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鈴回憶當年的事情，神色異常平靜，但是聲音有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你有看過我擺放在桌上的照片吧？」

    「嗯。」燄玥淡淡地答道。

    「那場意外，死的人是照片上笑的很燦爛的男生和站在我身邊的女生。」紅鈴看向桌上的照片：「勇和亞娜。」

    「嗯?！?/br>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種交通工具，叫作車子。

    那是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因為工作的關係，慶功宴完后，我開車載勇和亞娜回去，但是開車時，發(fā)生意外，車子著火……」

    燄玥看到紅鈴的雙手漸漸收緊，抓皺被褥。

    「最后只有我被救出來……」紅鈴的語氣非常淡漠：「我記得那天儘管受傷昏迷，但是卻一直聽得到別人的呼喊聲?！?/br>
    〝不對！要救的人不是我！后座還有兩個人！〞那個時候，回盪在心谷強烈的聲音，像是被撕裂般心碎的聲音，即使用力的呼喊也沒有人聽見：〝不對！不應該是這樣！先救勇和亞娜！〞

    「之后，傳來救護車的聲音還有雨的聲音?！辜t鈴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

    什么叫作絕望，她徹底明白，因為太過于絕望，讓人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

    燄玥第一次聽到關于紅鈴的事情，同時發(fā)現(xiàn)紅鈴并沒有想像中的堅強。

    「醒來之后，看到崇一臉擔心的樣子?！?/br>
    「照片上那個沒有笑容的男人？」燄玥看向桌上的相框。

    「嗯。他告訴我，勇和亞娜已經(jīng)死亡的消息。」

    〝崇……〞那個時候，她拿開氧氣罩。

    〝別動。〞崇緊蹙眉頭，語氣依舊擔心：〝你的傷勢很重。〞

    〝勇和亞娜呢？〞

    那個時候，或許早就已經(jīng)知道答案，但是還是期盼崇給她的答案是好的。

    只是，崇聽到她的問題時，難受地閉上眼睛，搖頭。

    眼瞳漸漸地縮緊，眼淚滑過臉頰。

    她記得當初醒來的時候，天空陰霾，依舊下著雨……

    燄玥注視紅鈴的睡顏。

    「……」

    他終于了解為什么會感覺眼前的女人總是那么遙遠，總是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全力武裝自己，不讓自己有悲傷的時間，逞強地露出笑容，假裝什么事情也沒有。

    「真傻?！沽私馑倪^去之后，燄玥難得為一個人而心疼。

    那天，紅鈴夢到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四個人在一起……那段快樂的日子。

    她的世界只有雨。

    除了雨以外，只有清冷般的死寂。

    隔天，云層透出陽光直射大地，雨水從樹葉滑落，鳥兒們的啾啾聲，吵醒昏睡的紅鈴。

    只是讓紅鈴意外的是，當她往旁邊一瞥時，看到打盹的燄玥。

    她愣住，心想道：「他一直待在我的身邊照顧我？」

    像是感覺到紅鈴的視線，燄玥睜開眼眸：「天氣已經(jīng)轉好了。」

    「……嗯?！辜t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還是多休息吧?！?/br>
    「謝謝你?！?/br>
    「難得看到你這么乖巧坦率?！?/br>
    紅鈴苦笑：「這是夸獎嗎？」

    燄玥薄唇一勾，簡單的梳洗好后，離開水芳廂。

    紅鈴起身，感覺自己的傷口隱隱作疼。

    「還好我有帶藥。」想到這里，紅鈴懊惱：「但是背部那些傷口擦不到?！?/br>
    紅鈴開始厭惡起自己的身體。

    「真討厭……」紅鈴將臉埋在膝蓋里，盤旋在腦海的凈是四個人相處的回憶。

    不知道怎么認識，只知道自有記憶以來，她便和崇他們在一起。

    四個人總是在一起，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總是一起分享，加上勇和崇對紅鈴和亞娜疼愛有加，每每讓其他女生羨煞。

    高中時，四個人一起租了一間套房，平?？偸谴谔追坷锪奶臁?/br>
    「我又被瞪了。」紅鈴撐著臉，悶悶地說道。

    「鈴，你也該習慣了吧？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亞娜苦笑：「這種事情常有的??！」

    紅鈴瞥了站在一旁聊天的勇和崇，眼眸閃過一絲惱怒：「都怪他們兩個長得太耐看了?！?/br>
    亞娜悶笑，不敢將喜怒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只怕等會兒被紅鈴瞪。

    勇和崇注意到紅鈴的不愉快。

    「他們都還沒吃飯。」崇面無表情地說道：「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

    「我說這張臉能不能多點變化？」勇已經(jīng)不知道跟崇說多少次了，崇的表情說好聽是冷漠，說難聽是呆滯。

    不等崇回應，勇開心地走到紅鈴和亞娜的身邊。

    「我說小鈴兒啊，怎么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勇走到紅鈴的身后，捏了捏她的臉頰。

    「你可不可以不要捏我的臉！」紅鈴輕輕撥開勇的手：「會痛。而且被你捏腫了怎么辦？」

    「好、好，不捏?！褂侣犜挿攀?，臉上堆滿笑容。

    亞娜笑道：「她剛才被女生瞪了。」

    「為什么？」勇疑惑。

    「還不都是你和崇都一直待在我和亞娜的身邊，惹來女生的羨慕和忌妒！」紅鈴不開心的指控道。

    「你還沒習慣？」崇走到他們三個人的身邊，微蹙眉頭：「亞娜都習慣了?！?/br>
    紅鈴看向亞娜，只見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一時之間無言了。

    「這種事情有什么好習慣的?！辜t鈴無法理解。

    「我們四個人會永遠在一起的！」亞娜笑著：「當然要趁早習慣??！」

    紅鈴凝視亞娜，沒有說話。

    「怎么啦？我的小鈴兒在想什么？」勇有些粗魯?shù)孛t鈴的頭頂，笑道：「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最有找到一家不錯的餐廳?！?/br>
    「不餓?！辜t鈴拒絕。她還有報告還沒做完。

    「那么看我吃吧！」

    「什、什么？」看他吃有什么看頭的？

    勇不容許紅鈴拒絕，馬上牽著她的手一起離開。

    亞娜凝視勇和紅鈴的身影，掛在嘴上的那抹笑容漸漸滲入苦澀。

    「走吧。」崇看向亞娜：「我不會像勇一樣，一開心就亂牽女生的手一起離開?！?/br>
    亞娜勉強給崇一個笑容：「我們四個人會永遠在一起嗎？」

    「嗯?！?/br>
    「那就好了……」亞娜微笑。

    不久，勇興起組樂團的事情。

    「我們四個人一起組樂團吧！」勇突然提議道。

    「怎么突然興起？」亞娜好奇問道。

    「因為有人很會唱歌??！」勇看向坐在一旁，使用電腦打報告的紅鈴。

    「咦？」亞娜驚訝：「為什么我不知道？」

    「因為那傢伙間來無事把我抓去ktv唱歌。」紅鈴瞪了勇一眼。

    「那天是我的生日耶。」勇一臉無辜道。

    紅鈴闔上筆記型電腦，坐到崇的身邊：「你可以找亞娜?。　?/br>
    「我比較想要找你?！褂聽N爛地笑道。

    紅鈴像是沒有聽見，陪崇看電視。

    「崇，你為什么在看這種節(jié)目？跟你的個性反差真大?！辜t鈴撐臉，一臉無聊。

    「會嗎？」崇瞄了躺在沙發(fā)上的紅鈴一眼。

    紅鈴打了一個呵欠，撐臉：「愛情喜劇片?！?/br>
    「嗯?！?/br>
    「少女心。」紅鈴冷冷的笑了一聲。

    「我記得那是你前幾天熬夜看的電影?！钩缈戳思t鈴一眼：「我因為好奇，所以下載來看?！?/br>
    紅鈴假裝沒聽見，閉眼假寐，沒看到崇一臉寵溺的微笑。

    坐在沙發(fā)上的紅鈴，聽見勇的聲音。

    勇看向亞娜，笑道：「亞娜會彈奏什么樂器嗎？」

    「我都不會?！箒喣鹊皖^。

    「沒關係！我教你就是了！」勇燦爛的笑道。

    紅鈴淺淺地微笑，心情愉悅地想：「看來今天可以作場好夢?！?/br>
    印象中，勇總是非常開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總是能迎刃而解，而亞娜的目光總是追逐勇，大喇喇的個性遇到勇時，總會變得害羞、不知所措。

    亞娜喜歡勇的事情，崇和紅鈴早就看穿了，只有勇粗神經(jīng)，什么都不懂。

    回憶，頓時被打斷。

    紅鈴從膝蓋中抬眸：「你回來了？」

    「我難得擔心一個人，把國家大事處理好后，回來水芳廂了。」燄玥坐在床邊的椅子，凝視紅鈴。

    「是嗎……」紅鈴的聲音很輕。

    她已經(jīng)好久都沒像剛才那樣，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排斥回想過去，每當快要想起時，總是用課業(yè)埋沒那段記憶，儘管讀到最后，不明所以的掉眼淚，她還是繼續(xù)的閱讀，只為了……

    掩埋那段過去。

    燄玥和紅鈴沉默，沒人找話題。

    紅鈴閉上眼睛，承受內心煎熬。

    只怕這輩子再也抹不平那份悲痛，治不好那份心傷……

    「假如那天留下來過夜，不要回去，那就好了?！辜t鈴悵然若失地說道。

    燄玥凝視紅鈴，一句話也沒開口。

    「假如那天讓崇開車，那就好了。」

    紅鈴懊悔般呢喃著，燄玥伸手摸著紅鈴的頭，紅鈴的眼神閃過一絲疑惑，燄玥神情嚴肅地凝視她。

    像是了解到什么，紅鈴露出微笑：「也對……都已經(jīng)過去了。」

    老實說，那抹笑容徹底抽痛他的心，讓他想要好好的保護她，讓她不再遇到如此悲痛的事情。

    「真難看的笑容。」燄玥的語氣異常溫柔：「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你。」

    「……嗯。」紅鈴的眼淚凝聚在眼眶中。

    「已經(jīng)都過去了?！?/br>
    紅鈴將臉埋在膝蓋中，放縱眼淚的流淌。

    她想回到過去，她想回到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光。

    「假如你的世界下雨，我會為你撐把傘?！篃皤h撫摸紅鈴的頭，寵溺地說道。

    聽到燄玥低沉的嗓音，難得說出這番話，讓紅鈴哭得更兇，她努力的咬住下唇，不讓哭聲逸出。

    謝謝……

    那是她從來沒對燄玥說出的一句話，卻一直存放在心中，直到很久很久，才愿意說出口的感謝。

    之后，紅鈴察覺到她和燄玥的關係產(chǎn)生些微的變化，卻沒察覺到往后的路有多難繼續(xù)，甚至不曉得自己因此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