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姜清水沒有死! 我被這個巨大的消息給驚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李昀低低在我耳邊笑道,「那日姜清水本是沒了氣息,但是正要將他埋葬時,張運突然大叫一聲,才發(fā)現(xiàn)姜清水又有了呼息,只是還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下來,因此就先瞞著你了?!?/br> 我哽咽道,「還活著就好?!?/br> 「姜清水還活著的消息,就是我們最后的武器?!估铌赖穆曇粜攀牡┑?。 我仰頭看他,望著他完美弧度的下巴,下巴修得乾凈,一點也沒有惱人的小鬍渣,「什么意思?」 李昀用下巴蹭蹭我的發(fā)頂,瞇起眼,流光閃過震聶人心,「出其不意最后一擊,李慕肯定以為姜清水已經(jīng)死了。」 見到姜清水時,我目泛淚光,欣喜不言于表。 姜清水臉色蒼白,雖然還需要人攙扶才能站穩(wěn)虛弱的身子,不過臉上卻掛著淺淺的笑容。 「讓公子擔憂了。」他道。 「恩,謝謝你幫我保守秘密到最后?!刮覐膽阎心贸鲆欢渥仙S尾花遞給他。 姜清水有些疑惑,「這是?」 「祝福?!?/br> 祝福我們皆能平安回到大唐。 也祝福你……尋覓良人。 八月十四日,韃靼與泰北軍終于在淮江面對面。 史上稱為〝淮江之役〞。 黑壓壓連綿看不見盡頭的兩邊人馬對望,韃靼為首的是莫罕王李慕,泰北軍為首的玉面公子與悍王爺李昀。 再也沒有什么比這個更令人心寒的吧! 也許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了,但真正與他拔刀相向心里卻是涌起滿滿的失望,再無當初滿腔的柔情了。 那一年在那白雪皚皚覆蓋的山上,少年和少女如鈴鐺般的朗朗笑聲被仇恨給掩蓋了。 我與李慕兩兩對望,李慕冷笑一聲,拔出泛著冷意的刀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下朝我臉上揮來,我一動也不動,就這么張著眼看他,宛如刀要砍下的人不是我。 「玉面公子!」 見我竟然絲毫沒有要閃避的意思,身后的李昀焦急的大叫了一聲。 〝硄〞刀劍一下,白玉面具由上而下從中間碎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我不健康蒼白的容面上被寒風吹的一涼,表情仍是處變不驚的望著李慕。 李唯已還月家清白,最后一戰(zhàn),我以月如玉的身分與你交鋒,月家的血海深仇終可結(jié)束。 身旁的士兵見玉面公子露出真容紛紛搶著往前瞧,卻大為吃驚。 「是女子?!?/br> 「公子是女子?!?/br> 「什么!」 李昀心里著急,急忙拉住我的衣袖將我護在身后,瞪著眼前的李慕。 「哈!瞧瞧!你們誓死效忠的玉面公子竟然是女子!還是待罪之身的破落女子!真是一群窩囔廢!都不覺得恥辱嗎」李慕揚起嘴角,冷笑著,閃爍著光芒的金發(fā)在空中飛揚,就像個天生的王者。 泰北將兵們像是炸了鍋一般,議論紛紛著。 李昀見身后的少女面無表情后,突然靜了下心,彎了一下嘴角,沉著冷靜,有如戰(zhàn)場上的霸者般諷刺道,「想來莫罕王的消息晚了幾步,圣旨早已傳遍天下,新帝已還了月家清白,哪有什么待罪之身之說!更何況……」頓了頓,他話鋒一轉(zhuǎn),睨了一眼李慕身后的那群韃靼兵,嗤鼻鄙夷道,「該感到恥辱的應該是韃靼兵才是,竟然任大唐王爺為王,還任其擺佈,這才是天大的恥辱!也不怕李慕背叛了大唐,總有一天也會背叛韃靼嗎?」 李昀話一完,李慕臉色平靜,而他身后的韃靼兵譁然一聲也開始議論紛紛,小聲討論著。 兩個優(yōu)秀的男人對視著,在空中激碰出火花。 對于李昀的反擊讓我滿滿的心幾乎要溢出來,我悄悄握住他的手,走向前一步,決定給李慕最致命的打擊。 李慕,你輸定了。 我輕啟唇,冰血寒冷沒有半分溫度,「李慕,你在韃靼可快活?幫殺了自己母妃的殺人兇手奪天下可快活?」 李慕瞇起眼,「你說什么?」 「全大唐都在看你笑話你不知道嗎?先皇當年心軟放了元妃回韃靼,是太后與韃靼聯(lián)手將回到韃靼的元妃給殺了,怕是先皇到死都不知道他最寵的妃子早已死于非命,而他不惜流放出京最想保護的兒子正在替殺母仇人拿刀對大唐。」 每一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刺進李慕的心里,千瘡百孔生疼,留著膿血在血液里快速奔騰,他顫抖著聲音,狠戾道,「我不信!月如玉,你以為在這個時候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嗎?」 而這時,他身后的韃靼兵小聲地討論起大唐的元妃。 「元妃?就是那個當年因謀反而被大唐皇帝秘密送回來的永燕公主嗎?」 「永燕公主不是被大王秘密以叛徒給殺了?那時尸體還曝尸郊外呢?!?/br> 這些細小的聲音傳入李慕的耳里,李慕臉色漸漸蒼白,如美玉的臉孔褪盡血色,他舉著刀,微微顫抖,手背上青筋浮顯。 「先皇讓你無詔不得回京便是要護你,母妃是叛徒的皇子是不可能平安無事在皇宮中成長的?!棺詈?,我不忍,輕聲的道,「收手吧,李慕。」 收手吧,阿慕。 李慕抬頭看我,綠寶石般的瞳朦朧著云霧讓我看不清的情緒,一頭金發(fā)飄盪在空中飄緲如塵埃,最后他帶著蒼涼緩緩道,「收不了手了?!顾砜缟细叽蟮尿E馬,低頭看著我,波瀾未起如一灘死水沒有生機,「如玉,我們都輸了?!?/br> 從我踏出第一步之后,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回頭,是輸;前進,亦是輸。 以為以愛之名的是逞罰,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個做父親微不足道的保護。 如玉,我早已沒有退路,不如戰(zhàn)個不死方休。 你死我活或反之,又者,同歸于盡。 只是……彼岸橋上你可否再握住我伸出的手一次? 那時……我還會是當年與你和師父一起度過光陰的最無憂的少年。 〝淮江之役〞足足打了半年之久。 戰(zhàn)火燎原千里,死傷無數(shù),刀劍寒光飛濺,艷紅如泣河。 韃靼莫罕王與泰北兩大將一同身死戰(zhàn)場。 淮江戰(zhàn)后連續(xù)下了三個月的滂沱大雨未停,大唐子民皆傳誦是在為淮江喪生的所有戰(zhàn)士掬淚,在大雨沖刷下遍地尸體發(fā)臭,肢解離析腫脹發(fā)白,拼湊不出完整的人形。大唐與羌鮮分別派人在煙硝戰(zhàn)場上搜尋悍王爺與月如玉尸體皆未果。 只是沒有人知道,戰(zhàn)后一日,有一男一女遠道而來縱馬奔騰在煙硝過后的戰(zhàn)場上,在找什么不得而知。 班師回朝只有由重傷的姜清水以及泰北軍十七萬三十二人。 悍王爺與月如玉尸骨無存,只立其衣冠塚。悍王爺李昀追封謚號戰(zhàn)神王爺。 據(jù)傳,大唐承安帝聞月如玉與李昀身死消息悲傷大慟,罷朝七日,命全國素衣披麻齋食祈福。 「承安帝瑞元二年一月五日,證月氏清白?!?/br> 「承安帝瑞元二年八月十四日,證玉面公子為月氏三女?!?/br> 「承安帝瑞元三年一月十七日,月氏三女戰(zhàn)歿?!?/br> 以上出自《月將女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