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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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的病情突然急轉(zhuǎn)直下,長期病痛惹起的往往不只是經(jīng)濟問題,還有夫妻的情義也面臨考驗。 二姊怕媽傷心,不敢打電話跟她訴苦,只能打到公司給我。她說:「我不想活了,你姊夫前天又喝到三更半夜才回來,我要他多照顧自己的身體,唸了他幾句,他竟然大發(fā)酒瘋,打我、推我,害我背部撞到柜角,脊椎本來就一直在抽痛,這下更抽痛到后腦的神經(jīng),昨晚一整夜都睡不著,今天起來,整個臉也腫了起來?!?/br> 「二姊,有沒去看醫(yī)生,醫(yī)生怎么說?」 「醫(yī)生罵我為什么拖這么久才去檢查,也沒去拿藥!」 「你不是說,定期吃藥就可以控制住嗎?為什么不去拿藥?」 「你姊夫說人家告訴他,西藥吃多了,藥物會積存在腎臟,有時還會引起其他病變,最好別吃西藥。他帶我去中壢看一位很有名的中醫(yī),一次拿半個月的藥。」 「藥吃了沒?你覺得有效嗎?」 「剛開始好像有效,后來就沒什么感覺,而且水腫越來越厲害。」 「為什么不回去找西醫(yī)拿藥呢?」 「你姊夫堅持吃西藥會惡化,所以,不準我去看西醫(yī)。」 真想不通,中醫(yī)既然醫(yī)不好,為什么又不許二姊看西醫(yī),二姊夫究竟存什么心?相愛結(jié)合的夫妻,居然也會因久病而變了卦,還不如憑媒妁之言的婚姻;爸媽的患難情深,永遠深映在我心里。我關(guān)心地問她:「現(xiàn)在怎么辦?」 「醫(yī)生說,最好是洗腎,尿毒太高,單靠藥物已經(jīng)無法控制了?!?/br> 「那你又得住院了,有沒要我?guī)兔Φ牡胤??!?/br> 「阿淑,你姊夫更反對洗腎,他說洗腎一次要六、七千塊,而且不是洗一次就會好,一洗,以后就得定期洗,傾家蕩產(chǎn)不說,最后還是要死的。」 「二姊…」人本來就會死,在還有一口氣時,當然得想盡辦法去救治;怎么可以因為『最后還是要死』就不醫(yī)了。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么話來安慰她?;钪緛砭筒豢鞓?,死了也未必可悲。爸不就走得安詳,走得不再為世事煩憂。而且他也比別人幸運,活著時,媽給他最舒適、最愉快的生活,他從不因疾病而感到疼痛和沮喪,也從不因疾病而厭世。 二姊發(fā)現(xiàn)我沒搭腔,問:「阿淑,你很忙???」 「二姊,我替你好難過,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你?!?/br> 「不要告訴媽,她老了,不能讓她為我cao心。我頭好痛,想去躺一下?!?/br> 「你怎么不跟啟云(二姊的大女兒)他們商量一下?」 「啟云剛嫁人,啟智還小,我不能讓他們?yōu)槲业氖聼┬?。說真的,我不想活了?!?/br> 「千萬別有這個念頭,媽老了,你忍心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生死有命,強留不得。再見!」她用絕望的口氣說,隨即掛掉電話。 有時人家找你商量事情,并不是要你給他意見,只是想向你確定她自己的決定。我曾理直氣壯要宋吟翔接受我的建議,現(xiàn)在卻無法令哀痛的二姊轉(zhuǎn)移她悲觀的情緒。 宋經(jīng)理知道二姊的情況后,對我比以前更關(guān)心。阿秀姐因為大嫂而待我好,宋經(jīng)理因阿秀姐對我更好。如果沒有這些深厚的友情,我看先倒下的不是二姊,一定是我。因為現(xiàn)在的我,除了自己的感情問題外,還要做大家苦難的垃圾桶。 宋經(jīng)理對我的關(guān)心成為同事眼中齷齪的行為。蘇怡加油添醋、繪影繪形,阿菊和曉琪爭風(fēng)吃醋的事重演在我身上,唯一不同的是,她們不敢公然指責(zé),只能在我背后指指點點。但他們異樣的眼光和被孤立的感覺讓我很不好受,我開始厭倦上班,一心盼望周靖榮早日回國。 前天他又寄來一封短信,提到正為回國忙碌,等到國門,有件事要當面告訴我。對那件事,他說的太含糊,我沒有驚喜,反而不斷從心底泛起不祥的預(yù)兆。 媽從大姊那里知道二姊惡化的病情,每天以淚洗面;兩人偶而通著電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陪著對方哭泣。 今天在辦公室,忽然接到三峽二嫂打來的電話,傳來二哥在礦坑遇險的噩耗,他被崩塌的土石壓成重傷,正送往醫(yī)院急救中。 宋經(jīng)理立刻開車送我和媽到醫(yī)院,但我們?nèi)詠聿患耙娝詈笠幻?。親家公當著媽的面打了親家母一個耳光,媽呼天搶地,嚎啕大哭。 礦坑的工頭過來向媽解釋說:「木架坍塌的地方正好在他身前,我大叫,他卻像鬼迷心竅似地毫無反應(yīng),沙土一下子崩了下來,完全壓在他身上?!顾y過地說:「這幾天他都是這樣魂不守舍,我警告過他,要他振作點,入坑隨時會有狀況,一定要提高警覺??伤偸菄@氣,根本沒把我說的話聽進去?!?/br> 媽和二嫂、孩子們除了哭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么。二哥被推出急癥室時,我們圍在他身旁痛哭,大哥和三位姊姊先后趕到,我們一起陪著二哥的大體移送到殯儀館。 宋經(jīng)理陪了我們一整天,幾次媽情緒激動,都虧有他在一旁安慰。晚上,他開車送我們回家,安頓好媽后,我送他出去。道別時,他握住我的手,用力拉近我,我情不自禁伏在他肩頭痛哭。 「好好哭一場吧!憋了一天,一定很難過!」 痛哭過后,心情總算平靜了許多。 「快進去,外面風(fēng)大,伯母還需要你照顧,我先走了,明天我替你請一天假,你好好休息?!?/br> 「謝謝你!」 第二天早上,大哥來泰山,媽沒有理他,他落寞地問:「你今天還要去殯儀館嗎?」 媽哭著說:「他是我兒子,我當然要去看他,你不準我去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dān)心入殮時,你看了會傷心?!?/br> 「…」媽不說話,只是不停地擦淚。 「你要去,我載你去?!勾蟾缯f。 大哥!你真讓我疑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怨你? 三哥來電話,決定提早在下星期五返國,留三嫂在美處理未了的事務(wù)。 二哥作頭七時,啟云、啟智扶著虛弱的二姊來上香。媽看傻了,堅持要送二姊住院,三哥和二姊夫長談后,終于獲得二姊夫同意讓二姊住院洗腎。不過,二姊的身體已經(jīng)太虛弱了,驚聞二哥去世的消息時暈厥了兩次,洗腎等于拔去她最后剩馀的精力,三天后,她也撒手人寰。 不到一個月,媽痛失一兒一女,再也無力承受哀痛而病倒。 三哥正式到化工廠上班,三嫂回國后,忙著整理家和辦理小妍的學(xué)籍,因此,媽住院期間,只有我和大嫂、大哥一家人輪流照顧。 醫(yī)院、公司間是條漫長的路,宋經(jīng)理每天到醫(yī)院接我上班,下班時,再送我到醫(yī)院陪媽。他告訴我,他和玉綺間最近和平了許多,我替他感到高興。 不過,公司卻不平靜,蘇怡把宋經(jīng)理接送我上下班的事,像在播連續(xù)劇般,一日一報,精采至極??蓯核嵉贡灸?,把宋經(jīng)理夫婦吵架的事,全部連線到我身上,我成了眾矢之的;在公司的八小時,隨時都會聽到尖酸刻薄的話;不經(jīng)意的回頭,也會對到斜睨的眼神。 醫(yī)院到公司的路再遙遠,我也不得不拒絕宋經(jīng)理的接送,但他卻說:「伯母快出院了,如果現(xiàn)在突然停止,不正好給他們把柄,還真以為我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何況現(xiàn)在玉綺和我生活愉快,董事長也知道你的事,你不必在乎別人的間言間語?!?/br> 二哥、二姊的身后事辦妥后,媽的情緒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她問我:「阿祥有沒有提到我出院后回那里?」 「沒有?!?/br> 「我想回泰山,不過阿祥前天來時曾說,他們替我準備好一個房間,隨時歡迎我去玩。」 我問:「你比較想住三哥家,是嗎?」 「我不是想住你三哥家,只是看你二哥和二姊說走就走,我又這么老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了,誰料得到?!棺罱嬖谒睦锏牟恍姨?,她說著說著又傷心起來。 我搖高床頭讓她坐起來,為她梳理突然染滿霜白的蓬松亂發(fā)。心想,也許我應(yīng)該主動向三哥提出這個要求;不是我不想照顧媽,而是單靠我的關(guān)懷是不夠的,因為媽是傳統(tǒng)下的女人,兒子才是她一生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