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 (3)
書迷正在閱讀:公主的騎士、相公,別跑!、才不是喜歡你、來生緣、4C女人之三 水蠟燭、月影玄玄(古言 h 1V1 破案 忠犬)、Gay For Pay?、所謂不知、一招半式闖江湖、致,我的摯愛、我的自卑
回頭看到熟悉的車子,熟悉的面孔,只是他,是宋吟翔,而不是周靖榮。 我覺得沒面子,為什么要告訴他我有一個留美的醫(yī)生男朋友,我不配,一個初中畢業(yè)的女工永遠(yuǎn)都不配! 他下車,開門把我推進車子,等他進來時,他跟我一樣全濕透了。 我瞪著玻璃上不住滑下的雨水,像我的淚,不停涌出眼眶。 「不要這樣,也許他還沒回來,也許你到家,他已經(jīng)在你家等你。」 我沒開口,不想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他準(zhǔn)備發(fā)動車子,我拉他的手,說:「我不想回去,讓我靜一靜?!?/br> 他關(guān)掉引擎,打開車頂燈,看著我無助地哭泣。他嘆氣說:「我沒想到你對他竟如此癡心。一次戀愛,一次失意,這并不算什么?你還有機會重新來過,我…」 我沒等他說完,就說:「你也是個無情的人。假如你心中的女孩知道你對她的情,卻又和別人結(jié)婚,難道她不會有椎心之痛嗎?」 「…」 覺得自己對他說的話太嚴(yán)厲了,我感到抱歉地說:「對不起!我語無倫次,你對我這么好,又這么善良,不去打擾那女孩,我不應(yīng)該說你是個無情的人。」 「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周靖榮也未必就變了心,你不要太鑽牛角尖了?!?/br> 我點點頭,問他幾點了,他看錶,告訴我已經(jīng)六點十五分。 「我該回家了,媽一定很著急?!刮彝蝗幌肫饗?,媽那么可憐,我不應(yīng)該只顧想著周靖榮。我說:「我是不是太傻了?他什么也沒說,我居然在心里胡思亂想?!?/br> 「你太癡了,癡得教人心疼?!?/br> 回到家時,媽早已引頸張望,問我:「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衣服都濕了快去換件乾的?!?/br> 宋經(jīng)理幫我圓場,說:「伯母,公司里有事耽擱了?!?/br> 「宋經(jīng)理請進?!?/br> 「謝謝!」 我回頭問他:「你不回家嗎?」 他有點錯愕,說:「不歡迎我?」 mama說:「阿淑,怎么可以這樣!」 媽留吟翔吃晚飯,他撥了通電話給玉綺,說和客戶應(yīng)酬。 今天的菜很豐盛,我問媽是不是有客人要來? 媽說:「我以為你的醫(yī)生朋友會來。」又問我,他什么時候到?我看著吟翔悶悶不語,吟翔再次替我回答,說:「可能飛機誤點,今天不會來了?!?/br> 還是吟翔有辦法,輕輕松松打開話匣子,又是果園,又是育幼院,聽得媽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他還邀請媽有空跟他一起去竹東。媽一向菩薩心腸,到房里拿出五千元,請吟翔幫她捐給育幼院。 夜雨愈下愈大。 媽自出院以來,第一次坐下來看電視。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好,吟翔不斷和她聊天,一會兒談種花,一會兒談老人運動,快樂的氣氛趨走一屋子冰冷的空氣,而且不斷注入溫馨與和諧。 我的情緒也受到安撫,周靖榮暫時不再打擾我,我坐在媽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好久了,我終于看見爬滿縐紋的臉上再次掛上笑容。 九點多,吟翔請媽回房休息,他溫情地侍候媽睡覺,媽的眼里充滿淚水,小小一聲嘆息,從我?guī)系拈T后傳來,我的心頓時沉入谷底。 「淑儀,怎么又難過起來了?」 「你沒聽到我媽在嘆氣嗎?」 他問我:「你是因為那聲嘆氣才難過的嗎?」 「我不知該如何給媽一個她想要的生活,那是她應(yīng)該有,卻是我無法給的。如果她早到人世幾年,就不會碰到過去與現(xiàn)在兩種社會的過渡期。年輕時,她默默地承襲農(nóng)業(yè)社會下大家族的生活倫理,做一個只負(fù)出不求回報的小媳婦;到老了,卻要默默隱忍工業(yè)社會小家庭制度下的凄涼晚景?!?/br> 吟翔坐到我身旁,像大哥哥一樣把我拉進他的臂膀,我如孤帆靠岸般踏實,再次躲進他的懷里痛哭,這里是我唯一的避風(fēng)港。 不必再去撕日歷了,日子對我已無意義。昨天的失望,是今天的愁;今日的憂傷,將是永遠(yuǎn)的痛。 行尸走rou是阿菊給我的新封號,只有吟翔知道我不是,但我無力轉(zhuǎn)移情緒,如同他沒有能力遏阻我的悲傷一樣。 連日陰霾,天空永遠(yuǎn)都是昏昏暗暗。陰沉的歸途,只要兩腳不停向前跨去,再長的路也會走到盡頭。只是,相思無盡。 「淑儀!」 雖是小小的聲音,可是我敏銳的耳朵瞬問就聽出是他的聲音。這次我不敢急速回頭,怕太快了,他又不見了。 我緩緩轉(zhuǎn)身,模糊的眼中果然出現(xiàn)周靖榮。是夢!非夢?我向前衝去,在距他二尺的地方停了下來,我看清那張不變的臉孔,真的是他! 「靖榮!」 滿眶的淚簌簌而下,好想衝過去緊緊抱住他,但他忽熱忽冷的態(tài)度教我茫然;他靜靜地站在雨中,瞬間凝固我移動的腳步。 安靜地站在雨里好久好久,他尷尬地說:「我有話想告訴你,我們到路口那家咖啡廳,方便嗎?」 認(rèn)識三年了,纏綿的戀情,繾綣的書信,今天第一次和他面對面坐下來談話、吃飯。 他幫我點了一盤燴飯,我們默默地吃著。 在這樣模糊的情境下等到想念的人,不知道是喜還是憂?但我的心仍教相見的喜悅沖去幾個月來的憂愁,我忘了他有一件事要告訴我,也忘了最近的極短信,更撇下剛才他那冷淡的態(tài)度。 大概外國人吃飯時不說話是種禮貌吧!我隨著他的律動,也不說話,他吃完飯時,我盤里的飯始終沒有減少。服務(wù)生端上飲料后,他終于開口。他說:「準(zhǔn)備回國忙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很少給你寫信?!雇A艘幌拢又f:「你還記得我信上曾跟你提過,我想自己開業(yè)?」 「記得,你不是得服務(wù)滿一定年后,才可以退伍嗎?」 「如果有足夠的錢賠給學(xué)校,就可以提前出來開業(yè)?!?/br> 「在美國這些年,你已經(jīng)存夠錢啦?」 「這個數(shù)目不小,以我現(xiàn)在的能力,一輩子也辦不到。你呢?」 「我?我只有現(xiàn)在這棟房子,其他什么也沒有?!?/br> 「如果有一天要開醫(yī)院,你能幫我嗎?」 「那需要多少錢?」 「七百萬?!?/br> 「七百萬!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數(shù)字。」 「淑…」他臉色一沉,說:「江小姐,相愛未必有緣,有緣有時候也不必是相愛的人,對不?」 「…」張著迷惘的大眼,我的腦子忽然膨脹起來,這句話把我所有的思路全給堵死了。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只有靜靜等待他的下一句。 「你知道我是個孤兒,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現(xiàn)在,我碰到了,我不想放棄。我記得你曾說過,你只是個初中生,只敢答應(yīng)做我的筆友?!?/br> 「我們只是筆友?」我像被潑了一盆冰水,我沒有因此清醒,而是凍傷得加厲害。 他冷冷地說:「謝謝你這兩年來給我的鼓勵和精神支持,讓我這個異國游子隨時都能享受故鄉(xiāng)的溫情?,F(xiàn)在,我回來了,要開始另一階段的衝刺,可能不會再有時間和你通信,這東西是她為你選的,她看過你的照片,知道你,所以,特地幫你選了一組名牌化粧品,還一串珍珠項鍊。」他拿出一個粉紅禮盒,輕輕推到我的面前。 伊人已遠(yuǎn),再好的化粧品涂在我的臉上,我還是一個初中的女工,不會變成大學(xué)生,也不會因此讓存款變成七百萬。貧窮一直是我的生活,我的宿命;樸實才是我的精神,不施脂粉的臉才是我的本來面目。 我說:「謝謝你來看我,為我這兩年的書札作最無華的註解。不過,我是人,一個普通人,沒有超然的氣度,也沒有寬宏大量,我不能接受不認(rèn)識的『她』的禮物?!刮覜]碰那禮盒,輕輕地繼續(xù)說:「慰藉游子的信是我用全部的真心凝聚成的,還包含了我對你的信任。珍珠不能照明我暗晦的失意,流行的玩意不必浪費在一顆落寞的心上?!刮倚n過他身旁往外走時,他突然伸手拉住我說:「淑儀,你的心我懂,但我的心情,你能了解嗎?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愿意安心留在醫(yī)院,我不開醫(yī)院了,相信我?!?/br> 變化太快了,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也不敢相信他的決定。他好可怕! 付過帳后,他擁著我走出咖啡廳。夜雨不停,傘下的人默默地往前走,忽然他把我摟緊,說:「我忘不了你,真的,你才是我要的。在你面前,我有尊嚴(yán),我能自主,我寧可這輩子不開醫(yī)院,也不要再作平步青云的夢?!?/br> 緩緩地,我們把時間拉回到從前,讓兩年來甜蜜的情意洗禮這幾個月糊涂的心。他還是我的周靖榮,我不知道什么力量讓他回頭,我不敢輕易再和他談起我的家,因為我感覺到他不定的情緒又在心中驛動。 他送我到家門口,我心滿意足。我相信時間能讓他完全回心轉(zhuǎn)意,但我仍無決勝的驕傲與喜悅;因為,就在他撇過頭離去時,似乎又收回剛獻給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