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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站在一塵不染的廚房中間,很是為難地望著流理臺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林春一看,全都是放入微波爐叮熱來吃的速食,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一個家庭的雪柜里能存放這么多速食:各款點心、各式飯盒、夸張到連粥和炒麵都有,使人咋舌。 陳秋轉(zhuǎn)過頭,一臉欣喜驕傲:「怎樣,我家里的存貨搞不好比便利店還要齊全!來,要吃什么?我個人推薦這款蝦餃,我一次就可以連吃三大包,然后再吃一盒炒飯,再不飽,還可以吃個甜湯,芝麻糊、杏仁茶、紫米露、西米露,你要哪一種?」 「你平時就吃就些東西?」林春好不容易收起愕然的表情。 陳秋打開流理臺下的儲物柜,說:「也不盡是,看,這里是另一個寶地——公仔麵。無論是杯麵、大碗裝、撈麵或是最傳統(tǒng)的出前一丁,我這里都有,戴志偉那小子次次來到,就雙眼發(fā)亮,還要捧走了幾個大碗裝杯麵才肯走呢?!?/br> 「你一直都吃這些嗎?」林春蹲下來,挑了幾個杯麵,看了看又放回原處。 「不是,大概就是老豆包女人的事給發(fā)現(xiàn)了那年吧,自那之后,我媽也沒心情再做飯。不過那『死老野』(註一)也算有良心,家呢,每年都會回來吃團年飯和冬至那餐,平時每個月也給我媽的戶口存一大筆錢。我媽死了之后,每月的家用……我應(yīng)該說是家用嗎?總之每個月他給我和我哥的生活費,都有增無減,所以我哥平時出去替人補習(xí),都是志在打發(fā)時間而已,現(xiàn)在也只是替戴志偉那小子補習(xí)而已。喂,到底你吃哪種啊?」 林春的反應(yīng)是走過去流理臺,然后打開雪柜,將那一包二包的速食塞回雪柜,他冷冷地說:「我討厭速食?!?/br> 「什么?真是挑嘴的傢伙。那我們下商場吃吧?!龟惽镒叱鰪N房,拿起飯桌上那串銀匙,林春便按住他的肩說:「喂,這里有白米嗎?」 陳秋眨了眨眼,有點困惑,林春也沒有理他,因為他瞄到廚房的角落放了一個電飯煲,那這里有可能有白米。他打開儲物柜的另一邊,果然看到一包尚未開封的真空包裝白米。他剪開那袋米,說:「給我拿個米桶。」 「哈?米桶、米桶……」陳秋在掃帚后面看見一個紅色的桶連蓋,上頭貼了一個「福」字,這大概是跟全屋陳設(shè)最不合襯的物件,但那就是他自小已看見媽用的米桶,里面已經(jīng)幾年沒有盛過白米了。林春接過,抽幾張廚紙沾些水,抹去桶里面的塵,再將白米倒進(jìn)去,不禁以略為責(zé)備的口吻說:「既然家中有白米,又有飯煲,好心你平時就自己煮些簡單的東西,常吃那些速食,我光想像便感到噁心了?!?/br> 陳秋還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他聽到林春問他「你懂得洗米煮飯嗎?」,他猶自呆立在原地,林春也懶得再問他,逕自捧起飯煲,洗了洗里面,再洗米煮飯。 「你想做什么?」陳秋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林春看他一眼,再走入他房間,只拋下一句:「電腦借我用一下?!沽执鹤约洪_了電腦,上補習(xí)社的網(wǎng)頁登錄,然后將原定于今晚的補習(xí)改期。林春做完這一切后,再關(guān)上電腦,走出去跟陳秋攤大手掌說:「銀包。我要下去超市買點東西,你家竟然只有白米和調(diào)味料,真奇怪?!?/br> 「……哦?!龟惽镆簿蜕瞪档慕怀鲢y包。 林春出去了,陳秋才拍拍自己的臉,想自己是不是在作夢。然而一看廚房,里面那個放了幾年都沒有用過的電飯煲,卻真是插了電掣,雖然還未顯示還有多少分鐘、飯才煮好,但的而且確飯煲是開著了——還是林春開的。 好似只過了數(shù)分鐘的光景,或者是陳秋人真的太呆了,林春很快便回來。他看見林春買了一大堆東西:油、香腸、火腿、菜心、蟹柳、豬rou、鮮蝦、蔥、雞蛋,然后將部分食材浸入水中,這兒明明不是林春的家,但他卻好像很熟悉廚房似的,隨手就拎出不同大小的碗、盆子和筷子,有些用具連陳秋自己都幾乎忘了,原來家里還有這些廚具啊。 林春將材料處理好,飯就剛煮好了,他舀出白飯盛入碗中,轉(zhuǎn)身開火,并放上鑊,因為覺得不可思議,使他的語調(diào)不自覺升高半分:「這里除了材料之外,其他用具一應(yīng)俱全,你竟然寧愿圖方便、吃速食,也不花一點時間去學(xué)學(xué)怎樣用這些東西。」 「那有什么辦法,沒人教我啊?!龟惽锵乱庾R說出來。林春不說什么,見鑊熱了,便倒些油,油熱了再把蛋漿倒入鑊中,然后立刻倒入白飯快炒,再依次加入先烚熟了的蝦仁和香腸粒、菜心粒等食材,猛炒之后便蓋起鑊,待一團團白煙從鑊邊涌出,才下蔥花,一道炒飯就這樣完成了。 林春拿了最大的碟才勉強盛下全部炒飯,他雙手將那碟飯捧出客廳,自言自語:「似乎炒太多了……你分兩餐吃吧。我要回去了。」林春放下那碟飯就想走,陳秋握住他的手腕,剛從呆愣中甦醒過來,說起話時還有點結(jié)巴:「……喂,你煮了這么多飯就想走?我……我哪吃得完,而且我怎能確保吃完這碟東西后會否肚痛、或者是當(dāng)場暴斃?!?/br> 林春漠然地望望陳秋,甩開他的手,轉(zhuǎn)身走入廚房,過了一會兒再拎了兩個小碗、兩雙筷子和一隻湯匙出來,拉下椅子就坐:「坐下,一起吃?!顾⑵鹨煌腼埾冗f給陳秋,然后才盛給自己。陳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夾起一堆飯,放入口中,原本面有菜色的樣子瞬間轉(zhuǎn)變了,他一雙水潤的眼睜得大大的,直望著林春平板的臉。 「難吃?」林春也沒太在意,只低頭慢慢吃著。 陳秋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猛扒飯,唯恐不吃快一點、就有人會搶去他手中的飯。林春垂頭吃飯,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時衝動,就去改了這天的補習(xí)、還特地打電話回家,叫媽不用為他留飯菜。也許他就是看不過眼陳秋那一大堆速食。 十多元一包的叮叮蝦餃、二十元一包的叮叮炒飯,但是怎也比不上一個人親手做出來的一碟豉汁蒸排骨,林春是這樣想的。就算那一碟排骨已經(jīng)不新鮮,在飯煲里焗了一兩小時,但人手做出來的飯菜吃下來是不同的,米飯好似會在口中跳躍,給人以生命力,他能夠感受到媽為他做菜時的感覺:工作帶來的疲倦、對兒子的期望,還有更純粹的,希望兒子能快高長大。 而那些雪藏了不知多久的叮叮食品,把人的感情都冰得死死的,再以微波爐將一堆死去良久的rou塊,強行熱成即食的飯菜,食物的光澤全失,而且大量製造的叮叮食品,也算不上對人有任何感情或祈望。他為陳秋炒這碟飯時,也許亦帶上了一種期許吧,林春迷糊地想著。 陳秋已在吃第二碗飯了,林春吃得慢,還在吃第一碗。陳秋一邊鯨吞著炒飯,一邊口齒不清地問林春:「蓮蓉月,里……怎懂得煮……煮飯?」 「我媽平時在速食店工作,辛苦得很,有時回家已累得要死,所以我很早就學(xué)會做飯,等哪天媽太累,就由我頂上。有時她要頂夜更,夜晚那餐便由我自己料理。叮叮食品動輒要十多元一包,又吃不飽,太貴了,反而自己買材料回家做飯就經(jīng)濟得多,像這道炒飯,前前后后只花了二十多元,而且雪柜里還有材料,你下次可以試著自己做飯,很簡單而已?!?/br> 陳秋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只是狼吞虎嚥地吃著,臉頰黏了幾枚飯粒還不知道,桌上倒是一粒飯也沒有。他已經(jīng)解決了第二碗,向第三碗進(jìn)發(fā)了,陳秋這才驚覺自己吃了太多,問林春:「你夠飽嗎?要不要再吃一點?!?/br> 「如果你吃得下,就吃吧,我食量不大?!沽执涸谌鲋e,其實他只吃了一小碗飯,尚未飽,幸好剛才吃了不少零食,所以勉強也可以支援下去。 陳秋立時開心得眼也發(fā)光,乾脆不將飯舀入自己的小碗了,整碟飯捧在手中,低頭猛吃。住家飯(註二),陳秋有幾年沒有吃過了。自從他媽知道老豆在外面有了個女人,就再沒心機做飯。在這個家庭里,物質(zhì)愈來愈豐富,廚房有一年也吃不完的杯麵和微波爐食品,要是吃厭了,就穿著拖鞋下商場,找家高級餐廳花幾百元吃一個晚餐。 可是最基本、最簡單的一碟家常炒飯,陳秋已經(jīng)幾年沒有吃過,兩年前他媽走了,他就更沒有想過「住家飯」這三個字。吃杯麵,有什么不好?多味精,味道好,而且有幾十種味道,一天吃一款,至少吃一個月之后才會重復(fù),再加上點心系列的微波爐食品,說是可以開一家餐廳也不為過。 直至這一天,陳秋才吃得出住家飯和速食的分別,他吃完后,這樣對林春說:「吃住家飯時,真覺得每一塊rou、每一粒飯都好似在口中跳動般,但吃速食時,只是在食一堆死了很久的尸塊?!?/br> 林春笑而不語,起身收拾著碗碟,說:「我料定你這里不會有洗潔精和抹布,所以也順道買了。碗碟那些,你就自己洗吧,我要回去?!?/br> 「我不懂怎樣洗。」陳秋一副大少爺?shù)膵少F樣子,林春咬咬牙說:「你過來,看我洗一次,下次你自己洗?!龟惽餇N然笑著,急步走入廚房。 「說起來,你家明明有白米和調(diào)味料,但為什么你平常都不會做飯?」 「啊,那是我媽以前用的,那包米也是她以前買的?!?/br> 「……你說你媽由什么時候開始就沒有再做飯?」 「哈?我不就說了,大概是三四年前吧。」 「……」林春有一陣想衝入廁所嘔吐的衝動,同時決定臨走之前捉陳秋下超市,買過一批新的調(diào)味料和白米。 註一:「死老野」,意指死老頭,不過不單只男人,「野」此字于廣東話中可泛指任何東西,包括活物與死物,意近英文的stuff 註二:「住家飯」,即家常便飯,廣東話常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