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

    「什么？」妮絲特爾狐疑地瞇起眼睛。

    「惡魔契約，希望你能召喚它?！沟蟻喞頌跛购苷J真地說。

    「哈？」妮絲特爾小嘴微開，一臉不可置信。

    青年微側(cè)著臉，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半晌，少女會意露出快樂的笑容，對他招手。

    「迪亞理烏斯，你過來?！?/br>
    魔女名義上的未婚夫不疑有他地照作，接著少女瞬間變臉，同時賞了他一記右鉤拳。

    「你有完沒完！我畢業(yè)考干嘛靠你！侮辱人嗎！迪亞理烏斯，少雞婆了！不要煩我！」

    「不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召喚士展現(xiàn)頑固的一面，他抓著妮絲特爾的手腕，硬是想把卷軸塞給她，兩人不慎絆到腳下雜物，跌作一團糾纏不清。

    這時頭頂飄入涼涼的聲線：「哎呀，還沒舉行儀式就這么著急嗎？」

    大學(xué)姊的聲音！

    妮絲特爾連忙一腳踹開迪亞理烏斯，害她的丑態(tài)被學(xué)姊目睹，她恨不得把這鳥人踹到天邊去！

    「才不是這樣！是他來煩我！」妮絲特爾又是惡狠狠地瞪了扶正單邊眼鏡爬起來的青年說。

    「好了好了，你們都還有別的事忙，迪亞理烏斯，儀式之前別來打擾我們家的妮妮，畢竟這是魔女一生一次的重要大事呢！」

    「結(jié)婚嗎？」

    「不，是召喚惡魔?！鼓嫒邢胍膊幌刖突卮穑瑔问掷鹆诵W(xué)妹。

    迪亞理烏斯將卷軸放在桌上，轉(zhuǎn)身退出，背影有點滄桑。

    妮絲特爾在身后對他扮鬼臉，逆刃含笑旁觀。

    「然后，迪亞理烏斯拿了什么給你呢？」原本大魔女只是隨口問問，豈料妮絲特爾又是震怒，握拳跺了下地板，書堆又垮了幾疊。

    「那個王八蛋居然要我召喚他決定的惡魔！有沒有搞錯！」妮絲特爾簡直氣炸了！

    「別氣嘛，迪亞理烏斯到底選了哪位惡魔，姊姊我來看看?！鼓嫒杏瞄L指甲靈巧地挑開了卷軸，眉毛一挑。

    「諾克琳？」

    「諾克琳？」妮絲特爾呆呆地重復(fù)學(xué)姊的話。

    她怎么沒印象？是小到自己都記不住的惡魔嗎？

    「哦，這個迪亞理烏斯居然知道諾克琳的存在，看來他花了不少功夫?！?/br>
    「學(xué)姊，這個惡魔到底有何特色專長？」妮絲特爾追問。

    「呃……其實在前代惡魔契約知識中，諾克琳還算蠻有名的，也時常被召喚出來，但是沒人和諾克琳訂過契約?！?/br>
    「為什么？」

    「原因有很多啦……不過主要是因為諾克琳是性質(zhì)非常純粹的『惡魔』?！鼓嫒新柭柤纭?/br>
    惡魔只是個名詞，在巫士中通常用來指稱魔界里的不明生物或精神體，但是她們有時也會用來指地獄中具有組織性的前墮天使，而后者也時常吸收前者來到地獄，反之也有地獄里的靈魂和惡魔流落到魔界的例子，這就和人類世界也能接觸到這些存在是同樣道理。

    魔界與人間彼此具有交流法則，可以應(yīng)契約或儀式打開通路。

    「講白一點，幾乎沒有戰(zhàn)斗力量，也不具備幫人類實現(xiàn)心愿的不可思議之力，就只是個惡魔?！鼓嫒斜M量含蓄地避開「普通」這兩個字。

    「就這樣？」妮絲特爾嘴角抽搐。

    「欸。諾克琳介于上面我說的兩種惡魔涵義的中間值，不是為了破壞或斗爭的異族，也不是從天使墮落來的邪惡反神族群，生來就是惡魔的惡魔，說罕見是真的，可是通常人類和惡魔訂下契約都會先具備某種功利目的，所以會找屬性對自己有益的惡魔也是事實。」逆刃回答。

    「那個白癡鳥人到底在想什么??！」妮絲特爾用力把卷軸丟到地上，他果然害怕被她召喚出更炫的惡魔！

    「我想是因為諾克琳這種惡魔不會對你索取太過分的代價？沒想到那個小鬼也會擔(dān)心這個呢！惡魔契約按照對象不同，風(fēng)險也不一定，以前也不是沒有想通過考試硬是胡來反而丟了性命的人，永遠都是有危險呢！」

    聽了逆刃的話，妮絲特爾不由得低頭不語。

    「可是，我也有我的理想??！」要華麗無比的登場，彷彿世界末日降臨的黑暗魔王那樣威風(fēng)凜凜！這是妮絲特爾少女心長年來的幻想！好歹妮絲特爾也是在學(xué)園里待了這么久的魔女，畢業(yè)考戰(zhàn)績?nèi)绻荒茏鳛楹筝叞駱樱瑫屇切┭瞿剿男W(xué)妹失望。

    她才不要隨便召個小惡魔出來搞笑！

    而且大學(xué)姊的那位很俊美，雖然只在教學(xué)示范中見過一次……

    「哦，對了，還有一點，惡魔的性別有很多種，但諾克琳據(jù)我的記憶是偏女性。」大魔女笑瞇瞇地補充。

    「……」

    迪亞理烏斯的想法頓時像直線馬路般出現(xiàn)在兩位魔女的眼前。

    惡魔契約也是婚約的一種，妮絲特爾要跟迪亞理烏斯前往法鐸大陸的前提是要先結(jié)婚，逆刃才會放人，但是要舉行婚禮前，妮絲特爾的底線是她要先通過畢業(yè)考，她不要以學(xué)生身分和稀哩嘩啦就畢業(yè)的某人站在一起。

    結(jié)論就是，無論半精靈怎么計算，妮絲特爾和惡魔的婚約都會搶先一步比自己的婚禮還早履行。

    迪亞理烏斯很自然地動起了控管妮絲特爾召喚對象的念頭。

    「去死吧！那個白癡！」少女下了震怒的結(jié)論。

    「總之先試看看吧！」逆刃如此說。

    「不要！我不要迪亞理烏斯選的惡魔！」妮絲特爾猛搖頭。

    「妮妮，你想想，以他的個性應(yīng)該不會只選名字就推薦給你，他不知試了幾個惡魔才決定了諾克琳，這其中付出的代價應(yīng)該已經(jīng)遠超過一般人想像了?！勾竽褪抡撌抡f道。

    妮絲特爾知道學(xué)姊說得沒錯，可是，一直以來她最討厭的就是迪亞理烏斯自顧自地犧牲，為何她就要被動地領(lǐng)情？她不是要靠男人才能成功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手腕和努力，結(jié)果卻和那個蠢半精靈搞到婚約都訂下了！

    但是惡魔契約……學(xué)園魔女的最終試煉，在巫術(shù)的領(lǐng)域，妮絲特爾本來就有獨力闖過的目標(biāo)，不想讓旁人來染指她的試煉，不管她成不成功，即使失敗都是她想獨自品味的感覺！

    為什么那個白癡不懂！

    諾克琳是吧？

    不會像奪走了迪亞理烏斯右眼的無名惡魔那樣兇暴的存在，方便溝通協(xié)調(diào)也不至于造成過度傷害的女惡魔，可以讓她中規(guī)中矩的通過試煉。

    妮絲特爾愈想愈氣，剛剛鳥人在場的時候還沒有想得太多，現(xiàn)在恨不得多補踹他兩腳。

    「現(xiàn)實上你們時間不多啦，否則妮妮你才學(xué)了這段時間的巫術(shù)就要召喚惡魔，還可以再磨練，不妨看看諾克琳合不合你的興趣，如果可以先通過考試再解除契約也不遲。」

    見小學(xué)妹還在賭氣，逆刃攬著她肩膀勸慰。

    「安心吧，在我看來，迪亞理烏斯只是巫術(shù)上的半調(diào)子，他不可能擁有太豐富的惡魔知識，就連對諾克琳的性質(zhì)認識也一樣，我們必須用自己的雙眼來考證?！?/br>
    「是這樣嗎？」妮絲特爾還是不太平衡。

    「換個角度想，時間還很長，沒必要逼自己現(xiàn)在就決定要相伴一生的惡魔，反正契約可以事后解除，姑且先練習(xí)儀式流程也不錯?！?/br>
    「你說得有道理，學(xué)姊。」逆斯特爾馬上改變主意。

    「那我們先召喚諾克琳看看囉？」

    逆刃和藹可親地提議，妮絲特爾不疑有他，順勢被逆刃的話題感染力推動，開始準(zhǔn)備材料，大約半天后，兩人轉(zhuǎn)移到一處空曠山頭開始布置魔法陣。

    召喚諾克琳的條件果然就像逆刃說的并不嚴(yán)苛，符文和藥草學(xué)姊都有現(xiàn)成的，不用花數(shù)月到數(shù)年去蒐集一些違法珍稀素材。

    接著就是聚精會神地冥想了，這部分倒是難不倒妮絲特爾，漸漸地，意識沉入深處，開啟月下界的虛幻視野，在那里釋放出符文訊息，呼喚諾克琳這個本體不明的惡魔。

    不知不覺竟過了大半個白天，一道顫慄感倏然通過腦海，她張開眼睛，無意識地念誦著咒文，魔法陣圖開始發(fā)亮，自藍光轉(zhuǎn)為銀白，在黑暗山頭刻印上一道耀眼的痕跡，然后爆出刺眼的光霧。

    妮絲特爾倒退一步，不自覺用手遮起眼睛，但仍不敢退出具有保護效果的圖騰范圍。

    終于，濃郁的光霧漸漸消散，彷彿群星逃入黑暗，減弱到不至刺激rou眼的亮度。

    「嗚喵……」空氣中響起一道嬌弱的聲音。

    「咦？」貓瞳魔女低呼一聲。

    過去她不曾認真召喚惡魔，總是只進行儀式準(zhǔn)備，讓rou體習(xí)慣意識脫離進入月下界，但也許是還未確定對象的緣故，總是無法真心地呼喚，但現(xiàn)在有了學(xué)姊的輔助，加上燃燒的自尊心，讓她終于將儀式進行到最后，召喚出異界之物，認真與之交流。

    「這就是……諾克琳？」妮絲特爾聽見自己的嗓音顫抖著。

    「好、好可愛！」

    宛若月光穿過紫水晶的一雙淡色寶石眼睛，彷彿天然絲狀銀礦般捲曲波涌的銀發(fā)，微黑的肌膚，薔薇色的嘴唇微微翹著，身披與發(fā)色相近的銀色毛皮，露出底下一雙羊蹄，外表竟只是個六歲大的人類女童。

    小惡魔手足無措地站在魔法陣中心，對召喚者不知如何反應(yīng)，最后索性坐了下來。

    長睫下的紫瞳逐漸朦朧，竟然就要睡著了，妮絲特爾趕緊上前攀談。

    「請問……」

    「咩咩……」小惡魔發(fā)出了可愛的嚶嚀聲。

    妮絲特爾又是感到一陣心悸，這實在是太誘發(fā)母性本能了。

    「你是諾克琳嗎？」

    「諾克琳？……嗯，是的，人類為什么……要呼喚我的名字？」她復(fù)又張開眼睛，楚楚可憐地瞅著妮絲特爾問。

    「我……呃……」少女忽然語塞，她開始覺得只是為了通過考試，而不是什么深沉的愿望就打擾這些異界生命有點罪惡感。

    「是需要我諾克琳嗎？」小惡魔站了起來，走向妮絲特爾靠在她裙側(cè)拉住布料仰頭。

    閃電頓時麻透了妮絲特爾的內(nèi)心，多么強大的精神衝擊，這種純粹的異界之美。

    「我想……請你擔(dān)任我專業(yè)考試的契約對象?！鼓萁z特爾有點結(jié)巴地說完，發(fā)現(xiàn)心跳還在加速。

    「姊姊是魔女嗎？」諾克琳歪著頭，看起來對這類要求并不陌生。

    妮絲特爾點頭。

    「姊姊的話，當(dāng)諾克琳的主人，可以喔！」她無邪地露出尖牙一笑，「可是你必須付出代價。」

    「什么代價？」妮絲特爾好奇追問。

    「諾克琳很喜歡人類的工藝品，特別是人類女性用來增加容貌美麗的產(chǎn)品，所以請你在正式訂定契約的那天，帶來中央星城最流行的名牌化妝組合給我就可以了，最好有保養(yǎng)功能，因為諾克琳的肌膚很細緻，姊姊要不要摸看看？」

    妮絲特爾猛點頭，順便摸了摸小惡魔的臉龐，果然比想像得要柔軟滑嫩，而且這個要求也出乎意料地簡單，只要用錢能買到的東西都很好解決，妮絲特爾也有儲蓄的好習(xí)慣，基本上負擔(dān)得起。

    「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妮絲特爾不自覺換了對兒童的說話音調(diào)。

    小惡魔點了點頭，消失在迷霧之中?！高@次召喚我的代價就不和姊姊收取了，希望你還會找我哦！再見了?！?/br>
    動搖了，魔女真的動搖了。

    那種風(fēng)格的惡魔也超合她胃口的，但是，為何偏偏是迪亞理烏斯先推薦，讓她無法坦然地答應(yīng)邀約。

    被逆刃從身后攬入懷中，妮絲特爾貼著令人安心的學(xué)姊嬌軀嘆氣。

    「諾克琳很好啊，為什么以前的學(xué)姊都不選她呢？」

    「……」

    逆刃無言片刻，輕描淡寫將真相告訴妮絲特爾：「因為不實用吧？」

    初次見到諾克琳時，逆刃已經(jīng)有穩(wěn)固的契約對象才免去陷落泥淖的危機，哪怕她不容易失敗，并不表示逆刃不被誘惑，而她通常是樂意接受誘惑。

    魔女的惡魔契約名額只有一個，如果要換新的契約對象，就必須解除現(xiàn)有的惡魔契約，并且成功承擔(dān)后果后才能考慮新的契約對象，而無論是解散契約或適應(yīng)新惡魔，這種風(fēng)險對任何一個魔女都非常龐大，因此如果沒有意外，她們通常都會選擇從一而終。

    以巫術(shù)的特性來說，時間和精神的持續(xù)累積會強化單一契約本身的力量，所以選擇惡魔契約必須慎重，只是在學(xué)園魔女的見習(xí)期間，畢業(yè)考試的惡魔契約本身是作為考核用途，因此已擇定對象的魔女會帶著自己選擇的惡魔通過最終試煉，尚未決定的則會以優(yōu)先通過考試的前提，和特定惡魔簽訂短期約定。

    考試只要求展現(xiàn)契約過程，愿望內(nèi)容和代價就可以選擇輕松且相對危險較低的種類，解散契約時就簡單多了，現(xiàn)階段妮絲特爾的選擇只能是后者。

    契約對象是唯一的存在，惡魔可以替魔女們進行不擅長的戰(zhàn)斗，作為護衛(wèi)，甚至是獲取情報和超越空間的幫手，通常魔女都會量力而為在能支付的代價范圍內(nèi)選擇提供這些幫助的惡魔，以上是正統(tǒng)的惡魔契約判斷標(biāo)準(zhǔn)。

    逆刃本身處理過諾克琳引發(fā)的學(xué)院內(nèi)部事件，不是大范圍災(zāi)害，該怎么說呢？每個召喚諾克琳的魔女都出現(xiàn)生活方面的嚴(yán)重問題，講得清楚一點，就是魔女都不魔女了，紛紛變成搶錢一族。

    想要給我的小惡魔最漂亮的訂製服飾，想要給她裝扮上最高級的珠寶，想要讓她能開心玩耍的精緻玩具，想要和她一起分享最棒的美食，想給她一切最好的。

    最好能什么都不做，和這個討人喜歡的小惡魔度過快樂的每一天。

    為了讓諾克琳永遠展現(xiàn)出閃閃發(fā)亮的美麗，每個魔女無不投入了至高的熱情和行動。

    「惡魔契約不是召喚一個讓人精疲力竭的昂貴寵物，而是要找尋巫士的助手，和對黑暗世界的挑戰(zhàn)與平衡能力，雖然說，諾克琳的確是很能滿足人心?！鼓嫒幸哺鴩@了口氣。

    某種意義上，諾克琳的確是對魔女有害的「惡魔」。

    被逆刃訓(xùn)過話的魔女們紛紛低頭懊悔，閃著淚光把諾克琳送回異界，逆刃至少看過三次惡魔主僕依依不捨的分別畫面，能把冷酷而獨立的魔女同化成精神脆弱的夢幻少女，諾克琳也能說是厲害了。

    「那樣，可是，逆刃姊姊覺得我『只是』帶諾克琳參加畢業(yè)考可以嗎？」聽妮絲特爾的語氣已經(jīng)不愿意放手了。

    身為巫術(shù)學(xué)院第二把交椅，長年嚴(yán)厲自我要求的壓力反彈，造成妮絲特爾無法抵抗命中她喜好的可愛絕美小惡魔。

    「有什么關(guān)係，只是考試用嘛！何必給自己增加危險？避險能力也是考核重點之一呀！」

    「逆刃姊姊說得對！」妮絲特爾開心地抱著寫著諾克琳名字的羊皮紙。

    逆刃看著學(xué)妹難得笑得那么燦爛，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

    反正妮妮都擁有一隻比惡魔還麻煩的半精靈老公，接下來的長途旅行又會讓妮妮遠離人類文明，她也無處消費，諾克琳的確比起絕大多數(shù)會對人類索取代價的惡魔都要友善，應(yīng)該能讓學(xué)妹的旅行生活增加撫慰，至少比想召喚出會傷害主人的惡魔要安全。

    逆刃這次對迪亞理烏斯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甚至有點推波助瀾的意味，一切都是為了學(xué)妹好。

    再怎么說，最了解學(xué)妹喜好的還是學(xué)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