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心先進(jìn)去，大概過了五分鐘，戴志也踏著輕松的腳步回來。天色接近全黑，鋪天蓋地的靛藍(lán)將人的臉遮去一半，看起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戴志笑呵呵的摸摸后腦說:「剛才被心哥拐我去談補(bǔ)習(xí)的事。他說我文學(xué)太差，然后又狂毆我一輪，害我現(xiàn)在腿也有點軟?！?/br>
    「打到你腿軟?別夸張了，陳心一副文弱樣子，要真打起上來，你還會輸給他嗎?定是你讓著他，除非陳心也有武學(xué)底子啦?！沽执盒χf，戴志嘆了口氣，沒有回話。他四處張望，說:「秋秋呢?怎不見他?」

    「他在里面，沒有……」林春還未說完，就被戴志抓入演講室了。在燈光下，才看出戴志臉有點紅，就像運(yùn)動過后的樣子，只是他膚色深，要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林春疑惑，本想開口問，可轉(zhuǎn)念一想，或許戴志剛才是跑過來的，所以才會這樣。

    蘇夢蓉早已不在陳秋身旁，他身邊就只有正在打盹的李旭，陳心則滿場飛，迷得那些女生頭暈轉(zhuǎn)向。林春有點卻步，戴志硬拉他走到陳秋那邊，說:「李旭，你這小子真大膽，竟然光明正大打盹?」

    李旭抬起頭，睡眼惺忪，聲音也含混不清:「管他的，就想睡嘛。大哥，拜託，今天連續(xù)測地理和中史，我昨晚溫書溫到凌晨啊!現(xiàn)在睡睡也不過分。反正大美人又走了……」

    「大美人?你說蘇蘇?對了，秋秋，蘇蘇剛才有找你敘舊嗎?」戴志問，蘇蘇應(yīng)該是蘇夢蓉的花名。陳秋格外煩躁的仰首，身子好像冒出一層尖刺，口氣也特別衝:「不就來找我談了幾句而已。那個女人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憑她的姿色，在大學(xué)還會愁找不到男人嗎?」

    李旭鬼鬼地笑，低聲說:「才不是。以陳秋這等才情，那個女的想吃回頭草也不出奇。事實上，人家蘇夢蓉剛才也挑明了，問陳秋有沒有機(jī)會約出去吃個飯，可陳秋不識抬舉，一句拋過去說『我沒空，而且我身邊有了人，沒時間應(yīng)酬你』，害人家蘇美人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我多想來個英雄救美，以我強(qiáng)健的臂彎，環(huán)著她脆弱的肩膀……」

    「你只是想用你酷似狼爪的大手，一把抓上人家的大胸部吧?！勾髦窘由狭嗽?，氣得李旭像隻鼓腮青蛙。

    陳秋由頭到尾都只看著林春，林春不知道要回望他或是怎樣，只好別開臉，逃避那灼熱如火的視線。戴志看在眼里，出其不意的將林春一把推下去陳秋那兒，林春冷不防戴志的動作，失去平衡，險些兒就要跌在地下，幸好陳秋手快，接得住，剛好讓林春跌入他懷中。兩個大男生摟抱在一起，林春驚魂未定，便聽到戴志那欠打的聲音說:「你們要相親相愛啊!可以先走，不用等我了，我等會兒跟心哥一起走。」

    李旭低聲罵了句:「瘋子。喂，春秋二人組，你們要走了嗎?我悶到要睡著了，都快七點，要回家吃飯了?！?/br>
    陳秋扣住林春的手，不讓他走，答李旭說:「等我們一會，我們都走了。等會兒林春上我家吃飯。」他們事先沒說好要上獨秀居，這是陳秋自己出的主意，他看定了林春不會反抗。林春也著實沒想過反抗，他也想再跟陳秋聚一會兒。

    不知怎的，以往在他人面前，他總怕跟陳秋有太多接觸，恐防其他人看得出他們兩個的事?？蛇@一刻，他當(dāng)著李旭的面，被戴志推到陳秋身上，他卻不感到討厭，還生起一種類近飄飄然的感覺，真想明正言順靠住這個美麗的人。

    可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們兩個還要搞gay搞多久?玩夠了，人家蘇美人也望過來了?！估钚衤詭Р粷M地說，林春背對著蘇夢蓉，陳秋反而興致來了，律動著腰，笑得很妖:「未玩完，我的持久力可不弱，一天連搞幾次也不會腿軟啊。」

    「白癡!你不走，人家林春也要走，才不會陪你做傻事?！估钚裆锨敖饩攘执海执翰桓姨ь^，一張酡紅的臉像喝過酒一樣，李旭也給逗出幾分笑意:「怎么，書kai子你怎么這么純情!讓陳秋玩弄了一下下，臉就紅了!幸好你不是女的，不然一定很早就失身，還要被拆骨起rou吃進(jìn)肚子里頭……」

    「誰說他是男的我就不能吃。」陳秋半是認(rèn)真地說:「我不像男女通吃的人嗎?」

    「你似、你似，你還似人妖呢!好端端一個俊俏男生，卻整天胡搞、扮女人，拜託你善用一下自己的資本啦!如果我有你一半英俊就好了，到時候這學(xué)校的女生都逃不出我掌心。」李旭對自己的外表十分自卑，其實他長得不差，就是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累事。他曾說，這副眼鏡是王秀明送他的，戴了兩年，反正度數(shù)加深不多，就打算一直戴下去，直到王秀明康復(fù)后，再和他一起到眼鏡店配一副新的。

    林春總覺得這是王秀明的私心。他鐵定是不想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到李旭的好，才想出這一招。

    與李旭分別后，林春很自然走在陳秋旁邊，踏上t市公園里的單車徑，走向陳秋的家。天已全黑了，這時已是深秋時節(jié)，天氣清涼微寒，這天林春沒有帶毛衣，一陣清風(fēng)吹來時，冷得他打了個噴嚏，身子一抖，兩臂爬滿雞皮疙瘩。

    「冷嗎?」陳秋在單車徑中央放下書包，脫下身上的背心，扔給林春，說:「抱歉，我身上就只有這件背心可以保暖。我想天氣不冷，所以就沒帶長袖毛衣了，你先穿?！?/br>
    「不用了，不太冷的，還可以?！乖僬f，他一個男生，要別的男生借他毛衣，多難看。如果他是女生，這動作就不突兀，說不定還是一段青澀戀情的開始，可事實是，他和他都是男性。陳秋揪住林春的衣領(lǐng)，把他的身子拉過來，將背心捲成一團(tuán)，套上他的脖子，命令他說:「遞高右手，穿入袖位的洞?！?/br>
    林春無奈，只能隨著陳秋的意思去做。他們的身材很接近，這背心穿起來很合身，碼數(shù)應(yīng)該跟林春家里那件背心一樣，可這件背心上頭，有著陳秋那淡淡的味道，是那種沐浴乳的氣味，青草與消毒藥水混和在一起，聞起來像滴露(註一)，可細(xì)細(xì)嗅著，又清新得很，令林春沒來由的有點眷戀。

    他們不言不語，直至走完t市公園的單車徑，林春才衝口而出說:「剛才你跟蘇夢蓉談了什么?」

    話一出，身旁就傳來陳秋的輕笑聲，那水漾的眼睛往林春望一眼，他抱著胳臂說:「終于問了嗎?春，你真是太悶sao了一點。我原本想，如果你一點都不關(guān)心我和蘇夢蓉的事，那我們就完了，可你到底是問了。」他們踏上另一條單車徑，陳秋把眼光放遠(yuǎn)一點，看著蜿蜒的單車徑兩旁，一盞盞街燈挺直腰背企立著，在黑夜下如同一根根燃燒著的火柴。

    「幸好你有問?！龟惽锖仙涎郏惺苤魂嚲o似一陣的風(fēng)迎面吹過來，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柔悅耳:「剛才蘇夢蓉跟我寒暄幾句，之后問我現(xiàn)在有沒有女友。我說沒有。她問我:『那我們有沒有機(jī)會再出來吃頓飯、敘敘舊?』我說，我和她之間沒什么可以敘舊的。她的笑容僵了一下，叫我走到一邊再談一會兒。

    「然后她直截了當(dāng)說，她到現(xiàn)在還是喜歡我，又說既然現(xiàn)在大家身邊都沒有人，何不再給對方一個機(jī)會?我冷淡地說，對不起，我已有了新的目標(biāo)。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一個長得不漂亮、身材又不豐滿的人，性格古怪，用錢、用美色都攻不破，必須用些旁門左道的方法才可以，例如陪他說些偽科學(xué)、偽理論，趁他毫無防備時……」

    陳秋得意地笑，乘著林春聽得入神，猛然執(zhí)起他的手，緊緊握住不放，再說:「……來一記猛攻，才能夠?qū)⒅孟?。她聽完之后，臉色都變了，才讓我走。不知道剛才她看不看到我和你疊在一起的樣子呢?如果她看到，或者就會猜到那個人是你。我要說的都說過了，你滿意嗎?」

    「我滿意又如何，不滿意又如何。別這么婆媽?！沽执簞e開臉，卻一時忘了甩開陳秋的手，唇悄悄揚(yáng)起，一張平凡的臉看起來頓時柔和不少，溫順像春風(fēng)，陳秋心里一蕩，多想湊上前吻他一下。

    註一:滴路，某種清潔用品，也有出產(chǎn)沐浴乳，那氣味超清新的。