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蟲發(fā)出聲音，在野，在戶，在林銘澤的耳邊，窗臺下的紅木板背面。

    兩個人沉默相看，這一對峙持續(xù)了幾分鐘，直到林銘澤先沉不住氣，張了張口，唇形是一句話：

    你為什么不害怕？

    他從原來站的位置繞行走進屋內(nèi)，問李承袂：“你為什么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這次沒有用敬語“您”。李承袂不在意，也未向他表現(xiàn)出自己的耐心。

    “我以為你至少會問我這樣做是否是想和她luanlun。答案很明顯，你不該問這種問題?！彼馈?/br>
    林銘澤臉色變了，為“l(fā)uanlun”這兩個清楚明白的字。

    他確實沒什么好怕的，不管李承袂喜不喜歡裴音，害不害怕被世人戳脊梁骨，都不影響他私下里對自己的meimei做點什么。比如，像剛才那樣，把她按在懷里親得喘不上氣，聽她叫他哥哥，卻對她做情人才能做的事。

    林銘澤僵硬地望著面前的男人，臉色很差：“你之前裝得可真好?！?/br>
    好到如果不是小姨那股女人的直覺在，他會以為裴音幸運如此，作為私生女，卻遇到了一個不計較她身世來處、愿意接納她的長兄。

    李承袂側(cè)了側(cè)頭，頗覺好笑：“裝？我從沒想過偽裝，只是金金害怕外人，所以選擇配合她一兩次而已。我不配合的時候……冬天那次，你也看到了。”

    李承袂刻意把他們形容為共犯，抹掉曾萬分抗拒的、被幼妹勾引的事實。

    沒有人信他曾經(jīng)剛烈地拒絕過，也沒有人信他只是縱容meimei勾引自己而已。世人只會覺得這是一場男人主導(dǎo)的自上而下的誘jian——

    實際上李承袂自己也這樣認為，所以他干脆把事情形容為小男孩以為的那樣。

    他愛她，但這算愛情么？李承袂無所謂，他并不靠這兩個字來捆綁他們。

    男人的話語再度把林銘澤拉到高三的冬天，天花板很低的小房間里，那個要求裴音接受的、充滿強制意味的懷抱。

    他眼睜睜看著皮質(zhì)手套裹著的修長手指將少女的腦袋按進大衣，毫無察覺那氣氛的曖昧，只覺得是兄長發(fā)怒拉扯meimei。

    默不作聲的旁觀的一員。林銘澤想，他竟然親眼目睹了一場精神猥褻卻無動于衷。

    少年臉上突然出現(xiàn)無比明顯的怒意，向李承袂大步走去。

    對李承袂來說，要收拾林銘澤這么個半大的孩子太簡單了，但他沒有。

    他只是避讓，看前妻的這個外甥帶著憤怒的表情不斷向他發(fā)出攻擊。

    如果裴音這時候沒有下來，李承袂也許會在退無可退時反制對方，而就在蓮幾上的果盤被打翻后，裴音聞聲出來，看著兩人，面露驚訝：

    “……林銘澤？你這是…”

    兩人的身形停了下來。

    關(guān)系不錯的男同學(xué)正扶著隔斷喘氣，而哥哥站在前者兩步之外，垂眼在調(diào)整自己的襯衫的袖扣。

    女孩子有些遲疑地頓住，問道：“你這是……在跟我哥哥打架嗎？”

    林銘澤這次清晰看出裴音那獨獨針對李承袂的緊張。

    大家都才十幾歲，他也不是非裴音不可。她這種性格的漂亮女孩子很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林銘澤難以釋懷的，是裴音放著自己當(dāng)空氣，思春，戀哥，偏偏要跟在一個三十好幾離過婚的男人后面。

    小聲的問詢落下，李承袂抬眼看向裴音，剛要開口，就聽到林銘澤先他一步，承認道：“對啊?！?/br>
    林銘澤深吸了口氣，補充：“不過……是因為你哥跟我小姨三番兩次告我的狀，我不高興?！?/br>
    李承袂輕輕笑了一聲，俯身把果盤放回原處，對林銘澤說的話未置一言。林銘澤皺眉，自覺被男人嘲諷，冷冷起身徑直離開。

    裴音不曉得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神色惴惴，看起來有些害怕。

    “哥哥……”她小聲叫李承袂，鼴鼠一般的。

    李承袂向她走來，什么都沒說，只是指了指她的裙子：“剛才也穿的這件……去你休息的房間，換一條吧。”

    換裙子的過程李承袂親力親為，他看起來沒有跟裴音解釋什么的打算，好像一切真的如林銘澤剛才所說，是微不足道的小矛盾。

    裴音垂著頭任由哥哥擺弄，突然問他：“我們會結(jié)婚嗎？”

    “這是你設(shè)想的，我們的結(jié)局么？”李承袂低頭把裙帶給她系好：“——好了，站起來我看看?！?/br>
    裴音從床上站好給李承袂看。床墊很軟，她踩在被子上晃來晃去，腦子里還在想結(jié)婚的事。

    “結(jié)婚……我就說說，”她轉(zhuǎn)過臉看鏡子里的自己：“反正也不可能。而且哥哥也已經(jīng)結(jié)過了?！?/br>
    李承袂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又開始胡說八道?！?/br>
    裴音委屈地望他：“這也算胡說八道?！?/br>
    李承袂盯著她，一字一句：“這也算胡說八道?！?/br>
    兄妹對視了片刻，裴音因為被男色勾引，呼吸很快急促起來。李承袂則只是看著她，直到裴音撇過臉不再敢看他，呼吸才一點一點變重。

    他望著meimei頭發(fā)遮掩下露出的那一小塊皮膚，沉默片刻，道：“晚宴你還需要露一面，既然裙子已經(jīng)穿好了，就下床，和我過去?！?/br>
    裴音很聽話，從床上爬下來，把手放進他掌心。

    “今晚，mama……”她問道，眼巴巴看著他。

    李承袂的目光放在女孩子的發(fā)頂。

    “她和父親也住這里，為了與你親近?！崩畛旭切πΓ骸叭绻悴幌耄乙部梢浴?/br>
    裴音立刻道：“我想的，今天、今天…”

    她聲音小下去：“畢竟是生日?！?/br>
    “爸爸也在這兒嗎？”她問。

    李承袂搖頭：“他有事情，當(dāng)時爺爺還在時，有一份產(chǎn)業(yè)是直接交到父親那邊的。他今晚臨時要去處理?！?/br>
    裴音歪了歪頭：“爸爸那邊？那份產(chǎn)業(yè)和你難道沒關(guān)系么？”

    李承袂笑了一聲：“我和他的從來就沒關(guān)系?！映懈笜I(yè)’這種詞，在我們家，不存在?！?/br>
    -

    裴音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哪怕這是以她為主角的私宴。

    趁李承袂被敬酒的人圍住，裴琳上前來陪伴女兒。裴音沒了哥哥在跟前看著，躍躍欲試那些果酒，母女難得共飲，都喝了不少。

    “mama今晚陪你，好不好？”裴琳有些感傷，她看著裴音的眼睛，為那里面不知何時存在的與李承袂類似的情緒而憂慮。

    “我們金金十八歲了……mama還記得你剛讀高中的時候，在春喜，來例假慌慌張張跑回家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是大姑娘了?！迸崃蛰p輕嘆氣。

    裴音輕輕“嗯”了一聲。

    那天下午有些熱的，她肚子痛，身上發(fā)虛汗，披著寬大的外套匆忙回家。mama印象里的、她如何慌張躲進衛(wèi)生間，其實只是因為想快點兒先把男人外套上的血跡洗干凈。

    她好像總在不同的時間里讓他沾上她的血，像一把西方恐怖童話故事中、丈夫再三叮囑妻子不要弄臟的鑰匙。而一旦沾過，就再也洗不干凈。

    她徒勞地，自作多情、一廂情愿地想要他們的愛情干凈一點，最好也能值得被歌頌兩句，但實際上從一切開始的第一天，就已經(jīng)不清白了。

    “你想讓mama陪你嗎？你哥哥說，你今晚會在這里住下?！迸崃沼謫柫艘槐?。她還是想聽女兒親口說想跟mama。

    李承袂這時走了過來，輕輕攬住裴音的肩膀。裴琳看到兄妹身后，林家那個男孩子站在遠一些的地方，沉著臉看著這一切。

    而后，他走了，從正門離開。他的小姨，李承袂的那個前妻跟在后面，好像是追了出去。

    ——怕是青春期鬧情緒了，裴琳并未在意。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女兒此刻的表情。

    裴音露出了一種很依賴的神情，肢體動作不自覺地朝向李承袂的方向。

    大約幾秒之后，她發(fā)現(xiàn)mama在盯著她看，才如夢初醒般地低下了頭，面色有些蒼白，像是心虛，又像在自怨自艾些什么。

    李承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只是笑笑：“今晚都在這里吧，酒店那邊提前布置過了，本就是為她準備的?！?/br>
    “……meimei?！彼鬼兴?，算是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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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烈～地～拒～絕～過～（loopy歪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