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正常
《四十》正常 面對李玉雯,陳菡庭一反她在李玉雯面前辛辛苦苦營造的唯唯諾諾,拿出一袋資料撒在地上,放眼望去,都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受盡折磨的紀錄,『我要把晚螢帶走,讓他過一般人在過的日子,而你要保證一輩子都不要再和他扯上關(guān)係、還要支付他的學費直到他大學畢業(yè),我就會放過你?!?/br> 陳菡庭在盤算著接著該如何說李玉雯才會點頭應允,沒想到李玉雯竟是全身一軟,癱坐在她的客廳的沙發(fā)上,閉上眼睛,『老實說,或許我應該謝謝你,其實我一直都感到很痛苦,孩子的父親說,再也不準我繼續(xù)拋頭露面,如果我不遵守約定,他就會永遠和我劃清界線?!?/br> 真的假的?那一瞬間,陳菡庭的腦中浮出這四字,這不是也不像是她所認識的李玉雯,李玉雯是一個為了工作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不是眼前這個為了一個根本不承認自己的丈夫委曲求全的人。 人會變,在陳菡庭的面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陳菡庭后退一步,俯瞰著許多楊晚螢破碎的畫面,許久,鼓起勇氣道:『我決定成為一個像你那樣的演員,不管你是什么樣子,你永遠是我心中堅定不移的典范。』 李玉雯預見了自己的未來,她只能停在這里看著陳菡庭離開她的背影、遠走高飛,她到不了的地方,陳菡庭可以為她到達那里、為她看見高處的風景。 李玉雯無力地笑,『我知道了,祝福你?!?/br> 陳菡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么,那個李玉雯是在祝福自己嗎?這么長的時間以來,沒想到她終于得到李玉雯的祝福,長久以來,那個看著李玉雯的背影不斷哭喊著:快點注意到我!的女孩,終于得到了祝福。 眼淚掉了下來,陳菡庭沒有想到自己會哭,她收拾起被自己散落的照片,當著李玉雯的面在廚房流理臺內(nèi)燒毀,看著火光閃爍與水流浸溼灰燼,到這里,她們終于能劃下句點。 「我讓楊晚螢正常地回到學校完成學業(yè),對他來說,我就像姊姊一樣,照顧他、對他好,他會和我商量的事情比他和林詰文、他的養(yǎng)母商量得還多,她的養(yǎng)母本就不喜歡他,我和他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從只在我不在家的時候才會來住在我家里到即使我回到家他也很自然地住下來,在我身邊比待在他的家里還要來得舒適,我曾經(jīng)想,要是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下去也不錯。」陳菡庭點起菸,灰霧繚繞之中緩緩說道。 「可隨著我的工作越來越多,晚螢開始跟著我忙進忙出,這讓他曝光的風險變高了,但樂觀地想,誰會記得他是那個“楊晚螢”呢?但我太天真了,周先生與那個變態(tài)監(jiān)製白石有共同的朋友圈,沒有多久,那個白石找上我,他說他有個工作機會要給我,條件是他要楊晚螢,我才覺得莫名其妙時,發(fā)現(xiàn)主要工作人員有李玉雯的名字,還是選角導演?!?/br> 聽見自己母親的名字與周先生有所牽連,蘇延不禁倒抽一口氣。 「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好像是被煙灰缸還是什么敲中頭一樣,整個眼冒金星但思緒又特別清晰,長久以來,一直懸在心上的問題突然有了答案,我一直以為我是喜歡楊晚螢、同情楊晚螢的,后來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更接近佔有慾和控制慾,我希望、也想要他在我的陰影之下活著,最好到了“沒有我他根本無法活下去”的地步,一旦意識到,我的慾望就越來越膨脹、越來越膨脹,他才十七歲,但我半強迫地誘惑他、讓他和我發(fā)生關(guān)係,然后全部拍攝下來,我告訴他,這是我們相愛的證明,但他不知道的是,我為了讓他更加依賴我,什么方法都愿意嘗試?!?/br> 蘇延深吸一口氣,忍住胃部深處翻攪的噁心感。 「可我拖延不了太多時間,周先生運用他在演藝圈的勢力讓我工作減少,相反的,李玉雯的幕后工作卻變多了,我很害怕,如果我和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長期保持著性關(guān)係的事情被知道怎么辦?加上他那時竟然跟我說他要去讀日本的學校,一方面與我保持性關(guān)係、安撫我,讓我對他唯命是從,另一方面他卻在計畫著離開我,那我繼續(xù)保護他有什么意義?繼續(xù)委屈自己有什么意義?」攆熄手中快要燃盡的菸,陳菡庭的眼神漸空,「從那時開始,我們之間的性愛變了,楊晚螢當然不愿意,我會把自己雙手銬上、或是先用酒瓶攻擊自己的下體直到流血、拿頭去撞墻壁、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把自己的雙腳用晚螢的制服領(lǐng)帶綁起來不斷摩擦…等等,我騙他那是拍戲受的傷,然后餵他吃藥讓他發(fā)情,好幾次進行粗暴的性,然后,在醫(yī)院留下“我被性侵”、還有jingye的紀錄?!?/br> 蘇延握緊的拳頭發(fā)疼,齜牙咧嘴吼道:「你怎么做得出這種事情?你知道你在玩弄他的感情嗎?你怎么可以這么無恥!」 「你確定無恥的是我嗎?不是李玉雯?她就是咬定我是那個將要散播她有私生子緋聞的人所以才用后續(xù)這些方式來報復我!」 「報復?你確定那是報復?她只是比其他人更加努力工作、更愛自己的工作而已!」 陳菡庭一聽,仰頭大笑,「她努力工作?那她為什么要靠賣慘來經(jīng)營自己?為什么靠賣慘來讓自己得到幕后的工作?所有人都以為你們兩兄弟天生有心理障礙,就連我也相信,直到你的哥哥以模特兒的身份出道、靠那雙女人也嫉妒的腳走在伸展臺上,只有我知道他被李玉雯經(jīng)營起來的人設(shè)是假的,他根本沒有心理障礙、他只是話少而已,也根本沒有社交障礙,“他跟大家一樣可以普通地工作“,但大家還是一昧地稱讚他克服了心理的難關(guān),給他和他的mama工作和讚譽,李玉雯和我差別在哪里?」 突然間,蘇延語塞了,不敢相信自己聽了什么。 在蘇青諺自殺身亡后,蘇延不小心在蘇蔚藍與李玉雯的爭吵之間聽到真相,一直以來,他一直覺得自己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一直覺得自己想的和別人想的不一樣,一直覺得積極、正向、向上、奮斗、努力、開心、快樂…那些一切對自己來說難如登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這些情緒、這些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感情嗎? 如果是,為什么自己沒有呢? 會不會,自己不是正常人呢? 會不會,就像李玉雯說的、新聞報紙說的一樣,他與哥哥天生就有心理的缺陷,無法痊癒,只能靠著吃藥改善。 “小延,你要乖乖吃藥,這樣病情才會改善?!?/br> “mama,我和哥哥到底有什么問題呢?” 每次當他這么問,李玉雯總會露出惋惜的表情,好像盤據(jù)在他心中的那個問題終究得到證實,答案永遠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