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封神
南寄傲只想見到火澄,阻止這場可怕的戰(zhàn)爭。但不知是他太背時,還是獨孤煦太幸運,在他偽裝成南境將領(lǐng)就要接近火澄主帳的時候,他被央國的探子暗算了,糊里糊涂地給綁到了央國的營地,那央國的情報隊長偏偏又是跟他在吏部共過事的,認得他面孔,就把他直接帶到了獨孤煦面前,南寄傲叫苦不迭,但他只能硬著頭皮去面圣。 南寄傲見到獨孤煦的時候,獨孤煦剛剛換下鎧甲,白色的里襯被血染紅了大片,軍醫(yī)趕緊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剪掉他右邊的袖子,露出右肩上五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南寄傲一看就知是被火澄抓的,不由得再度感嘆獨孤煦好運氣,跟暴走狀態(tài)的火澄直面交鋒還能撿條命回來,不是運氣好是什么? 挨了這么一爪子,獨孤煦本就糟糕的心情當然更糟糕了,一見南寄傲就當著眾將領(lǐng)的面不陰不陽地說,「南大人,一個夏天不見,長本事了,把我們都耍了一遍,是吧!」 南寄傲真的是怕慘了他,本能地想下跪求饒,但一想到獨孤煦可能是自己的親弟弟,他剛剛彎下的膝蓋便又不自覺地直了起來。他知道,他現(xiàn)在做何種解釋獨孤煦也是聽不進去的,更何況,實情根本不能向獨孤煦說明。 如果獨孤煦對自己還有一分信任,那么……「讓我去跟火澄談判吧,再打下去對誰都沒好處?!?/br> 獨孤煦沒有正面回應他,「你不是剛從他的營地里出來,這么快就又想回去了?你跟那個臭小子真是奇怪,一個兩個都到朕這里來吵著要見對方,好像是朕攔著你們不讓你們見面似的,南寄傲,你還記得你是哪國人嗎?」 南寄傲看著他充滿戲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我是大央人,是陛下的王臣。」 「那么,你就給朕老老實實地留在這里,」獨孤煦推開正在為他包扎的軍醫(yī),走到南寄傲面前,用可以活動的左手撫上他的臉龐,說,「看朕如何把那只頑劣的鳳凰關(guān)到他該去的地方,叫他永生永世為我大央鎮(zhèn)守龍脈,護我大央千秋萬世?!?/br> 「你……」獨孤煦果然沒有毀掉仙書。 獨孤煦滿意地看著他吃驚的表情,收回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當然,這需要你的配合,沒有你當誘餌,火澄不會乖乖聽話入陣。」 南寄傲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帶著點點嘲弄的意味。當獨孤煦說出需要他配合時,主動權(quán)便又回到了他手里,因為他如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把柄在獨孤煦手里了,獨孤煦要脅不到他。 家人,早都被獨孤煦赦免了,獨孤煦也不可能再舊事重提,再對南家不利;至于他自己的性命,獨孤煦想拿走便拿走吧,反正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活不活著,都無所謂了,他只是放不下火澄,不忍心看他被人利用,陷兩國百姓于水火之中,更不忍心看他失去自由,永沉靈川。 然而他錯了,獨孤煦比他想像中更瞭解自己。因為,本質(zhì)上,他們是同一類人,都是那種習慣高高在上又習慣去承擔責任的人。誠然,他們玩弄權(quán)術(shù),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在危難關(guān)頭,他們絕對會擋在最前面。 而現(xiàn)在,正是危難關(guān)頭,兩國血戰(zhàn)引得四方不安,妖邪趁機禍世,眼見著就要天下大亂生靈涂炭,所以鎮(zhèn)鳳凰殺百鬼鎮(zhèn)山河是結(jié)束這場浩劫最有效的方式。南寄傲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對這艱難的抉擇。 獨孤煦替他選了。他拖著他走上高高的哨臺,逼他直視那血紅的靈川,百鬼的盛宴。 「就算你阻止得了火澄進攻大央,你阻止得了這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妖邪嗎?由于戰(zhàn)爭的怨氣和戾氣,他們的力量日漸強大,很快便會釀成滅世大禍?!?/br> 「你不發(fā)動戰(zhàn)爭,會有這場災禍嗎?」南寄傲質(zhì)問道。 獨孤煦冷笑一聲,「朕不發(fā)動戰(zhàn)爭,他火澄就不會引發(fā)戰(zhàn)亂了嗎?那畜生本性暴戾,你能穩(wěn)住他多久?十年,二十年,六十年?他遲早要成為混世魔王鬧得天翻地覆。」 南寄傲默然,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獨孤煦沒有再逼他,領(lǐng)著隨行上來的軍醫(yī)走下哨臺,他剛走下最后一級臺階,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長嘯,轉(zhuǎn)過頭一看,南寄傲縱身跳出了哨臺。 軍醫(yī)問他是否要派人去追。獨孤煦說,「任他去吧,你給朕治好傷,保證朕明日可以親自佈陣封神即可?!?/br> 南寄傲永遠也不會忘記寅年立秋的那一天,火紅的楓葉燃到了天邊,映著血紅的晚霞,呈現(xiàn)出一種生與死交錯的美感。 穿著金紅甲衣的少年一身肅殺地站在遍地的尸骸上,漂亮絕倫的小臉沾染上鮮血,顯得更加白皙美麗,也多少消弭了一點稚氣。儘管在今年夏季的最后一天他已經(jīng)滿了十八周歲,是個真正的大人了,可他的模樣還是南寄傲熟悉的少年模樣。 這是他們離得最近的時候,南寄傲率八百精兵渡川偷襲,火澄不顧眾人反對獨自迎戰(zhàn),一路衝殺到南寄傲馬下。 殺伐的戾氣向南寄傲直面撲來,火澄責怪又怨恨的眼神讓他下意識地勒緊了韁繩,但更讓南寄傲驚訝的卻是火澄眼底化不去的繾綣依戀。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愛,然而,愛終究無法轉(zhuǎn)化成恨,它只能和恨交織并存,直教人生不如死。 火澄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這么痛苦,他恨不得把眼前騎在馬背上的人拽下來一把捏死,又恨不能把這個磨人的傢伙疼進骨子里,哪里捨得傷他,千愁萬緒堵住了他的胸口,他想問他為什么要走,自己對他那么好,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那個狗屁央國對他就那么重要嗎?那個該死的獨孤煦有自己對他好嗎…… 可是,到了最后,他聽到的卻是自己干澀而卑微的請求,「跟我走吧,不要再離開我了?!惯@一刻,他明白自己真的已經(jīng)愛到不能自已、喪失了全部的尊嚴與驕傲,愛到把心都剖出來給所愛的人看。 可是,南寄傲卻把他雙手奉上的真心毫不留情地摔到了地上,用一種近似譏諷的口吻說,「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想帶我走?」 【畫外音】珺某能把這篇文寫完就是為了這一句啊「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想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