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困住你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十二月的第一天，第一波的寒潮也提前侵襲。

    四季的定律是這樣，相對人生也是如此，該來的總是會來，推不得，退不得。

    胃被飢餓磨得難耐，我往電腦右下角瞧了眼，才下午九點十五分，大概是讓檀亞青沒隔幾天便找我用餐的狀態(tài)下養(yǎng)出習(xí)慣，只是空一頓晚餐，身體便忍耐不住。

    「嘶──」考慮三秒鐘，還是出門買點食物。

    和檀亞青這段互動頻率提高的日子，只要不提及感情、過去、未來，雙方還能彼此共處，也因此減少對提供便利的7－11那份依賴。

    雖然多數(shù)女人期待的是男人給你各種大小不一的驚喜，但是男人達成的次數(shù)總是幾根指頭就數(shù)得出來，最后有愛情的日子還是過得極為平庸。我偏向少數(shù)的那一派，也許是年紀(jì)到了某個歲數(shù)，也許也是受過某種不公平的待遇，總覺得樸實才是真正的踏實，不給對方壓力，如果哪一天兩個人的結(jié)果化整為零，也不會有任何辛苦。

    輕薄的短外套換成黑色長版大衣，一踏出公寓，寒風(fēng)直逼而來，看來這個冬季有得受了。

    「狗狗，狗狗…吃飯了……」我輕喚著，卻沒有一隻流浪狗出來對我搖頭擺尾，心里有擔(dān)心有著急，還是說服自己是因為夜晚的溫度下降太多，牠們不知躲去哪處避寒。

    在角落放下特地多加份量的飼料，我倉促地往超商的方向行進。

    是的，我膽子很小，我不想面對真相，不想看清牠們離開的事實。會離開的狗兒，多半是受到人類的阻撓，甚至是撲殺，牠們跟我一個樣，只想過著平靜無波的日子，沒有冒險的性子，都是活累了，才在這里勉強自己呼吸，絕對不會自己沒來由的脫離。

    已經(jīng)有一件讓人煩心的事，通常這時候命運之神不太會放過你，緊接著會有更大的災(zāi)難等著你來開啟。

    很好，正有領(lǐng)悟的同時，另一個劫難出現(xiàn)了──

    李伊秀步履輕盈地走出超商，手上抓著一只公文袋，泰然地朝我招手。

    「于真，好久不見?！顾p聲道，往常的驕矜自喜收斂許多。

    也不是多久沒見到她，怎么從里到外像翻新過的一個人，越長越出眾，嬌艷的臉蛋，婀娜曼妙的姿態(tài)，叫哪個人能不多注意她一些呢。

    我不搭話，與她擦身而過，指尖的顫動提醒著我的血糖值已經(jīng)低過標(biāo)準(zhǔn)。

    「怎么還是冷的像冰山一樣??？」再開口，她破功，嬌滴滴的抱怨語氣。

    我在沒幾坪大的超商里繞了一圈，她也像怕把我弄丟似地緊跟，一同繞了一回。

    我無可奈何地回頭說：「我以為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說或該說的事，何況我相信你知道的東西比我告訴你的還多，所以我身上并沒有你要的任何訊息?！?/br>
    「基本上是如此沒錯?！?/br>
    她…是認(rèn)同我的說法嗎？可是她并沒有離去的打算。

    唉，胃口被搞得全然盡失。

    什么也沒買，我步出超商，慢騰騰地往住處的反方向移動，并不想讓李伊秀知道我的住處。既然她不讓我脫離她的視線，就只能陪同她耗點時間。

    寒冬的風(fēng)犀利，刮得雙頰凍紅，不免有一點想念檀亞青，幾乎是每幾日就見面的兩人，不會特別在乎對方，卻是常常需要在看見他的時候，我才感覺得到自己還存活的事實。

    真奇妙的心境。

    算不算是愛呢？

    這樣的問題，我不能問檀亞青，不能問李伊秀，只能與自己對話。

    「于真，要去哪？」

    「隨便走走?！刮页Ａ苏Ｑ?，試圖用自在的口吻道：「你不覺得冷冽的空氣會讓人的腦袋清醒一點嗎？」

    「如果真是這樣，我倒希望你快點清醒，檀亞青不是適合你的男人?！?/br>
    她的果斷猶如在提點我，以她對檀亞青的了解定然比我還深還多。

    要輕易就被她打倒嗎？

    我不想。

    「是因為檀亞青是你要的男人，所以才不適合我嗎？」

    她的嘴角上揚，斜眼注視著我，「不管我要不要他，你們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認(rèn)真說來，你明白他多少呢？像是他的家人？他的身世？他的工作？你能從他口中聽到的話，都是很表面的事吧？」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說著挑撥的話？」

    「這只是給你一點心理準(zhǔn)備，不相信你可以親口問他，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聊聊…」冷不防地，她撂下一句讓人措手不及的話，「聊聊他身為私生子的事，或是像棋子般被cao弄的人生……」

    我盡力地保持靜默。如果一不小心說了錯話，那被傷害的人不是李伊秀，而是被人無情攤出想隱藏事實的檀亞青。

    「其實我也猜得到檀亞青為何著迷于你，不是外貌，不是背景，更不是女人味，就是因為單純的像座冰山，活得充滿自我，擁有他不能存在的個性，因此對你產(chǎn)生一種憧憬和挑戰(zhàn)性，但是有一天你真的臣服于他，埋沒自己的時候，就是他離去的日期。」

    表面的我，抿著嘴笑，不想讓她以為她的剖析精準(zhǔn)。背地里，心臟一陣要命的緊縮，其實她說的很對，假設(shè)男人是獵人，女人就是獵物，達成使命的獵人會迅速尋找下一個目標(biāo)。

    她唯一說錯的是，不論是男人或是獵人，都不是有耐性的人，所以不論我臣不臣服，拖不了太長的時間，他們始終都會離去。

    「亞青他絕對是擁有野心的人，跟你不同。雖然現(xiàn)在的他只能被擺在一個特助的小位置跟隨父親工作，但是他的才能是有目共賭，當(dāng)然這些你都不會懂，但是我懂，甚至以我的家庭背景，我能幫他更多，不論是他要創(chuàng)業(yè)，或是提高他在家族的地位，都不成問題。」

    她說的信誓旦旦，我也相信以她的瘋狂，能付出的東西比我還多。

    只是此時此刻的我，比起聽她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的貢獻，我更想了解檀亞青的故事。

    而他向來不太說他的事，還真如同我一般。看來我和他又多了一個共同點。

    「于真，亞青最后會選擇我，你就放棄吧?！?/br>
    她輕脆的聲音一字一字敲入我的耳里，我又如何告訴她，我沒有選擇檀亞青，就算有失速墜落的日子，不過都是偶發(fā)，我多明白自己擔(dān)不起別人的未來。

    「對了，我特意等你好幾天，是有更重要的事?！顾龔墓拇霭霃埣?，瞄了眼，道：「于真，臺北市人，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七日出生，現(xiàn)任瑯瑯出版社的作家，筆名蕪菁……嘖…蕪菁……看來看去還是過去的于真較為精彩，yolanday的服設(shè)計師，當(dāng)時的銷售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現(xiàn)在的出版書量，聽起來很可悲吧！」

    我徐緩地吸了口氣，「你還知道多少？」

    「現(xiàn)在你居住在對面的那條武昌街，幾乎足不出戶，連家人也斷了聯(lián)絡(luò)?！?/br>
    「如果你知道我確實的住址，為何不直接上門找我？我相信你沒必要耗時間在超商堵我，浪費時間對你來說，就像浪費青春一樣?！刮业梅€(wěn)住陣腳，更不相信她手上的資料能如此齊全。

    「那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等獵物自動送上門，才是真正的贏家，不只是你，亞青也會來的?！顾倘灰恍?，揚聲地說：「你和檀亞青，我可是各握有不同的把柄?！?/br>
    年輕女孩已經(jīng)不再純粹，競爭的性子已經(jīng)大于她當(dāng)初的愛情。

    「就算你有這些，關(guān)于我的資料……其實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因為沒有人會想擁有，也威脅不到我?！?/br>
    「偏偏有人想要。」她訕笑地道：「你不想見到他吧，我未來的姊夫?！?/br>
    童話，到頭來都會走向破滅。

    幸好，我從來都不是童話里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