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喵爪陶盤06

    談起正事來，塞威收起方才那副懶散的模樣，坐直身體說：“夏川清泉一定很喜歡櫻花小姐?！?/br>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從我接收到的，夏川清泉關(guān)于櫻花的記憶來看，他在兩年前的藝妓巡游會上初次遇見櫻花，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他對那個少女一見鐘情?！?/br>
    “這兩年夏川清泉為櫻花和小西家的其他藝妓作了很多畫像，分文不收，還額外送了許多風景畫給小西家，甚至連他賣畫賺來的錢，除了生活必要的開支，余下也全部都送給了櫻花，以至于他家中經(jīng)常連買糧食的錢都沒有。這一點小亞希子并沒有說錯?！?/br>
    不過饒是有心理準備，塞威在第一眼見到夏川清泉的住處時還是吃了一驚——

    他當真自己默默過著最底層的窮苦生活，卻將一切好的東西都奉到櫻花面前。

    “夏川清泉三年前從伊藤宏也那里學成出師，才剛剛有點名氣就遇上櫻花，然后放棄制陶專心畫起油畫來，難怪后世流傳的出自夏川清泉之手的陶器那樣稀少，他將主要心思都放在了討好櫻花上，哪里還有精力去制陶呢?！?/br>
    他做了個正中靶心的動作：“被丘比特的愛神之箭射中，夏川清泉眼里除了櫻花已經(jīng)看不見任何東西啦。”

    夏川清泉雖然是世間罕見的制陶天才，可這份天賦在油畫上卻并沒有體現(xiàn)，他的畫固然不錯，但是比起真正的名家來還是差距甚遠。只是因為這個時代日本的油畫實在太過稀少，所以他的畫才會變得如此值錢。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了，明明他的陶器作品藝術(shù)價值更高，可因為時代因素，竟遠遠比不過一幅普通油畫能賣出的價錢。

    所以，為了能賺更多的錢送給心愛的櫻花小姐，夏川清泉寧可放棄癡迷已久的制陶工藝，天天畫油畫。

    “從這點來說，他確實很深情，可惜遇人不淑，他喜歡的女人明知他因為自己過得很辛苦，卻還是裝作不知道，繼續(xù)心安理得的接受夏川清泉給予的錢財?！?/br>
    塞威感慨不已，沒想到名滿天下的一代制陶名匠夏川清泉骨子里竟是這樣一個癡情人。

    齊逍：“……”

    他要怎么告訴塞威，遇人不淑不是用來形容男人的……

    齊逍算是看出來了，塞威的漢語固然說得不錯，可成語……呵呵，簡直一塌糊涂！

    不過雖然成語使用得不恰當，但意思卻沒錯，夏川清泉可不就是遇人不淑么，他把一顆心肝都捧給了櫻花，竭盡所能的對她好，可最終人財兩空，櫻花風風光光的嫁給了將軍當貴妾，夏川清泉卻為了她終身不娶。

    真是不值得。

    齊逍冷眼旁觀，覺得能對這樣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夏川清泉也實在聰明不到哪兒去。

    齊逍用爪子把寫過的宣紙撥拉到一邊去，重新蘸了墨汁，在新紙上寫：

    【櫻花陶盤】

    塞威湊過來看了看，說：“你是想問櫻花小姐要我印在陶盤上的、那朵京都最早盛開的櫻花？”

    小貓咪點了點頭，塞威思索道：“櫻花小姐原本要的是櫻花陶盤，然而最后卻變成了喵爪陶盤，我猜應當是夏川清泉在制作陶盤時小貓搗亂，不小心把爪印按了上去，于是櫻花印變成了貓爪印。也不知道夏川清泉后來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把喵爪陶盤就這樣送給了櫻花小姐?！?/br>
    大約是發(fā)現(xiàn)rou嘟嘟的小爪印比花可愛多了吧。

    他沖齊逍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狡詐的微笑，說：“所以啊，齊逍，我不打算找那朵花了，行嗎？”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塞威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齊逍，他知道不找也是可以的。

    他其實是想打個擦邊球，因為古董追緝雖然要求高度還原歷史，但那僅僅是與古董相關(guān)的歷史。古董作為“觀眾”，觀看的是與自己密切相關(guān)的歷史，對于無關(guān)的事情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了。

    這也就是說，追緝者只需要完整的還原古董被創(chuàng)造的全過程，對于其他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其實是有變通的權(quán)力的。

    打個比方，假如追緝者以達芬奇的身份畫《蒙娜麗莎》時，對面坐著的女人不是蒙娜麗莎，而是蒙娜麗莎的jiejie蒙娜琳達或者蒙娜勞拉，那么即便畫中人還是蒙娜麗莎的模樣，這次的古董追緝依然會宣告失敗，因為與《蒙娜麗莎》直接相關(guān)的歷史被篡改了，作為“觀眾”的古董肯定不能忍受。

    但假如更改的僅僅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比如真正的達芬奇在畫這幅畫時穿了件米色格子的馬甲，可追緝者扮演的達芬奇穿的是黑色的。

    ——這樣的小事并不會影響《蒙娜麗莎》被創(chuàng)造的主要過程，所以這種小Bug就會被忽略掉。

    就喵爪陶盤而言，如果陶盤上最后的印記不是貓爪，而是像櫻花小姐最先要求的那樣，是京都最早開放的櫻花，那么塞威就算再怎么不樂意都必須找到那朵櫻花，用它來完成陶盤的制作，否則就是追緝失敗。

    然而現(xiàn)在，由于貓爪印替代了櫻花印，所以塞威找沒找到那朵最早開放的櫻花對于喵爪陶盤的制作沒有任何影響，虛空中作為“觀眾”的古董只要能看見塞威扮演的夏川清泉造出陶盤，齊逍扮演的貓咪在上面按上爪印，就算他們過關(guān)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夏川清泉的一片癡情，不過塞威可不打算替他受這個罪。畢竟夏川清泉能下定決心搭個小木屋守在月見山上等花開那是因為愛情，而塞威對櫻花可沒有愛情可言。

    齊逍盯著塞威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并不是在開玩笑。

    齊逍有些驚訝。

    塞威這個法子聽上去有些冒險，有投機取巧之嫌，畢竟這相當于是一場賭博，若是賭岔了，作為“觀眾”的古董不滿意，那這次追緝行動只能以失敗告終。

    然而令齊逍驚訝的并不是這個法子本身的投機性，而是塞威竟然有膽子用這種法子。

    一般來說剛?cè)胄械淖肪冋叽蠖嗑ぞI(yè)業(yè)、謹小慎微，生怕自己在追緝的過程中做錯一個小步驟惹得最后滿盤皆輸，是萬萬不敢做任何投機取巧的事的。

    只有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追緝者，他們經(jīng)手過太多的古董，也經(jīng)歷過太多不同的追緝環(huán)境，他們清楚的知道什么事情在古董的容忍范圍內(nèi)，什么不在，所以他們有絕對的自信，能擔保自己的投機取巧并不會帶來最終的失敗。

    身為享譽世界的古董追緝專家，齊逍知道這種方法無可厚非，他甚至在以前的追緝過程中還多次使用過，可塞威竟然也懂得這么老道的手段，實在讓人訝異。

    原本按照齊逍的打算，既然戴里克館長讓塞威跟著自己觀摩學習，那這次的追緝最好放慢節(jié)奏，一步一步扎扎實實的來，可誰知塞威竟然自己要求走捷徑……

    齊逍勾了勾嘴角，本來是想笑的，卻礙于一張貓臉笑得不倫不類，最后只能看見他的貓胡子上下顫了顫——

    自己先前大約是太低估塞威的實力了。

    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塞威只要在櫻花盛開的季節(jié)前找到老師學會制作陶盤，然后到時候齊逍再在上面按個爪印就完事了。

    一人一貓折騰到這會兒，外面天都黑透了，塞威伸了個懶腰，余光瞥見小貓咪蜷著身體，張嘴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忽然心神一動，把它抱進了懷里。

    “咪？”

    “你爪子臟了?！比钢肛堖涞挠仪白?，上面蘸著的墨水已經(jīng)干涸，把原本蓬松的灰色毛毛染成了黑色，一縷縷粘在一起，丑極了。

    他抱著齊逍往水池那邊去，“我?guī)湍阆聪??！?/br>
    齊逍眨眨眼，不過洗個爪子而已，又不是多困難的事，把爪子放水里攪一攪就干凈了，做什么非要塞威幫他洗？

    不過既然塞威這樣殷勤，正巧齊逍也有點困，就……隨他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