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5/19

    （4）玉床佳人_廖雪村4

    2547年12月12日，5 ：45米納共和國清川省昊京市馬麗鄉(xiāng)

    「別開玩笑，老宋。我們專心點，速戰(zhàn)速決。」林博敏又轉(zhuǎn)頭問雪村，「是

    女神地宮無疑了嗎？」

    「嗯，都對上了。我到現(xiàn)在還如在夢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鼓贻p的歷史

    老師感慨道。從剛才姐夫?qū)ψ约旱年P(guān)照中，他隱隱覺得姐夫并不是如外表看上去

    這般簡單，他覺得自己對姐夫有些陌生。林博敏的城府和心機(jī)，都表露無遺，廖

    雪村隱隱覺得他可能還隱瞞了什么秘密。

    「是啊，雪村。」林博敏的炯炯目光被墓室中央那點幽光牢牢吸住，對著廖

    雪村娓娓道來，音調(diào)緩和平淡，卻掩不住內(nèi)心激動，「前幾日，下頭村的段三在

    這附近山上開荒，竟然挖出了很多神國時期的老物件。他拿來交給我的時候，我

    馬上就感覺不同尋常。那些東西應(yīng)該是神國晚期的銅扣，為了確認(rèn)一下，我就拿

    給老宋看。老宋只瞄了一眼就斷定這是古代掘山的工具配件?！顾脑捳Z聲越來

    越高，愈發(fā)興奮難抑，「不知怎地？我就突然想起文姬女神地宮的傳說。在我們

    鄉(xiāng)，自古以來就一直有老人傳下話，說女神地宮就在我們這?！?/br>
    「幸虧那個農(nóng)民沒有自己拿去賣了，還拿到你那去，所幸被我們看到?！寡?/br>
    村道。

    「因為我鄉(xiāng)是在古都昊京附近，鄉(xiāng)里自古就有規(guī)矩，凡有古代文物挖到，必

    須直接交鄉(xiāng)里審驗保管，然后發(fā)放相應(yīng)獎勵，絕不允許私藏。這個規(guī)定已經(jīng)很多

    年了，所以段三就直接交給我了?！?/br>
    廖雪村聽他一說才想起，馬麗鄉(xiāng)就在古都昊京西郊，前任鄉(xiāng)長正是林博敏父

    親，再往上想，好像上上任的鄉(xiāng)長也是他林家人。這林家原是鄉(xiāng)里的世家豪族，

    可說頗有勢力。從自己記事起，就已如此，所以那時jiejie嫁入了林家，實屬高攀

    附枝，父母都非常高興，是整個家族很以為豪的大喜事。他又聯(lián)想到這個盜墓的

    宋郁和他在昊京的文物店，心里頓時豁然開朗?！感液?，幸好?！顾焐戏笱?，

    也不點破姐夫那些灰色的勾當(dāng)。

    正思慮這些關(guān)節(jié)之間，只聽空曠的古墓里響起宋郁的凄慘尖叫，那不和諧的

    古怪嗓音在這陰森可怖的地宮內(nèi)更顯吊詭怪誕。廖雪村吃了一驚，循聲望去，只

    見宋郁和刀疤鬼已經(jīng)走到了墓室中間，舉著火把往中間一個石臺上照。

    「鄉(xiāng)長！快來看，看看這是什么！」他有點驚慌，聲音打顫，瞪大眼睛一眨

    不眨。站在他身后的刀疤也拉著長臉，張開大嘴，呼呼喘著氣。

    怎么回事，什么東西能讓這對習(xí)慣了在墳?zāi)估镢@來鉆去的大老鼠驚成如此。

    是女神遺體？或神跡？還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絕世珍寶？

    廖雪村和林博敏也走到了石臺上，四個人打著火把圍成一圈。「玉床臥佳人，

    石枕有神書，」林博敏夢囈一樣的低吟和清晰可見的呼吸聲，讓廖雪村不由轉(zhuǎn)頭

    望去，眼前這個精干健碩的威武中年人方正的臉上露出孩童般純真的笑容，「美

    人既然已找到，神書也就要現(xiàn)世了吧?！?/br>
    墓室里陰森寂靜，周圍的空氣中充滿惶惶不安，令人毛骨悚然。四周遍布的

    骸骨彌散出沉重的死亡氣息，千年來積聚的悲痛和怨念化成無聲的哀鳴滲入到無

    邊的黑暗。

    星漢山川，乾坤兩儀，大衍五十，河洛回一，一切都在往中央高臺匯聚。

    在幽暗的火光下，石臺上一大塊玉床閃動著碧綠色的熒光，晶瑩剔透，美輪

    美奐。廖雪村站在一邊沉眉靜默，駐足凝觀。他心潮涌動，驚詫莫名。讓他吃驚

    的還不是這塊稀世罕有的綠石玉床，而是其上的一個蓋著玻璃的黑紅色涂漆的松

    木古棺。

    透過蒙了一層薄灰的半透玻璃，他看到棺槨里靜臥著一具女尸。寬大的玄色

    絲袍敷裹其身，袍上精致地繡著鳳鳴向月的金色圖案，粉白的素絲絳扎住腰身。

    女尸雖額寬面薄，兩頰深陷，但令人震驚的是她的皮膚竟出離潤澤白皙，宛若生

    人。緊闔的雙目上是兩條遠(yuǎn)山細(xì)眉，一點暗紅花妝藏于雪額之中，好比殘冬臘梅

    發(fā)枝上。

    這哪里是什么千年古尸，分明就是靜躺著剛剛小憩入眠的宮廷少女，美得叫

    人失魂落魄，自己一行人倒像是唐突闖入宮闈的不速之客攪了她的好夢一樣。

    那女尸雖死猶生，妖異非常，廖雪村大著膽子看去，只見女尸那如絲媚眼似

    閉非閉，仿佛正妖嬈勾魄地暗暗凝視自己。這女尸如此詭異反常，讓他心頭驚惶

    難言，目中視線卻如磁石附鐵，再也移轉(zhuǎn)不開。他越看越迷醉，不知不覺中就昏

    昏然起來。

    雪村的姐夫林鄉(xiāng)長此時也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古棺，但他與小舅子的關(guān)注點就

    有些不同。林博敏早已注意到棺槨中的女尸雙手搭于腹上，手上捧著的恰是一本

    由柳皮包住的古書。他用手電發(fā)出的光照著棺上的銘文，見棺材外壁刻著許多難

    以辨認(rèn)的古文，就問小舅子道：「神國的文字也不是這樣的啊，雪村，你看得明

    白嗎？」

    順著光亮，廖雪村仔細(xì)地觀察著每一個古文，它們看上去像一個個蝌蚪，他

    露出思索的神色，「這應(yīng)該是神國后期女神獨創(chuàng)的芹文體。」

    「是嗎？玉床臥佳人，石枕有神書，古人誠不欺我，居然真的全對上了?！?/br>
    林鄉(xiāng)長興奮地失聲叫了出來，全無一貫來的矜持和穩(wěn)重。

    廖雪村對姐夫的叫聲充耳不聞，只是呆呆地看著女尸嘆息道：「她真美。」

    他宛如丟了魂魄，迷了心竅，喃喃自語，「年紀(jì)輕輕，風(fēng)華正茂，怎么就瘞玉埋

    香。她是女神的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林博敏見他有些癡癡呆呆，以為也是看到了那古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雪

    村，你看那書，都應(yīng)了童謠。我們來看看什么叫隨心，怎么能破解。」

    「為什么她可以保持rou身不腐？」雪村依然故我，對姐夫的提議置若罔聞。

    他湊到玻璃棺邊，在上面留心一拂，拭去一層輕灰，注目細(xì)看，「她的皮膚，比

    真女人還要白嫩，脖子上還能看到青色細(xì)血管，手指甲竟然還是粉色。她，她難

    道還活著？」這個石破天驚的想法一下子讓他驚醒，馬上又輕輕搖了搖頭。

    「說什么胡話呢，」林博敏心中正高興，見雪村如癡如醉，笑道：「女神建

    立的神國到如今已經(jīng)兩千年有余，這要是活的，那也一定不是人，只能是千年老

    妖了?！?/br>
    他見小舅子神神兮兮，就像中了邪，也就不再理會，徑自走過去，換個位置

    盯著棺材里的那書看。只見女尸雙手消瘦，雖然只是皮包骨，皮膚卻是水嫩，牢

    牢抓住書的兩側(cè)，緊貼在身上，好似怕有極珍貴的東西人有人來奪。他覺得這書

    一定是傳說中的女神圣書，越看越高興，巴不得馬上拿在手中。

    他摸了摸玻璃棺的縫隙，思索如何開啟，卻發(fā)現(xiàn)棺蓋竟密不透風(fēng)?！咐纤危?/br>
    來瞧瞧，怎么打開。」

    宋郁的眼珠滾來滾去，瞅著玻璃棺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玉石珠寶，還有尸體頭

    上的金釵和首飾，手上耀眼的手鐲和綠寶石戒指，心里估算著能換多少鈔票，這

    可都是些價值連城的寶物?！改?，鄉(xiāng)長?！顾叩焦撞囊活^，拍了拍棺蓋說道：

    「我早看過了。我說什么來著，我說這女神等著我們來救呢，所以她的這些寶貝

    是專門留起來送我們的，我們就不客氣地笑納了吧。」他咧開大嘴陰笑起來，又

    道：「這里有打開的裝置，不是要我們打開的話，哪有這么巧的事。」

    廖雪村還在低頭反復(fù)沉思，她到底是誰，是文姬嗎？據(jù)古史記載，女神降世，

    十年創(chuàng)立秘教，又十年建立神國，又十年修地宮，在馬麗主峰中潏山飛天而去，

    所以，女神斷不可能這付年輕模樣。至于后世開始流傳地宮有佳人的傳說，應(yīng)是

    幾百年后的事了，且語焉不詳，也沒有更多線索。

    「她不是女神?！寡┐鍝u搖頭道。

    「不是神？那還能是人？」宋郁裹緊身上破舊的皮衣，目光似劍般銳利起來，

    「關(guān)西古墓我都快跑遍了，女鬼沒少見。摸摸良心，我可沒吹牛。我敢保證，天

    底下絕不會有這樣的尸體，不是神，那也一定是鬼?！顾詈抻腥速|(zhì)疑自己的業(yè)

    務(wù)水準(zhǔn)，那是他賴以自豪的基本，「刀疤，你來說，我們是不是快跑遍了這一帶

    的古墓了？」

    老宋要刀疤鬼給做個見證，好羞辱書呆子一回，口中跑過的古墓卻悄悄從關(guān)

    西一代極速縮水到了昊京周邊。見刀疤沒有回應(yīng)，宋郁就懊惱地跨上幾步，給了

    傻大個一腳。那一腳就如踹在了一堵土坯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卻毫無回應(yīng)。

    大個子見秘教的祖師女神居然就在棺材里，這是褻瀆神靈的天大罪過，本就

    抖成了一團(tuán)，挨了老板一腳更驚慌失措了。他跪在地上朝著石臺不住磕頭，嘴里

    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就如口內(nèi)含了個棗核。

    宋郁無奈搖了搖頭，道：「你拜什么啊，是神是鬼還不知道呢。管她是什么，

    只有寶貝是真的，既然送我，怎么能不要呢?！顾鸦鸢巡逶谝贿叺氖^縫里，

    脫下手套，就去按那個開關(guān)。

    只聽棺材發(fā)出裂帛般的「吱呀」聲，玻璃棺蓋就慢慢往旁邊滑去，一股混合

    了多樣氣味的怪香味撲鼻而來，讓幾個人都扭頭捏住了口鼻。

    沉寂在地下的古棺就這樣被打開了，棺槨內(nèi)的各種奇珍異寶重現(xiàn)天日，而這

    具神秘的女尸也從被密閉了兩千年的棺材中回到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