她那被揭開的真面目。 蘇延忍不住笑,可拳頭卻是握緊的,「我?我跟你兩個人在這間房子里生活已經(jīng)很苦悶了,別說你不知道,我都已經(jīng)在吃藥了,我干嘛把蘇蔚藍搞走?」 「那你說是誰???」李玉雯著急起來,她信得過蘇蔚藍與蘇延,可她信不過居住在這棟建筑物以外的人,比如楊晚螢。李玉雯腦中靈光一閃,「楊晚螢?一定是他、一定是…現(xiàn)在是怎樣?當(dāng)老師正義感過剩?他怎么不處理你要處理我?」 蘇延咬著牙,「不是他,是夏筑安?!?/br> 想當(dāng)然爾,李玉雯并不買帳,「到底是誰,我自己會找楊晚螢問清楚?!?/br> 語畢,李玉雯便提起包包起身要走,蘇延一個挪步,擋在李玉雯的面前。 「不準你去找他?!?/br> 「不準?我不找他還要等他來上課才見得到他嗎?不了,他被我解雇了,他不會來、也沒有資格來了。」 驀然間,李玉雯腦中靈光一閃,瞪大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炎,「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有繼續(xù)吃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